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這些事情決定的太突然了,一連好幾天,淺絮都不能適應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師傅。


    本來但她決定離開山洞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孤苦伶仃的準備,後來又看到了所謂的三哥哥給自己“好心”給自己指示的一條所謂的明路,她就什麽都不想都不念了,若是在路上她還奢望過有朝一日還會再迴來,那麽當她真正按照霽子煙指示的路縱身一躍之後,自己就什麽都不想了。


    隻是天不遂人願,猝不及防的那個冰涼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的一刹那,自己的命運就此撥轉,那場大雨將她從頭到腳淋了個透,但她覺得自己快要被淹死的時候,這個陌生人將她拉上了一艘不知行往何處的船。


    現在那個陌生人給了自己一個新的名字,好巧不巧的依舊是淺絮,也是緣分了。


    青衣棋客從來都沒有問過淺絮曾經的事情,隻是對她講若是何時願意對自己說了,自己很樂意去傾聽。至於臉上的那條傷疤,他暫時無能為力。


    淺絮對於臉上的疤痕倒不是很糾結,好不好看的沒什麽,反正自己最在意的兩個人也看不到了,疤痕留著就留著吧,萬一今後冤家路窄在跟那人碰上了,自己或許還有興趣對著鏡子在他臉上也刻一道相同的呢。


    說是這樣說,實際上他對霽子煙也沒有那麽多感覺了,現在在她心裏唯一在乎的人,隻有自己的師傅。


    “阿絮,你在雪地裏做什麽呢?晚飯也不吃。”


    青衣棋客好奇的支開木質格子窗,外麵冷氣忽的一下吹歪了桌上點燃的蠟燭,火焰明滅不定終於穩住,一顆蠟淚滾落在木桌上,“咳咳,好大一個雪人,阿絮真厲害。”


    青衣棋客不由讚歎著,冷風吹得讓他整個身子瑟縮了下,麵紗之下眉頭緊皺,極力克製又輕輕的咳了幾聲。


    雪人後露出半張笑顏如花的稚嫩麵容,黑發頂上,長長的眼睫上落著幾片潔白的雪粒,熱氣熏蒸著又化成顆顆水珠,晶瑩可愛。


    “師傅!陪我一起堆雪人好不好?”淺絮笑盈盈邀請著,聲音已經躲進了雪人後,小小的人正賣力的往雪人身上貼雪,妄圖讓它變得更高,更大。


    她的心情最近很好,或許是下了雪的緣故,從前對雪對冬天沒有感覺得她現在特別喜歡。


    淺絮的身子比較弱,手腳總是冰涼的,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去往更是冰涼的雪地裏撲,好像挨著它們,自己的身體就能顯得熱一些了。


    “咳咳,先吃晚飯吧阿絮。”青衣棋客輕喚了一聲,淺絮卻沒有再迴應了,應該是猛的打開窗子他還不能適應涼風的緣故,他又重重的咳了幾聲。


    現在他的咳聲已經不足以再讓淺絮感到緊張了,畢竟相處了將近三個月,像這樣的大咳小咳,已經頻繁的像伴隨著他的唿吸一樣了,尤其天冷之後,他說每句話好像都要咳幾聲的。


    有好幾次她見著那人麵紗之下都咳出血,棋客也隻是虛弱的道聲無礙,然後該走路走路,該教她看書看書,什麽都不會耽擱,仿若真如同他道的無礙一般,久而久之,淺絮也就慣了。


    “你這孩子啊,好吧。”青衣棋客見喚她不來也就溫柔應了,合上窗子慢慢走出木屋立於門前,柔和清冷的月光下,他看著自己撿迴來的這個小徒活潑賣力玩耍的樣子,心情十分愉悅。


    他對於淺絮還是相當縱容的,或許是隱約覺得對不起她?


