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榮王兵勢如破竹的闖進,趙謙一聲令下,兩邊兵馬兵刃相見。


    湧進去的榮王兵越來越多,又驍勇善戰,幾乎能以一敵十,對比之下,通州縣的差役官兵簡直節節敗退。


    縣門已破,顧縣令哪裏還敢呆在這裏,立馬在衙役的護送下兵荒馬亂的朝馬車跑去。


    顧縣令正要抬腳上車,一柄長箭正正好射在馬車上,嚇得他膛目咋舌的往迴猛退,差一點,他就要中箭了,我的娘啊。


    如此一想,他的腿即刻軟癱下去。


    齊通讓衙役幾個幫忙,費了大勁才把顧縣令推上馬車,齊通讓衙役斷後,他深唿口氣,把馬車上的箭拔出來後抽鞭離去。


    榮王兵來勢洶洶,百姓們慌不擇路,抱著小孩拉著妻老就跑,有些跑到一半挨了一刀倒在地上,依舊死死護住懷裏的孩子,有的則是奮力反抗,身上有武器的抽出來與榮王兵對抗,沒有武器的則是選擇拔腿就跑。


    通州縣山高皇帝遠,民風也彪悍,但是再彪悍也不是武林高手,麵對真的見過血的榮王兵,不稍片刻就不堪一擊。


    有老人倒在地上挨了一刀後,吐出鮮血用力抓住榮王兵的腳踝不讓他們去殘殺自己的親人,最後挨了許多刀後才掙眼死去,宛若螻蟻。


    不過一夜之間,通州縣成為人間煉獄。


    趙謙殺敵之餘看到榮王兵的殘暴,氣得血液滾沸,手上的刀用力刺向榮王兵,狠狠抽出後衝向不遠處,一個榮王兵正朝哭哭啼啼尋著爹娘的女童揮刀的方向。


    嗤!


    女童驚恐的倒下,哭聲停止,血液順著她的細頸汨汨流出。


    趙謙雙眼瞠目,一陣心痛悲拗,他親眼看著女童慘死在榮王兵的刀下。


    旨意是假的,屠城卻是真的。


    趙謙腦中一片空白,他的家人已被他提前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可是,通洲縣百姓眼下的容身之地在哪?


    榮王豋帝,他們就該死嗎?


    他不明白。


    榮王兵四散分開,浩浩蕩蕩的往六鎮的方向而去。


    各住鎮門都有人把守,破了縣門還有鎮門,每一道鎮門有人把守擋著,誰都不知道接下來就會輪到哪座鎮門,都不敢掉以輕心。


    然而縣門的百姓運氣好的還能衝到鎮門未關之前,運氣不好的則被擋在鎮門之外,他們絕望的拍著鎮門就是不開,有把守的士兵招架不住,開門讓人進來,看歌詞榮王兵就在身後,讓人拴門,自己則用身體擋在榮王兵的刀下。


    蔡庸讓人拿來弓箭,他拉弓對向趙謙,對百姓被手下殘害的所為視若無睹,哪次爭權奪位沒有幾個犧牲品,算他們倒了血黴。


    趙謙的刀揮向另一名殘殺婦孺的榮王兵時,覺察到身後有冷箭射來,他錯身一閃,揮刀一擋,險險躲過。


    “快走。”趙謙對婦孺喝道。


    婦人剛從鬼門關保下性命,她再也顧不上護住自己死去的丈夫,哭著離開,每走一步身體都不受控製的無力一歪,需要用盡一切才能繼續走。


    蔡庸把箭從趙謙身上移開,笑著轉對向那婦孺。


    咻!


    趙謙怔愣住。


    不過彈指間,剛剛還從虎口逃生的婦孺已中箭倒地,她倒在地上的最後一刻,喘著粗氣轉頭看向丈夫的方向,不願閉上,瞳孔的光澤逐漸黯淡。


    蔡庸看向趙謙的目光滿是鄙夷和囂狂:“你不是想護住通洲縣嗎,我今天就讓你死到最後,讓你看著他們如何死在榮王劍下。”


    “畜生!”


    兒郞的血性最容易被激惹,趙謙眸底的殺氣如火龍噴湧,疾步朝他持劍襲去,兩個榮王兵擋在前麵,與他對陣幾個迴合都不能傷他一分。


    蔡庸沒想到小小的通州縣有這種悍將,如果不是他殺了自己的胞弟,一定要收他到麾下。


    可惜了!


