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死了?”


    蘇清悠沒想到反應最大不是薄言,而是薄慎。


    一個肚腩已凹起的中年男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薄譽安,“怎麽可能呢,我們一點都不知道!”


    “我們當然不會知道,因為她說的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薄言“騰”地站起,星眸裏宛若潑灑了黑墨,濃稠得似不能劃開,“我當然查過你,隻是我不想揭穿你,你早就迴國,在其他城市已經待了兩三年,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和我姐很像,我早就把你趕出文淵了!”


    “阿言……”薄慎雙眉垂成八字形,“安安是姐姐的女兒,你怎麽就不相信呢?”


    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薄言一手撐於腰際,一手指向那個漂亮女孩,對著他哥,“姐姐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又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們兩除了長的像,還有哪一點一樣?騙子完全可以整成姐的樣子,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行了,我來這裏,不是聽你們辯論我到底是不是我媽的親生女兒的!”


    薄譽安也站起來,衝著蘇清悠眨了下右眼,看她一臉不明所以,翩然一笑,款款走到巨大屏幕的前麵。


    頓時,屏幕上出現了她黑色的投影。


    “我以我母親的意誌宣布,我手裏的所有文淵集團的股份,全部轉讓給薄譽恆先生。”


    那張嬌俏的小臉上浮出自得的笑意。


    隻見她拿出手機,素手在手機上敲擊幾下,霎時,屏幕上的比例瞬間逆轉,原本支持罷免薄譽恆的比例降至41%。


    “其實,投不投票已經沒有意義了,畢竟,我把股權轉讓給恆哥哥,他已經是文淵最大的股東,任任何人都搶不了他的位置。但是……”她聳聳肩,“我總得讓某些人知道,我是貨真價實的,薄瑾的女兒。”


    “這……”開會的董事們互相看著對方,表情忿忿。


    趙詩允的母親,趙淑珍橫眉冷對,“什麽時候,你這樣的小輩都能在這裏對我們這些長輩口出狂言了?”


    薄譽安抱起雙臂,站姿極不規矩,“你有意見,想為小叔出頭?不好意思,恆哥哥是董事長,已經是鐵板釘釘上的事了,而你,可以滾了。”


    “你!”趙淑珍氣得渾身發抖,她瞪了眼已經麵色已經蒼白的薄言,“哼”了一聲,提包就走。


    “還有你們這些老家夥。”薄譽安不客氣地說:“還留在這幹什麽呢,走吧!”


    “安安……”


    薄慎勸都來不及,眼瞧董事們一個個氣唿唿地離開,“你怎麽這麽大火氣?非得把人得罪一圈?你是不用處理這些,譽恆也被你弄得頭疼!”


    “這些毒瘤,能走一個是一個。”薄譽安說完,走到蘇清悠身邊,嫣然一笑,“嫂子,我們也走吧。”


    “如果你真的是我姐姐的女兒,你真的是我侄女,你就不會做這樣的事……”


    薄言頭疼得厲害,他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按住了頭,一陣目眩神迷。


    “如果你真的心係文淵,就不會把病毒u盤插入電腦裏,還誣陷給嫂子!”


    薄譽安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現在你已經在文淵離職,我也就不在那些董事們的麵前把這件事揭發出來!小叔,那天我什麽都看到了!我慶幸媽沒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不然她會失望透頂!”


    她扔下最後一句話,拉著蘇清悠走了出去。


    “阿言,你沒事吧,咱爸都已經倒下去了,你可千萬別有事……”薄慎擔憂地扶住自己的弟弟,額上的抬頭紋能夾起撲克牌。


    薄言臉上的冷汗幾欲滴落下來。


    他的頭已經疼到侵入骨髓的地步。


    “讓我冷靜一下,讓我……”


    說著說著,他撐著頭的手垂下來,雙眼一翻,已經倒在了地上,沒了知覺。


    #


    蘇清悠隨她坐上電梯,看著她,欲言又止。


    “我要離開這裏了。”薄譽安直視前方,緩緩地說。


    “為什麽?”


    她淡淡一笑,“這次迴來,是媽生前交代我的最後一件事情。”


    據蘇清悠所知,薄瑾應該持有相當的股份。


    把所有的股份都轉讓給薄譽恆,意味著薄譽安放棄了近千萬的財富!


    “我不明白。”蘇清悠搖頭,“把股份轉讓給……”


    “你的確什麽都不明白,我轉這筆錢,一點也不心疼,因為,文淵要爛掉了,薄氏要爛掉了,是從根子裏爛,趕緊出手,也許不會惹禍上身。”


    她的話讓蘇清悠震驚不已,“怎麽可能,文淵?”