    “哈哈,師傅我打中你了!”猝不及防一個小小的雪球落入他的臂彎之中碎成一片雪花,青衣棋客寵溺笑笑,不著痕跡抖落衣上雪片彎腰捧起一捧冰涼,那個偷襲成功的小小人影嘻嘻哈哈囂張至極的躲入了雪人之後。


    深深吸入一口寒氣,他又微微咳了起來,許是被一時愜意衝昏了頭腦,他從未想過自己一副病體,有生之年竟還能同自家小徒如此快樂的一起玩耍這樣無聊至極的遊戲,心思縹緲之間身子一沉,居然掉進了一個高級小腹的深坑,他驚詫之餘又笑了,這個調皮的孩子。


    “哈哈,師傅中招了耶!”淺絮歡樂的跑過來,蹲坐在坑邊幾乎是與青衣棋客平視,實際上他也從未見過自己師傅麵紗之下的臉,現在如此近在咫尺之間,她鬼使神差的就將自己的小手觸了過去。


    “放肆。”算不上嗬斥的語氣一下製止了淺絮的動作,她從未想過逾矩,隻是一時好奇罷了,她尷尬的把小手退迴來,正不知該如何求得自己師傅的原諒,自己的頸間一涼,一顆雪球猝不及防由坑底就丟了上來。


    “哈哈,師傅你好狡猾啊!你手上什麽時候團著一個雪球的?”淺絮站起來抖落身上的雪往後退了好幾步,警惕的又躲在了雪人之後,忙忙碌碌的又開始團雪球準備迎戰了。


    青衣棋客無所謂的笑笑,蒼白冰涼的手指在寬大的袖中安安緊緊攥握成拳,三個月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喜歡和她這樣的相處模式,但是自己陪她開心這樣玩遊戲,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委屈一下自己,陪自己也玩一個比較有趣的遊戲呢,雖然這樣,但是他還是希望那個時間可以來的稍稍晚一點。


    而且青衣棋客也很懷疑,她真的不在乎自己臉上的那道疤?


    雪人之後那個可愛的小家夥臉上,疤痕猙獰可怖。


    雖然不能給她完全治愈,但是遮掩是完全可以的,哪怕是蒙層麵紗,那個疤痕也不會這樣的明顯。


    真不知道自己要是將她帶去落雪寒身邊時,落雪寒能不能認得出她臉上的這條傷疤是被何劍所傷,他究竟是知情,還是不知。


    “師傅,你怎麽還不出來啊?要不要我去拉你啊?”淺絮露出半張小臉催促著,身下已經藏好了六七個拳頭大小的雪球準備隨時迎擊了。


    師傅又在看她發呆了,淺絮依舊不知道自己的師傅已經探測過了自己的記憶,他很感激棋客尊重自己從來沒有逼迫自己去迴憶交代些事情,甚至於自己的體質,自己是個妖孽的事實他也沒有表示過一點嫌棄,但是師傅為什麽總是這樣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呢?


    她從小接觸到的人太少了,不懂人情世故,不會察言觀色。不過這樣正好迎合自己這個年紀,所謂的天真無邪。


    “師傅?”她歪頭一笑,又招唿了一下青衣棋客。


    棋客緩緩向她走去,突然毫無征兆的一頓,雖然看不到也能感受起麵紗之下他的眼神淩厲起來,然後他厭惡的瞟向斜後方一個方向,加快了步子瞬間便來到淺絮身邊,風一般的過去將她攬過了自己懷裏。


    淺絮緊張驚唿著,青衣棋客用手飛快蒙上了她的眼睛,但是餘光中,他還是看見了數隻飛箭落在了他們身側,又一隻還擦著青衣棋客的手臂飛過了。


    “師傅?!”淺絮抓下棋客蒙著自己眼睛的手,她知道那是他怕自己害怕。


    “迴房去,不準出來!”青衣棋客簡單交代一句便將她甩向房門位置,淺絮踉蹌著差點栽了一個大跟頭,她沒有受傷,可是她雪白的袖口上已經沾染了少許鮮血,她緊張的看向青衣棋客,隻見她的小臂處殷紅了一片。


    那是方才自己在他身邊時他為了保護自己不慎被箭頭割傷的。


    “師傅!”


    “聽話!迴去!”


    淺絮知道平時若他一人根本就不會受傷,自己在時他畏首畏尾反倒放不開去打,所以幾乎沒有帶猶豫的,一邊心裏自責著一邊還是如同往日那般順從的迴到了房裏關緊了房門。


    她知道自己的師傅一定會處理好的,自己現在沒有能力替他分擔,出去陪著也是添亂害他分心。


    從前那麽多次,師傅都是很快就能處理好所有麻煩的。


    她紅著小臉委屈不甘的落下淚來,她之前隻是學過一些簡單的入門心法,主要功效還是平心靜氣修身的,一點攻擊性的法術都沒有學,甚至都沒有練過劍刀鞭子之類的武器。


    從前有自己的哥哥們保護自己,她沒想過要學,現在又有這個好師傅保護自己,暫時沒有必要學,師傅依她的性子說她還小,願意讓她多玩兩年,但是她不想了,方才她看到的那團恐怖的暗紅色時,她就想自己一定要好好修習武藝,再也不要讓自己師傅受傷了。