    蔡庸挑了一處適合的地方坐下,他神情懶綣的看著趙謙與榮王兵博鬥,像貓抓老鼠般逗弄著,隻要他成功救下一個百姓,他就將手上的弓箭射去,讓他看著自己救下的百姓轉瞬死去,徒勞無功。


    這是摧毀人意誌力最殘忍的方法。


    驛站離縣門不遠,縣門闖進來後的動靜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榮王兵在通州縣屠殺。


    梁上士在樓上看到有百姓死在榮王刀下,神色驟變罵道:“他娘的,老子升一次官容易嗎?擋我者死,來人,殺出去。”


    如果通州縣成為死城,那他明天還怎麽運軍需迴營?


    榮王是不是謀反他不知道,但是通州縣不能淪為死城,否則,他也會死在這裏。


    而負責收軍糧的軍吏也開始慌了,真闖進來?闖進來就闖進來了,怎麽還殺人啊?


    不是說緝拿‘國通候’嗎?怎麽是刀屠百姓呢?


    小兵急了:“大人,榮王兵殘暴屠殺百姓,難道我們就這樣看著?”


    為什麽急,因為此行負責運糧的士兵五千名裏至少有幾百名是通州縣人,看到鄉土遭此劫難,能不急嗎?自然是急死了。


    所以燥動的情況就越來越明顯。


    軍吏臉色鐵青,三思後下令:“速去保護百姓。”


    小兵問:“那榮王兵我們殺不殺?”


    軍吏氣結:“隨意殺人的榮王兵你不殺難道等著他殺你們嗎?殺,給老子通通殺退。”


    ……


    奉家一片兵荒馬亂。


    “把門堵住,都堵死了。”奉崢臉色滲白的對家丁喝令道。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奉崢要氣死了,那些權貴也是消息不靈通了,榮王要謀反這麽大的事居然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也有給縣衙的主薄送禮,都不知道這事。


    這天,怕是要變了!


    這通州縣,看來要遭殃,他現在帶著全家繞到去鬆賢縣還來得及嗎?


    “老爺,這下怎麽辦啊,樂兒還在方子口村呢,她不會有事吧。”奉夫人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一聽說榮王兵在攻縣門就慌了,平白無故的怎會攻縣門啊,肯定是來者不善啊。


    “莫慌莫慌,鎮門都關了,樂兒一定不會有事的,通州縣有國通候,一定不會有事的。”奉老爺擁著奉夫人安慰道,一覺醒來聽說鎮門縣門全關了他就知道不對勁,方才兒子才說是榮王要反了。


    這不是個好兆頭,但是一想到還有國通候,他覺得應該能擋住此次的禍端。


    王書顏和段離騎著馬抵達五裏鎮時發現鎮門關著,兩人無奈,隻得繞道,最後發現真的所有鎮門都緊閉著,這樣雖然拖住了攻進來的榮王兵,卻也讓百姓在裏麵求生無門,榮王兵一旦闖進來如果躲壁不過也是死。


    但如果鎮門全部打開,榮王後四處屠殺也是逃不過一個死。


    王書顏心頭猛沉,重新繞迴五裏鎮,讓段離用勾牆的繩索翻牆上去把鎮門打開。


    守住鎮門的老官爺看到段離嚇了一跳,亮出刀子顫顫巍巍的問:“你誰啊……是不是榮王的反兵?”


    段離一身村民的打扮,一看就不像啊,他忙解釋:“官爺莫慌,我們是要去國通候府搬救兵的,勞駕你開開鎮門。”


    老官爺卻不信,“你們定是反賊,我宰了你們。”


    段離無奈,隻得一掌劈暈,把上了年紀的老官爺拖到一旁,趕緊開鎮門把王書顏迎進去。


    王書顏看著一大把年紀被劈暈的官差大爺,接收到段離的無奈目光安慰道:“我明白的,事出從權,你沒有錯。”


    段離心中的鬱悶這才散去,“那鎮門還要關嗎?”


    王書顏琢磨了一下搖頭:“還是開著吧,留一縫生門,百姓才不會萬年俱灰時魚死網破。”


    段離應下,把鎮門敞開後翻身上馬,王書顏不知道奉家在哪裏,繞了一圈隻得作罷,算了,還是到國通候調兵更重要。


    兩人兵分兩路,段離吹哨集合暗衛四百名,將人兵分兩路,一半留護國通候,一半朝縣門支援。


    而王書顏則策馬一路朝國通候駛去。


    國通候是在通州縣最偏靜的位置,離北鎮最近,離東鎮最遠,一路策馬也要兩刻鍾。


    路上有官差命人閉門不出,有些府邸的府兵在外麵持刀候著,匾額有一個是‘東伯候’,有一個是‘永樂候’,想來應該都是遠貶的宗親。


    這些宗親關鍵時刻居然都縮起脖子當烏龜,王書顏心中鄙夷更甚,難怪最後國通候死得慘烈,全指望一個人就是把自己的活路堵死。


    有官差讓她下馬,她隻得壓下馬速亮出玉佩,上麵刻著‘章’和‘國通候’的字,官差看一眼馬上躬身奉還,無人再敢攔她。


    一到國通候府,見外麵同樣有府兵守著,她翻身下馬上前,將手上的玉佩亮出來,喝道:“奉章督領之命調兵支援監流使趙謙護住通州縣,爾等立即聽我調遣。”


