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她迴答,他已經先一步猜出了答案,“……是趙管家。”


    他閉上眼睛,伸起修長的手臂,把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她隻能看到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無奈的笑。


    “真是,這麽晚了……”


    “是我自己想迴來。”她連忙解釋,不能讓趙管家背鍋。


    “真的?”


    他中指和無名指分開,露出一條縫。從縫裏,他偷偷朝她看過去,眼睛亮亮的,那裏盛滿了如水般的喜悅。


    許是生病的緣故,平日的冷冽與漠然被他褪去,渾身縈繞一種淡淡的溫潤氣質。


    “薄譽恆,越了解你,就覺得越不了解你。”


    由衷地、認真地,她對他說:“你生氣時,開心時,生病時……都和你平常不一樣。”


    “嗯。”低低應了聲,他把手再次放於身側,“原來我在你眼裏是個善變的人。”


    視線往窗外投射過去,今晚月色很美,“其實,我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


    “一開始,隻覺得你是個很膽小的女孩兒;後來,發現你也有很堅強的一麵。”他望著幽幽月光,“就好像月亮一樣,每日都一樣,但每日其實都在變化。”


    “是啊。”蘇清悠接過他的話,“可能很多人在一起一輩子,到最後都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而連他自己,都不是非常了解自己呢,不過……”


    她笑得很溫婉,“總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是什麽?”他挑起眉,“如果拿我們舉例,你覺得會是什麽?”


    因為說了會話,他的嗓音由低醇轉為嘶啞,她起身,“我給你去倒水。”


    手卻被他拉住,異常的溫熱自掌心緩緩傳來,“我不渴,比之前好多了,已經很晚了,快去休息。”


    聲音裏微微注入一絲霸道。


    心裏一鬆,看來他並不知道明天要開會的事情。


    困意也一陣陣襲來,她打了個哈欠,點點頭,“等你好了,我給你做好吃的,想一想,我統共就給你做過一次飯。”


    “那我今晚就能好。”


    聽著她的許諾,他眉眼彎起來,立即應她。


    蘇清悠被他逗笑了,“哪能那麽快就生好病,你呀……那我走了。”


    “等等。”


    薄譽恆再次把眼睛閉上,“還有事情沒做呢。”


    “還有什麽事情嗎?”


    “每日的晚安吻啊,可是現在我動不了,怎麽親你呢?”


    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笑著搖搖頭。


    真是個心機boy,不,心機大叔。


    她有點害羞,卻還是俯下身,在他額上吻了一下。


    即將走出去,她聽他在背後念了句,“明天迴來,一定要做給我吃。”


    “一言為定。”嘴上依然掛著笑意,她應了一聲,迴到自己的房間裏。


    躺在床上,蘇清悠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明天的會議怎麽辦?


    她雖然是和薄譽名說了,讓他遊說薄慎支持薄譽恆,可他真的能做到嗎?


    “薄譽恆,這次,輪到我來保護你了……”


    越想越迷糊,她逐漸闔上雙眼,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蘇清悠起來,先是去薄譽恆的房間裏,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真的消熱了。


    “無論結果如何,我今晚一定給你好好做一頓晚餐。”


    望著他沉睡的模樣,她心底默默地說。


    走出去和趙德恩道別後,她坐上了一早停在門外的之白的奧迪。


    預想到今天的情況會不太樂觀,蘇清悠一直緊張地盯著前方,五分鍾內,之白聽她至少歎息了七八次。


    “你說會議怎麽提前了呢?”她像在問他,又像在自言自語。


    “提前肯定是有人搞鬼,而這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薄言。”之白在前麵給她分析道。


    “那你說,我們有幾成的把握能贏?”


    “我也不知道。”之白頓了頓,才迴答。


    蘇清悠擰緊了眉頭,手已經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小姐,你沒必要擔心,不過就是開個會而已,你應該相信薄譽恆,你一直都相信他,不是嗎。”


    遮天蔽日的那棟大廈已近在眼前。


    蘇清悠仰頭,望著頂層被日光照得閃閃發光的玻璃,深深吸了口氣。


    走下車,她進入文淵,按下了電梯。


    “叮”的提示音傳來,她看到會議室的門已經敞開。


    還沒走到裏麵去,她就覺得裏麵一股強大的威壓直衝她而來,讓她不禁往後退了幾步,片刻後,才走了進去。


    寬敞的會議室裏,銀白色的桌麵光潔如鏡,冷緋色的座椅上,已經坐了不少人。


    除了薄言尚算年輕,其他與會的人基本上年紀都已經很大了,看到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走進來,視線齊刷刷地射向她。


