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鬱鬱蔥蔥,百草豐茂,澄澈的潭水倒映著青山,清幽而寂靜。


    “師兄,快醒醒!師兄,快醒醒!……”那熟悉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那道粉紅色的倩影卻越來越模糊。


    “雪兒!雪兒!”


    獨孤風猛然驚醒,隻覺渾身僵硬,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他四下望去,飛瀑流泉,水霧彌漫,宛若人間仙境。不經意間,他發現自己竟躺在一條小溪中。


    幻覺固然美好,但終究要迴歸現實。


    獨孤風微微苦笑,並不後悔。他想要坐起來,卻根本做不到。他掙紮著,想要將身體挪動到溪邊,也隻是徒勞。於是,他靜下心來,默默等待。


    時光匆匆流逝。


    漸漸地,他手腳恢複了知覺。


    忽然,一陣刺骨的寒意直入靈魂深處。


    他咬緊牙關,將身體緩緩地挪動到溪邊,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可以坦然麵對死亡,但如果有希望,他絕不會放棄。


    這時,一隻青蛙從溪水中躍到了岸邊。它還未察覺,危險就要降臨。


    七步外,一條青蛇緩慢前行,悄無聲息。不知不覺中,它相距青蛙已不到三尺。它沒有繼續靠近,而是緩緩抬起頭。


    “嘶嘶……”血紅色的信子吐出。


    青蛙發覺不妙,就要躍起,卻為時已晚。


    下一刻,青蛇快如閃電,一口咬住了青蛙。


    青蛙拚命掙紮,拖著青蛇隻前行了不到一尺,便不動了。


    青蛇並未鬆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毒液從牙齒不斷滲入青蛙體內,直到確定青蛙是真的昏死過去,青蛇這才鬆口。之後,它緩緩地將青蛙吞入體內。


    獨孤風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似乎有所頓悟,卻又說不出來。


    青蛇捕食,一口咬入青蛙血肉中,其速度不在任何身法之下,其力量也難以估量。


    劍,是一種單純為了殺人而存在的兵器,百兵之君,至尊至貴,一旦出鞘,必須全力以赴。劍下無情,這是最起碼的尊重,無論是對劍本身,還是對手。


    青蛇捕食又何嚐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劍法呢?


    與人類相比,蛇的智力和知識遙不可及。但是,它憑借自身機能可以做到一擊製勝,那人類呢?


    丹田乃內力匯聚之所、真氣生成之地,卻也隻是前人經驗積累的結晶。劍法亦是如此。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自然之道千奇百怪,豈可故步自封?


    獨孤風恍然大悟,朗聲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一定能創出另一種力量運用的法門。”


    聲音在山穀內久久迴蕩。


    獨孤風精神大振,身體也恢複了知覺。他緩緩坐起身,強忍著疼痛與疲倦。他不能死,他必須活下去。他艱難地從草叢中拔下一棵野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天色漸漸朦朧,獨孤風恢複了一些體力。他勉強爬到了一大塊青石上,盤膝而坐,雙目微閉。他在用心體會自然規律,感悟著天地大道。日升日落,月圓月缺,天地萬物自有其規律。忽然,一段話在腦海中響起。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嚐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一代名士,言語間蘊含著天地大道至理。


    內功一道亦是如此,無非消長、變化、取用三途。此消彼長,千變萬化,皆相對而言。生於丹田,充於經脈,用於周身,皆為常理。


    那內功一道為何不能在變化中打破常理?


    青蛇那吐信一擊,快準且狠,不在任何武學之下,所憑借的絕非內功。


    獨孤風喃喃自語道:“這種力量未必不及內功修為之力,就暫且稱之為自然之力。若能領悟自然之力,一切難題便迎刃而解。”


    朦朧夜色漸漸淡去。


    獨孤風吃了些野菜,喝了點溪水,便又迴到青石上打坐。


    丹田被毀,武功盡廢,其根本是沒有聚氣之所。


    獨孤風另辟蹊徑,在用心感受存在於奇經八脈中的淺薄真力,嚐試著引導遊離於血液中的微弱真氣。


    一劍刺出,三分力道源於身體,七分力道源於真氣。真氣卻源於丹田。


    獨孤風靜氣凝神,以劍意來引導遊離於血液中的微弱真氣,以劍意來激發存在於奇經八脈中的淺薄真力。


    他在默默嚐試,或許隻是徒勞,或許能創造奇跡。


    這裏風景如畫,宛若仙境。


    他視而不見,隻是默默地用心感受。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卻也不在乎。


    如果不能手刃慕天麟,替寧雪兒報仇,於他而言,在哪裏都沒有分別。


    或許是雲淡風輕,或許隻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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