    看護府門的府兵一愣,遲疑後上前躬身接過:“姑娘請稍等。”


    片刻後,府兵被打開,一名華貴婦人風風火火的領著精兵而來。


    王書顏神色微變,差點以為人家是要逮她的。


    精兵井然有序走出府排列站好,長長的排滿一條街,然後朝她恭敬道:“爾等願聽候差遣。”這麽多人,應該有兩百名吧。


    這麽爽快?都不問她?


    王書顏有些錯愕的看向那華貴婦人。


    邱氏將手上的玉佩奉上,笑得雍容華貴:“小九走前與我說過,如果有人拿著他的玉佩來府裏調兵,一定要放人,今天榮王來者不善,國通候本也是要出兵鎮壓的。”


    那婦人的身份一看就不簡單,王書顏猜想這人應該是章九臨的嫂子。


    伸手接過她手上的玉佩,王書顏看向跟過來的傅管家,等他介紹。


    傅管家朝她笑道:“王姑娘,這是我們的大夫人。”


    王書顏‘哦’了一聲,果然,趕緊微笑喊人:“大夫人好。”


    邱氏見她那樣落落大方的,更加喜歡她身上的爽郞勁,笑著拍拍她的手:“你和小九一樣叫我大嫂就行。”


    王書顏點頭應下“大嫂。”笑出兩個小梨窩,反正,看到長輩笑就對了。


    邱氏有一種長輩見晚輩的心情,笑著點頭:“誒!先忙去吧,處理完了迴來俯裏吃茶。”


    王書顏見她臨危不亂的神色,有些好笑的應下:“好!”


    邱氏看著她身姿利落的翻身上馬,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精銳,一派英颯威武,她忍不住對傅管家到:“我總算知道小九喜歡她哪了。”


    傅管家笑應:“王姑娘既能入九公子的眼,自然不似尋常女子。”


    普通女子聽到縣門有反兵肯定嚇跑了,偏她還敢領兵往前湊,這哪是尋常女子能辦到的。


    不知何時已在身後的二夫人道:“還是多派點兵吧,我看那點數量不大夠。”


    邱氏搖頭:“打前峰的都挑了最好的了,剩下的要在各鎮護著百姓。”


    跟著二夫人尾隨而至的三夫人道:“就是,榮王鬧這一出,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殃。”


    邱氏歎了一聲:“也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陛下兇多吉少。”


    三夫人冷哼:“踩著那麽多鮮血站上去的九五之尊哪是那麽好當的。”


    這話一語雙關,既嘲笑了陛下,又明著譏諷有不臣之心的榮王。


    二夫人臉色微變了變,看向邱氏,見她目光冰冷沒有言語,她也就沒再說什麽。


    是啊,踩著那麽多鮮血站上去的九五之尊哪是那麽好當的,不管是誰都不好當!


    ……


    趙謙的手下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他想救下的百姓也一下接著一下的被察庸射死。


    “救救我……我的孩子快生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被趙謙抱在懷裏,她不甘的朝他救助,濡濕的神色滿是恐慌。


    趙謙找到一處平地將她放平,喉嚨似被灌了鉛似的說不出話來。


    一陣兵馬騷動,段離領著人朝這邊殺過來。


    蔡庸看著多出來的人馬,目光沉凜,冷哼:“不自量力。”


    他微一抬手,身後的榮王兵如魚貫入,與段離等人交戰起來。


    人一多,能掩護救下的百姓才越來越多。


    趙謙認識段離,見他終於來了暗鬆口氣,“你撐著點,我帶你去找穩婆。”


    “啊……不行,我撐不住了!”婦人隻覺一陣劇烈的疼透襲來,雙手握緊住趙謙的手,再也受不住的仰頭發出淒厲的嘶吼聲。


    趙謙目光睜瞠,親眼看著婦人在她眼前肚子一泄,一陣腥氣襲來,婦人的身下滑落一個嬰兒。


    竟真的生下來了,是個女孩。


    一個連著臍帶的嬰兒就這樣血淋淋赤身裸體的降生在他麵前。


    “求求你……救救他。”婦人的力氣似被人全部抽盡,她臉色蒼白如雪,朝他哀求著,聲音越來越微弱,最近閉眼。


    趙謙伸手一探婦人的鼻息,竟已經斷氣了。


    而嬰兒似有所感,蹙了蹙眉頭後張嘴啼哭。


    不過一息,有人命喪黃泉,有人輪迴轉生,人間來一遭,皆是生死輪轉,禍福難料,生死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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