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親兵的首領蔡庸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監流史行事如此狠辣果決,直接不看聖旨就給他們扣一個謀反的罪名射殺,果然是山裏的猴子稱大王,彪悍得很。


    瞬間亂箭齊發,榮王的親兵退避不及,上下兵荒馬亂,很快就緊急撤退。


    蔡庸憤恨不已,千萬萬算沒想到會栽在一個小小的監流史手上,手上的‘聖旨’都來不及亮出來,居然就這樣被攻擊了。


    他喝聲如吼:“立即備遁架梯,這門就是銅牆鐵牆,也給老子撞開。”


    站在縣樓的趙謙見榮王親兵雖然撤退,卻不敢掉以輕心,把先前準備好的鐵鍋全架上來。


    此行負責運送軍糧的軍史在驛站老早就聽到動靜,底下人問他要不要去看一看。


    軍吏搖頭:“不要生事,我們主要是負責運送軍糧,這裏有顧縣令,輪不到我們出頭。”


    小兵提醒道:“但這是章督領負責管轄縣城,國通候也在這裏,若是我們不聞不問,若是迴頭怪罪怎麽辦?”


    軍吏仍就不為所動:“再大的事也有上麵的人頂著,瞎操什麽心,靜觀其變吧。”


    縣門的動靜並不小,很快便傳遍通州縣,顧縣令睡到一半被驚醒,聽到縣丞的話愣住了,跌坐在位:“這趙謙瘋了不成,榮王的親衛都敢殺。”


    幕僚齊通提醒道:“大人,趙謙是領著章督領的命令殺人,這或許是國通候和榮王在鬥法,您現在還是通州縣的縣令,理應出來主持大局才是。”


    顧縣令一臉苦哈哈:“那我是幫榮王還是國通候啊,榮王的親衛可是領著陛下的旨意抓人啊。”


    齊通:“大人莫糊塗,如果真是陛下的旨意,應該是兵部的人過來,而不是榮王的親衛,這裏麵恐有詐。”


    說著,將最新到的書信逞到他麵前:“這是京都最新的消息,大人可以先看完再做定奪。”


    顧縣令看著齊通遲疑了一會兒,咬牙伸手接過,拆書信的時候手卻開始抖起來,總覺得這書信裏麵的內容定能嚇死人。


    果然,顧縣令一目十行看完就幾欲暈厥。


    從京都到通州縣的書信送來至少是要四五日,京都動蕩瞬息萬變,現在又不知道是如何光景。


    榮王有兵權,在京都既管軍政,又管財權,親兵多達兩萬,手上還有文臣武將,如果真起了反心,朝中唯一能與之製衡的就隻有同樣執軍政事務的四皇子。


    可是四皇子的母親蘭妃上個月突然病逝,正好要卸權守孝一年,而養在皇後名下的太子被廢,三皇子也是個不成氣候的,無兵無權也無才無德。


    這些信息是顧縣令讓齊通想辦法在京都收集的,在懷疑榮王有反心後就讓人時刻關注中朝內的動態。


    這是七天前最新的京都動態,書信來自同僚戶部的官員,據他透露,未君的身體越來越差,據說已經三日沒有上朝,一切事務讓榮王代勞,孫太傅要見陛下卻被榮王軟禁了,也不知道如何走露了風聲,遠駐邊疆的嶽羲將軍私自迴京,卻被扣在城門下不讓進。


    齊通接過書信後看完心沉了沉,問顧縣令:“大人,看來通州縣此行兇多吉少啊。”


    顧縣令臉色慘白:“你的意思是榮王要趁著章督領不在報複國通候?那關通縣州何事啊?”


    齊通見他隻顧著慌亂卻沒有拿定主定,恨鐵不成鋼的提醒他:“大人,榮王恐怕此行是為了鐵礦而來,想趁著督領不在控製住通州縣,大人絕不能坐已待斃啊。”


    顧縣令隻覺得自己此時是被架在火上烤的獵物,他看著幕寮齊通一臉無措:“可我能怎麽辦?難道要我和榮王對著幹?我都快任職到期了,人家可是拿著陛下的旨意來拿人,縣門沒有開反而殺人,這都夠榮王參我入獄了。”


    齊通勸得有些惱了:“大人,如果那旨意十有八九是假的。”


    顧縣令哭喪著臉:“那萬一就是真的呢?”


    一旁的縣丞聽得火大,覺得顧縣令現在有點拎不清,忙道:“大人,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已經來不及了,眼下您得出麵與監流史護住通州縣,若讓榮王親衛闖進來,用不知真假的旨意問罪大人您,怕更是不能善了。”


    顧縣令總算明白了這件事的關竅所在,山高皇帝遠,如果榮王想控製住通州縣,這裏雖然都是遠貶的宗親,卻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如果想要敲山震虎,估計第一個就是拿他殺雞敬猴。


    如此一想,顧縣令氣死了:“那趙謙,真是個討債鬼,作什麽不好,非要殺人,來人,趕緊套車。”


    見顧縣令總算有了主意,齊通和縣丞對視一眼,隻覺心好累。


    ……


    縣樓上,趙謙讓下屬架鍋燒油,每一米架一個鍋,弓箭手也時刻準備著。


    顧縣令一上來看到縣樓蓄勢待發的陣仗,不由咋舌,問趙謙:“趙監使,你這是要打戰?”