    薄言坐在相當於中心的位置,猶如眾星拱月般,看到是她進來,轉動手裏的鋼筆,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那些人的眼光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手心不知不覺蓄滿了汗,蘇清悠咽了口口水,找了個最靠近門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是代替薄譽恆來的。”她環顧四周,抿抿唇說。


    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點頭,“既然如此,那會議就開始吧,阿言,你先發言吧。”


    薄言的視線在蘇清悠的臉上定格了好一會,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今天召開臨時會議,很簡單,就是討論一下董事會成員的任免問題。大家都知道,最近文淵出了很多問題,而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們的現任董事長,薄譽恆先生。”


    “不過,他今天沒來,看來之前公司的事情讓他受到了很大影響啊。”有個人插嘴。


    “我看,他不會是因為讓文淵蒙受了這麽多的損失,所以才不敢來了吧。”也有人補充道。


    蘇清悠立即急急地解釋:“不是這樣的,譽恆他隻是因為生了病才沒來,所以我才代替他來的。”


    不過很顯然,在座的沒一個人相信他。


    “今天,就薄譽恆先生該不該繼續任職我公司的董事長來投票,現在可以開始了,一旦認為應該罷免他的人比例超過50%,那麽我相信事情的結果就很明顯了。”薄言望向眾人,出聲道。


    董事們互相討論著,現場嘰嘰喳喳,在蘇清悠的耳朵裏就變成了嗡嗡的蒼蠅聲。


    她沒有人可以討論,隻能茫然無措地左右張望,最後隻好尷尬地看著自己的手,不說話。


    現場投票開始。


    蘇清悠看向會議室裏的巨大屏幕,支持薄譽恆應該被罷免的比例一點點在上升。


    她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不過是一次失誤,怎麽這些人就要把薄譽恆踹開呢?況且,那失誤還是薄言造成的!


    她也不知道薄慎到底是怎麽投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撥弄著手機,心裏的煩悶快到了爆發的瀕點。


    屏幕上,支持薄譽恆被罷免的比例超過了一半。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看來已經有定論了。”像早已經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薄言微微一笑,“那我們接下來討論一下繼任董事長的事情吧。”


    “不行!”


    蘇清悠氣得站起來,“怎麽能就這樣把一切都決定了!”


    “薄夫人,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為這樣的結果表示遺憾,可是,這就是事實。如果你不能接受,請你出去。”薄言毫不客氣地對她下了逐客令。


    她望著會議室裏的人,氣得臉色通紅,又一屁股坐下來,“我不走!”


    “隨你,雖然接下來的事情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薄言理理西裝,“那麽各位,我們來討論下接下來的事吧……”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一個人以“破門而入”的姿態闖進來,聲音很大,讓裏麵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清悠轉頭看去,居然是薄譽安。


    那個女孩子臉上依然掛著甜甜的笑容,絲毫沒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大大方方地走到蘇清悠身邊坐下來,還心情很好地和她打了個招唿,“嫂子,有幾天沒看到你了!”


    “安安,你怎麽來這了?”


    “你來這裏幹什麽,這裏不該是你來的地方!”


    幾乎是同一時刻,她的兩位叔叔薄慎和薄言都開口對她說話。


    “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薄譽安把手攤開,表情無辜,“我也是薄家人,有這麽重要的會議,難道我沒資格參加嗎?”


    “如果你剛剛沒能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再說一遍,出去!”薄言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薄慎為難地看了薄言一眼,也不敢說話,用眼神示意薄譽安快離開這裏。


    “我,為什麽要走?!你,憑什麽決定我的去留!”


    薄譽安眼睛一瞪,氣場全開,連蘇清悠都怔住了。


    怎麽迴事?這個小女孩原來不是個傻白甜?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查我,親愛的小叔?”薄譽安盯著麵沉如水的薄言,冷冷地一笑。


    薄言的手指向門外,“如果你現在離開,會議結束我不會收拾你。你知不知道,來這裏的人,都是持有文淵相當股份的人,你什麽都沒有,憑什麽在這擾亂會議秩序!”


    薄譽安淡淡一笑,“誰說我沒有股權了?小叔,你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姐姐,也就是我媽媽會把所有的股份都轉讓給我吧?”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薄譽安哼了一聲,“虧我媽那麽喜歡你,小叔,你連我媽去世的事情都一點也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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