    再遇到此類情況時,她想自己一定要將自己的師傅護在身後,才不會要他去替自己冒險,更不能拖他後腿要他為自己受傷。


    外麵打鬥動靜並不大,跟雪花飄落一樣,寂寂無聲,沒過一會兒功夫,房門從外麵被打開了,淺絮看也不看直接一頭紮進了那人的懷抱裏。


    肯定是師傅啦,他從不會失手的,平時他的懷裏都是淡淡的草藥香,隻不過今天破天荒的多了點血腥氣。


    “對不起,師傅……對不起!”她窩在青衣棋客的懷裏哭了起來。


    “對不起什麽,是我警惕性低了,沒想到下雪了他們還不閑著,怎麽?你可是嚇壞了?咳咳。”青衣棋客好笑的撫著淺絮的柔軟的發頂,打趣安慰著她。


    “師傅,我……”


    “別講了,先去打盆水來,為師要衝洗下傷口。”青衣棋客語調仍舊淡淡的。


    淺絮聽了二話不說重重點了頭就跑了出去。


    “多好的小丫頭啊。”青衣棋客看她跑去的背影淡淡笑著,心裏道為妖的果然見了血便不同常人,沒有害怕的,妖者,看見血後天生的隻會興奮,要麽殺人,要麽護人,但是不論她選擇哪一種,總還都是要見血的。


    好久不曾受傷青衣棋客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藥箱放到哪裏了,他搖頭苦笑了下,慢慢褪下自己半邊衣袍露出被割破的小臂,用力將裏麵的黑血擠了出來。


    “師傅,很疼吧?”淺絮端水過來放下,小心的用沾濕了的毛巾為他擦去黑血,動作輕柔的像是捧著一塊易碎的珍寶。


    她輕輕的吹吹,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下來,要棋客看著憐惜不已,“不疼的。”


    “才不是。阿絮也流過血,阿絮就很疼的……”淺絮倔強著,兩個肩膀哭的一顫一顫的。


    這下倒讓青衣棋客為難了,淺絮這是第一次在他麵前哭的這樣,還從來沒有過誰教過她如何哄一個小孩子停止哭泣啊,他有點手足無措了。


    “真不疼的淺絮,呃,你不要哭了,咳咳,你一哭,我反倒疼的厲害了。咳咳。”


    淺絮一聽果然就沒有再哭了,瞪著淚盈盈的雙眼不解的看向自家師傅說,“為什麽總有壞人跟師傅過不去?”


    她不明白自己師傅這麽好,怎麽短短三個月時間裏,各種大小規模的刺殺就不下十餘次了呢?“師傅到底是什麽人?”淺絮終於問出了早該在三個月前就該問出的問題。


    青衣棋客看著月光下院子裏橫七豎八躺著的一地死屍,目光幽怨的歎了口氣,“咳咳,一個閑散棋客罷了。”


    他目光一轉,笑著道,“阿絮,幫我找下藥箱,這箭頭上有毒,我需要清理一下。”


    淺絮聞言更緊張了,一時什麽話都不想再說,轉身開始在並不算太大的茅草屋子裏上翻下翻尋箱子,她印象中見過那個箱子的,好像不經常打開的樣子,上麵都有落灰了。


    “師傅,我去外麵在看下!”她憑著記憶跑出去,路過那些死屍時毫無畏懼的樣子。


    “慢點跑,小心滑倒了。咳咳。”青衣棋客善意提醒著,垂著頭又輕輕的咳了起來。


    他才不在乎箭頭上這樣一點點的毒呢,自己的身子好像就是一個大毒藥罐子,什麽小毒小把戲在自己身上都發揮不出多大效果的,平時自己大把大把吃的藥烈性恐怕都跟每日服毒自殺似的,這些蠢貨箭頭塗毒的動作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不過傷口總還是要清理一下的,趁著淺絮出去找藥箱的功夫,他為自己找了個稍稍舒服點的姿勢還是為自己調節內息。


    過了一會,淺絮噠噠的跑進來,拉起他的胳膊開始塗藥,青衣棋客微微勾起嘴角,信任的根本不做理會。


    淺絮動作輕柔的像是握著一塊豆腐,很快就為他處理好了傷口,然後懂事的安靜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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