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楚南澤入魔,炎祈被戳爆了怒氣值,但其實玄水,他也是懵逼的。


    然而身為魔尊吧,他不能讓人看出他懵逼,照舊是三分邪氣的笑,從容不迫,對炎祈差點噎死他的質問,隻是挑了挑眉,越發有挑釁意味,“你可要隨他入魔,一起過來?”


    不能讓炎祈眾叛親離,至少先把人撈到自己手上來。


    玄水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所有人都反應過來,楚南澤入魔,是否會帶的與他立下生死誓言的炎祈一並入魔,而後魔種萌發,道消魔長?此虛宗的宗主率先動手,作勢向楚南澤攻擊過去,實則意在炎祈。


    一劍光寒十四州,楚南澤的劍光多出許多煞氣,可銳利更甚,因是強製入魔,神智有些混亂,但感應殺氣,絕不會出差錯,他橫劍擋在炎祈身前,一字一頓,“誰敢動我的人?”


    “君千河,你欺人太甚!南澤為外魔所侵,並非真的為魔,你竟下此狠手!”莫問當一宗之主,總會碰見要忍要妥協的事,可今日他不能忍,顧全大局是一迴事,為了所謂大局犧牲他的師弟,祁連宗的麵子也是被擱在地上踩了是吧?


    不感謝炎祈控製住魔種,反而為了可能有的困境要殺人;不思應對魔修,反而內鬥玩的興起……


    外魔惑心,如前兩次炎祈遇上的情況一樣,可以突破出來便更進一重,可是炎祈當時有時間清醒,楚南澤卻沒有。要動手的,要保他的,要帶他去佛寺的,還有在耳邊聒噪的玄水……楚南澤的狀態越發糟糕。


    炎祈的眼珠子也都泛上了赤色,連握劍的手都開始顫抖,他的心不靜。


    “南澤不會跟你走。”炎祈垂著頭,低啞的嗓音充斥著憤怒,他看著冷若霜雪,身上便也攏著徹骨的寒意,而他的右手,緊緊抓住了楚南澤的左手,或者說是被緊緊抓著,楚南澤力氣之大,幾乎碾碎他的筋骨。


    等到他抬起頭,眼底的火焰有種焚盡一切的恐怖威勢,“他和我在一起,我帶他走。”


    玄水:“……”


    搞得他好像真的是個撬牆角的一樣,好吧,他是有點子心思,但是撩的對象錯了啊。


    算了,撩完就走,留出空間靜待好戲開場。


    炎祈沉默地掃視過來參加結契大典的一眾道修,是楚南澤與炎祈好友的,都站在他們一邊,可是兩個人都不是交遊廣泛的類型,更多的人,甚至於有幾個祁連弟子,麵色都有些不對,隱隱成合圍之勢。這樣團結,不是為了對付魔修,而是為了對付此間主人,多可笑啊。


    魔尊意欲退走,無人敢攔,柿子撿軟的捏,還偏要仗著大義的名頭,逼人犧牲。


    “我會帶他走。”炎祈重複了一遍,眾人才知曉他不是與玄水針鋒相對,而是講了一個事實,將要發生的事實。


    巨大的白狼伏趴在楚南澤身邊,熟練地蹭了兩下,很好地安撫了楚南澤心裏不斷湧出的焦躁。見楚南澤似乎在發愣,沒有下一步動作,他一如在北南大會時做過的那樣,叼起人往背上一放,撒腿就跑。


    嗯,說走就走,獸人就是這麽實誠。


    不能讓楚南澤動手傷到祁連宗的人,不能讓人打擾楚南澤導致其徹底入魔,還有什麽比離開然後去找一個安靜又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的好呢?而且從上迴失蹤事件能看出來,無人可以測算出他們的蹤跡,一旦離開,旁人要從茫茫人海裏找出兩個人,豈是容易的事?


    兩方都動手了,沒人願意眼看著炎祈突圍而去,好在魔修礙於玄水的命令要留活口,而道修心思不一,還要麵子,不能傾盡全力,於是金丹期的炎祈,居然真的能左突右撞地衝出去。


    不用利劍,隻看那爪牙銳利,背上背負著人,身法也仍舊靈巧詭秘。不是不想放大招,而是不能,炎祈要最大限度地保留體力,走得越遠越好,那麽以獸身作戰,就是最好的選擇。而他背上的楚南澤不說完全清醒,敵友是能分清的,且不懂留手。劍修要懂什麽留手忍讓呢?獸人當然也不懂。


    劍光入體,還算幹脆利落,但對上炎祈的人……還是那句話,指望野獸懂得何為血腥殘忍,不是個笑話麽?喉中飲血,利爪上更殘存許多血漬,鋪天蓋地的火焰籠罩在巨狼身側,凜然不可侵犯。他四肢邁動,跑得也很快,比大部分飛行法器都快,眨眼間似乎就隻剩下一道白影,一條血路。


    而華羽跟了過去,丟下鴉殺,丟下可能知道扶搖消息的玄水,緊緊綴在炎祈身後,他揚聲問道:“你有法子?可要幫忙?”