    “媽把股權轉讓給我的時候,就說了,如果薄氏的覆滅最後需要一個人來善後,她希望找一個還有所堅守,心裏還有底線的人,而那個判斷的權利,她留給了我。我知道她生前很愛小叔,可當我看到他那晚對文淵,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以後,我就知道,善後的人不能是他。”


    薄譽安對她一笑。


    “安安你能不能告訴我,什麽叫爛掉,什麽叫覆滅,什麽叫善後,我怎麽聽不明白呢?”


    蘇清悠快急出眼淚,可薄譽安卻沒再解釋這些,隻是在快到一樓時問道:“如果有一天,恆哥哥一無所有了,你還會愛他嗎?”


    電梯的門開了。


    她走出去,最後望了她一眼,“我什麽也不知道,所以,你也別問我了。嫂子,你這個人看上去不錯,要是不想被連累,就趕緊離開恆哥哥吧,不過,我希望你能陪在他身邊。”


    心一會被浸入油鍋裏炸,一會又沉入深深的冰淵,難受得要命。


    她走出去,在碧藍的天空下,哪還有薄譽安的身影?


    她迴望文淵大廈,隻覺的迷霧縈繞在心尖,卻找不到方向。


    “小姐。”


    之白走到她身邊。


    蘇清悠強迫自己定下心。


    她還要迴去給他做好吃的呢。


    “結果如何”之白問。


    “譽恆依然是繼任董事,而且,薄瑾的股份全部轉讓給了他。”她淡淡地迴答。


    “那我可以帶你去見先生了。”


    “什麽?”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才猛然想起來,他們之前說過,一旦事情解決,她是要去見舅舅的。


    她麵露為難之色,她本來答應了要迴薄家的。


    “你想知道的一切即將揭曉,難道你不想知道?”之白已經走到車旁,把車門打開,“請吧,小姐。”


    是的,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和薄家到底有什麽過節。


    至少,能讓現在的迷霧稍稍消散一點吧。


    沒再多想,她坐了上去。


    七拐八拐,她再次來到舅舅住的地方。


    上次出來時已經天黑,她什麽都看不見,而這次,一座修建的似古代建築的建築物在前方矗立著。


    她隨之白再次走進去,又聞到了上次聞過的淡淡的香味。


    “舅舅在客廳等我們?”


    “準確地說,先生把這叫堂屋。”他糾正。


    走進一間有她臥室四倍大的屋子裏,第一眼,看到灰色的牆壁上貼了對對聯,夾了幅古香古色的畫。


    “一對璧人留小影,無雙國士締良緣。”


    紅木桌就擺在下麵,焚著香爐。


    她這個舅舅,真是對古代的東西有種深深的迷戀。


    “來了?”


    舅舅從另一個房間裏走出來,手裏還拿著紫砂壺,笑眯眯地看著蘇清悠,“等你好久了。”


    他示意她坐下。


    她皺眉,直接坐在身旁的一張椅子上。


    “我叫陸之麟。”


    不像上次故作玄虛,他開門見山,倒讓她有點嚇一跳,“陸之翎?你和我媽一個名字?”


    “她是翎毛的翎,我是麒麟的麟。”陸之麟淡淡一笑,眼角浮起淡淡的皺紋,“我們是雙生子,我告訴過你的,而且在家裏,我並不是受寵的那位。”


    “那他呢?”蘇清悠指著之白,“他又是誰?他真的姓後嗎?”


    陸之麟聽到這句話,露出古怪的神色,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他望了站蘇清悠身後的之白一眼,搖搖頭,“真淘氣。”


    “那他到底姓什麽?”蘇清悠不耐煩地問。


    “他姓薄啊。”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蘇清悠瞪大了眼,先是迴頭看了眼之白,又看向陸之麟,“這……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他姓薄?


    蘇清悠相信,世上不可能會有更巧的事情了,不可能隨隨便便冒出一個姓薄的人。


    “沒錯,就像你想的那樣,他是薄家的人,本名應該叫薄譽澤。而且……”


    陸之麟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微微啜吸一口,“你們是有婚約的。”


    #


    薄譽恆躺在沙發上,渾身裹了件薄薄的毯子。


    “少爺,你急什麽呢,現在才下午三點,夫人迴來給你做飯,也應該再等兩個小時,你病才好,別小心又著涼了!”趙管家無奈。


    他聽了,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客廳裏的壁鍾。


    什麽時候開始,連看表走動都那麽有意思了呢?


    他就這樣看著秒針勤快地繞了圈,把分針向前推了一格,又望著分針羞羞澀澀地走了一圈,才能勸得了時針慢騰騰挪一步。


    “趙管家,你看。”他指著時鍾,笑得開心,“原來時間走起路來,也這麽可愛。”


    “少爺,夫人給你做飯,就這麽開心?”趙管家無奈歎氣。


    “應該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吧。”他歪著頭,想了想,說:“你去忙你的事吧,我一點也不急。”


    他依然聚精會神地看著壁鍾,笑意依然在嘴角,尚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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