變故突生,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出殯時但凡發生點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總要引人多想的。


    因此這一下子,將眾人都嚇得不輕,有人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是何情況,便開始不要命地叫喊道:“詐屍啦!詐屍啦!”


    這一喊,周圍的人更是作鳥獸散。


    倒是騰出了好大一片空地,叫那些沒有跑的人清楚地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麽。


    “誒?!”不知是誰最先發現了不對,驚疑道:“屍體呢?”


    旁邊的人還拿雙手捂著眼,沒好氣地說道:“不是說了詐屍了嗎?肯定跑了呀!”


    “……還、還能跑?”


    張屠戶扛著豬打著路過,粗聲粗氣地說:“詐個屁的屍啊詐屍!老子剛剛看得一清二楚,那棺材裏壓根就沒有屍體。”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沈蒼站在七裂八瓣的棺材旁,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一動也不動。


    他最擔心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這怎麽迴事啊,棺材怎麽是空的?”


    “對啊,不是說那府裏的三小姐死了嗎?怎麽沒有屍體呢?”


    有人大膽猜測:“沒尋著屍體?”


    “不是說病死的嗎,用尋什麽屍體啊。”


    總之,怎麽都說不通。


    沈蒼站在那,將周圍人的議論聲聽得分明,饒是他活到這把歲數,突然麵對這樣的場麵,竟也駭得手腳冰涼。


    這要如何收場!


    那好端端的棺材,怎麽就裂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沈棲姻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叫人壓根看不出她是喜還是悲。


    那棺材和杠子都被她動過手腳。


    她之前曾聽師兄無意間說起過一種名為“化屍水”的東西,據說可溶萬物。


    她管他要了一小瓶,將固定棺材板的十數根鐵釘溶斷了一些,如此一來,四周的板子便不再固定,稍有磕碰,便會散掉。


    上次周姨娘和李貴的事發生後,府裏是新添了幾個下人,但打發走的更多。


    除卻跟在各人身邊侍候的,能支去給沈如姻守靈的寥寥無幾。


    因此,倒方便了她。


    她特意讓香蘭把人引走,一來方便自己行事,二來也趁機試試那丫頭。


    棺材是她動的手腳,杠子則是忍冬。


    她家忍冬就厲害了,壓根不需要什麽藥水,直接一刀下去,那杠子就裂了一半,就著剩下相連的那一處裹上白布一遮,誰也看不出來。


    其實這活她和忍冬幹得並不如何精細,沈蒼稍微一查就會發現這些東西是人為破壞的。


    可是那又怎麽樣?


    一來,他沒有親眼看到。


    二來,他也沒有證據。


    何況,依照她對她父親的了解,他壓根就不會往她身上猜。


    因為在他固有的認知裏,她沒有動機這樣做。


    他會懷疑與他反目成仇的她的母親。


    會懷疑與沈如姻同胞所出的沈夢姻。


    甚至……


    會懷疑失蹤的沈如姻本人!


    思及此,沈棲姻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沈蒼的驚慌失措,期待著她那向來自命不凡的父親這次要如何收拾這爛攤子。


    周圍人竊竊私語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說方才怎麽都不見沈二姑娘哭呢,原來這沈三姑娘壓根沒死啊。”


    另一人卻否定道:“你知道什麽?二丫大夫不哭,那是因為那勞什子的沈三姑娘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若換做是我的未婚夫婿被妹妹勾搭走了,兩個人還不知廉恥地在寺廟裏苟合,平白害我沒臉,如今人死了,我別說哭了,不樂出聲來就算我心眼好了。”


    聞言,之前說話的那人又道:“既然人沒死,那沈家辦什麽葬禮啊?”


    “誰不說是呢?”


    “奇了怪了……”


    “嗐!還能為了什麽,定是為了遮掩什麽醜事。”


    “那沈三姑娘不檢點,無媒苟合的事都幹得出來,說不定是肚子裏揣了個野種,沈老爺不想認她了,就幹脆編了個瞎話,免得日後被她連累。”


    這人竟似沈蒼肚子裏的蛔蟲一般,將他那見不得人的心思全部公之於眾了。


    沈蒼隻覺得頭皮發麻。


    張屠戶聽了前頭那人說的話,忍不住罵道:“依我看啊,那女兒不是個正經貨,這爹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


    “對。”


    “罵得好!”


    “可不嘛,你說哪有這樣的爹啊?嘖嘖嘖……”


    被人當麵指著鼻子罵,沈蒼可算是迴過神來了,哆嗦著吩咐一旁同樣呆愣住的下人:“……快、快收整好棺材,快!快呀!”


    下人忙去拚那棺材板。


    可釘板子的釘子長度不夠,怎麽都固定不住,那幾塊板子就跟沈蒼如今在外的名聲一樣,壞得徹徹底底。


    旁邊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起哄道:“沈老爺,我看這棺材就別收拾了,你女兒既然沒死,你幾塊板子你就拿迴家燒火好了。”


    “燒火浪費了,要我說呀,改個搖車吧,萬一明兒沈三小姐大著肚子迴來,好給她的孩子用啊。”


    “哈哈哈哈哈……”


    “簡直一派胡言!”沈蒼一甩袖子,強自鎮定道:“我、我堂堂七尺男兒,為人父親,怎麽可能平白咒自己的女兒死了?”


    “她就是去了,所以才操辦的這場喪事。”


    有人不信,追問道:“那為何棺材裏沒有屍體?”


    “那是因為、因為……”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無奈之下,隻得將之前準備給沈如姻的說辭搬了過來:“因為她是墜崖而亡,我沒有尋到她的屍身,打算給她立個衣冠塚。”


    “可我怎麽聽說,沈三姑娘是病故的?”


    “……她、她是生了病,為了不拖累我們,便自己跳崖了。”


    “可你說給她立衣冠塚,那棺材裏也不見放著衣裳啊?”


    這可把沈蒼給問住了。


    正所謂,撒了一個謊,就需要無數個謊來圓第一個,說的便是他此刻麵臨的局麵了。


    這就是一出死局。


    橫豎是解釋不過去了。


    就在沈蒼絕望至極,覺得自己已經被打落穀底之地,沒想到,穀底之下還有地獄!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自人群中響起,幽怨森然,聽得人汗毛倒豎。


    “怎麽不繼續編了?是終於編不下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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