    巨狼迴首衝他點一點頭,“獸神在上,無礙。”


    然後被楚南澤狠狠地揪了一把毛。沒有任何掩飾,更加任性了的楚南澤隻讓炎祈覺得有些可愛。


    炎祈說的獸神在上不是一句空話,魔是沒有任何拘束不懂克製的存在,炎祈一日心中仍有信仰,一日便不會徹底入魔,因果相連,想來楚南澤亦是如此,始終能保持一絲清明。對楚南澤來說如此足矣,他並不需要更多的幫助,所以炎祈拒絕了華羽的同行,有華羽在是多了個打手不錯,被找到的幾率卻也同樣變大了,何況,“師伯可是已知曉扶搖的消息?”


    講真,華羽能堵住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蛇精病玄水,炎祈就心滿意足了。


    哪知華羽臉色沉凝,卻非是對扶搖的擔憂,非是對玄水的憎惡,而是說不出的古怪。他有了片刻的遲疑,“小九不會有事。我會再去找一找線索。”


    玄水和小九的關係怕是不尋常。小九當然是個乖巧溫和的弟弟,但是同樣驕傲的金翅大鵬鳥,難道會在隨便哪個人麵前就露出這樣的一麵來嗎?


    “你有沒有想過……”炎祈呲著牙晃了晃腦袋,又被楚南澤扯住了耳朵,為了不再讓他家媳婦兒吃醋,他迅速說出了自己的猜想,“鳳凰當年產下的不止雙子?”


    丟完雷就跑,跑得連影兒也沒了,徒留華羽愣在原地,神色悵然,這一迴炎祈舊事重提,顯然就不是開個玩笑那麽簡單了。


    再說另一邊,歲寒峰上風寒雪厲,失去了主人之後愈發冷清,三千火樹銀花碧桃映染瞬息湮滅,卻是積雪不化的地麵,被鮮血染成赤紅顏色。仿佛所有的熱鬧轉眼成空,殘肢上留著燒灼的痕跡,屍體已經沒了熱度,很快覆上一層薄薄的雪。


    “送客了。”莫問慢悠悠地開口,麵色極其平靜冷淡。好好的一場結契大典,弄成這樣,他怎能不生氣,楚南澤和炎祈還前途未卜,魔道之人來勢洶洶其心未可知,他要考慮的事多了去了,沒心思閑扯。


    不必莫問送客,大概也沒幾個人願意留下來了,個個都是各有心思,而歲寒峰上景象,也是著實駭人。冰見火是新融入原初之炎的,年歲比地心火更大,又和炎祈更加契合,炎祈放的火就更貼近冰見火的特性,火未滅,冰也未融,殺氣更不曾消散,森寒得令人畏懼。


    於是歲寒峰,應當是封閉起來,以待主人歸來了。


    黃雀終究親手殺了水婧,魔修之間見死不救才是常態,水婧沒了作用,玄水更不會保她。而針對水婧的不止當初幾個同行過的被背叛的舊友,碧妍受她蠱惑敵視炎祈之事,如今到底有了個了結。


    又過了幾日,道門各大門派紛紛表態,此虛宗明確表示南澤劍仙與炎祈入魔,為天下大義為先,當力誅之。有些各門派說的沒那麽決絕,沒那麽不要麵皮,但若楚南澤真的最後入魔,定然無有留手。官麵上的話這麽說,私交好的另有想法,旁人是管不著的。


    唯有祁連宗最是糾結,被逼至風尖浪口,長老們幾乎要把楚南澤逐出宗門,莫問一力保之,直言若南澤真會入魔,他不願傷其性命,亦當親手封印,又有光紀峰峰主明止淵、天河峰峰主清毓等人支持,連執法秦長老和平日裏不聲不響的陳長老都站在了莫問一邊。棲梧峰峰主華羽外出追擊魔尊玄水,亦令鶴童傳話,有一力擔起所有責任的意思。


    華羽的地位太特殊,以往便是看不出實力的樣子,追擊玄水時所展示出來的力量,更是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他是鳳凰後裔的事,該知道的人都猜到了,不該知道的……華羽難道會去刻意遮掩麽?


    也無法遮掩,玄水的實力很強很強,強到修真界中幾乎無人是他對手,偏偏他卻未渡劫也未飛升,華羽麵上是風輕雲淡,暗地裏把自己的餘力壓榨了好幾遍——涅槃重生,仍是對實力有所影響。


    因為足夠的強,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誘人入魔,玄水行事沒有太多陰謀計劃,往往是他想做,於是就做了。魔道之爭,天地大劫,在玄水眼裏像是一場遊戲,而他是最天真最殘忍的稚童,隻對感興趣的東西有心。找不到炎祈和楚南澤,何妨同華羽玩一玩呢?最驕傲的孔雀折翼,扶搖的哥哥失去那種近乎目空一切的意氣風發,失去那可靠的堅定信心,還能是九哥惦記的哥哥麽?


    玄水甚至帶了鴉殺掠陣,每一次他和華羽打起來的時候,鴉殺都在看著。對,僅僅是看著,他不需要也不相信鴉殺會對華羽出手,隻是想讓滿心憧憬著華羽的鴉殺,看到光彩奪目的那個人,狼狽落魄的模樣。


    然而華羽的傲骨與風采都是刻入靈魂的,他是天之驕子,汗水浸濕鬢發,無法減損他絲毫魅力。


    玄水在心裏想著,時間還很長不是麽?他想要殺了華羽,在此之前,他要狠狠敲碎華羽的驕傲,至於他答應小烏鴉的……


    魔修是最任性囂張,而又反複無常的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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