    趙謙看著縣令大人忙上前行禮,笑著迴道:“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遵督領之命護通州縣百姓。”


    顧縣令聽得氣結:“趙謙,榮王親衛來了你應該先告知本官,你瞧瞧你都幹了什麽,一言不發就殺人。”


    趙謙一臉虛心聽訓,卻從懷裏抽出公文出來遞給他:“大人息怒,卑職是真的聽令行事,請大人過目。”


    顧縣令憋著火接過,打開後一目十行掃過,又是一臉苦大愁深。


    齊通上前,顧縣令拿給他,他看完也是心驀一沉,卻覺好險。


    這是遠在邊境的章九臨迴趙謙的公文,內容與京都的信息相吻合,榮王挾持老未君,陛下下密旨讓嶽羲將軍前往京都‘救駕’,所以,接下來的任何旨意都是假的,陛下目前生死未卜。


    顧縣令忍不住開口罵道:“榮王這是要作死啊。”


    趙謙道:“大人,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得趕緊讓人守住各個縣門,一旦闖進來,通州縣的百姓禍福難料。”


    顧縣令連連點頭,哪裏還敢遲疑一分,讓縣丞安排人手在每個縣門守住,又讓人把鎮門關了,又讓人通知各村的裏正護好村民,不得隨意走動。


    縣門離縣衙最近,縣衙離西鎮最近,八個縣門和各鎮緊閉不開的消息傳遍各鎮,把百姓們弄得人心惶惶。


    天亮魚肚白,一到辰時,所有各鎮要流通往來的商販都被堵迴去,更是人心惶惶。


    ……


    叩叩叩


    急促的敲門聲震耳欲聾,飛影從屋裏出來,站在門口問:“誰?”


    “是我。”


    飛影見是段離,趕緊開門,見他神色凝重疑惑問:“什麽事這麽急?”


    身後有動靜傳來,是王書顏醒了,她身上隻搭著外套,滿發全散,神色嚴肅問段離:“是外頭發生了什麽事嗎?”


    自然軍糧從一百斤漲到三百斤,她就時刻戒備著。


    天還沒亮透段離就過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


    段離見王書顏已經醒,疾疾朝她上前,“王姑娘,榮王派兵揖拿國通候。”


    王書顏一怔:“什麽罪名?”


    段離:“謀反。”


    王書顏心驀一沉,竟來得這麽快?


    “什麽時候的事?縣門夜間不是緊閉嗎?”


    段離:“昨晚發生的,好在監流使趙謙沒有開縣門,他做事果決,以假傳聖旨的理由把榮王的親衛殺了,現在顧縣令讓縣門和六鎮各門今日緊閉不開。”


    “監流使趙謙殺人?”王書顏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段離點頭:“是的,而且殺了不少榮王的親衛,現在榮王親兵已經在攻門,動靜鬧得很大,如果闖進來,不知道會不會屠殺百姓。”


    會,這本來就是榮王下的死令,趁其不備,把通州縣有可能阻礙他豋上皇位的宗親全部殺死,尤其是‘國通候’。


    王書顏:“段爺,你去告訴裏正阿叔這事,就說榮王要反現在已經在攻縣門,讓他和組長指揮所有人躲到我家對麵的房子裏,然後,你讓手下的弟兄從中協助,別讓村民們太分散,。”


    段離領命退下。


    飛影正要說什麽,就被王書顏下了命令:“你發個信號讓暗處的弟兄出來護住國通候府,再把義學堂的黎山長和李老接過來。”


    飛影不敢遲疑,領命退下。


    段離是以王書顏的吩咐告知周頌卿,他剛到,顧縣令派的衙役也過來通知,周頌卿這才覺得要出事了,印象中可怕的戰亂迴憶再次襲來。


    沒想到,蠻猽還沒和大未打起來,大未的親王竟然先謀反了。


    “總之你們不要隨意走動。”衙役說完就要離開,上馬揚長而去,他們還要通知其它村,不能逗留太久。


    奉樂行聽到了外麵的談話,一臉憂心忡忡:“三舅,通州縣是不是要出事了?”她突然好想迴五裏鎮。


    周頌親神色凝重,知道她是關心五裏鎮奉家的情況,他寬慰道:“眼下不能胡亂揣測,顧縣令已經讓各鎮門緊閉,隻要閉門不出,熬過今天應該是沒問題的,你和多筍趕忙收拾一下,然後去顏姐兒家裏呆著。”


    奉樂行微微點頭,和多筍趕緊洗漱準備。


    他讓阿勇敲鑼讓各村村民派人到村口集合,簡單說明原因就讓大家躲到王家對麵的鄉紳房子裏。


    有些人同意有些人不同意,村長氣結:“也罷,迴頭禍福難料,別說沒人救你們。”


    周頌卿見大多數都是不願意擠一處,便讓人各自在家裏閉門不出,把老弱婦儒有孩子的安置在王家對麵的房子。


    而藥廠,王書顏讓人正常上工,主要是為了不讓恐慌的情緒擴散,還有一個原因是,邊境的軍需明日就會過來運走。


    “顏兒,你又出去。”張氏隻知道外麵鬧烘烘的,見她吃完就要出去不由急了。


    王書顏把兩屁馬牽出來,一匹給段離。


    段離把馬兒牽出去。


    元正和二郞三郞都很敏感,強烈的感覺到一股緊張的氣氛在村裏蔓延,但他們不知道原因。


    王書顏笑道:“我出去看看情況,很快迴來。”


    張氏有些不樂意,隻得對她說:“那你早點迴來。”女兒大了,主意會拿捏就是這點不好,總是在家裏呆不住。


    奉樂行今天過來也沒有平常的那種活潑,她上前問:“顏阿姊,我能不能迴五裏鎮?”


    前段時間她那迂腐傲慢的大哥過來村裏的時候她還煩得很,現在卻迫切的想知道他是否平安在家中。


    王書顏:“外麵很亂,你還是別出去了,我會替你去看看的,你幫我把柳記好物的訂單安排妥當,隻要眼前的的事情處理完了,咱們是要送貨上門的。”


    說到這事,王書顏是鬱悶的,柳記才開張不到十天,生意不錯,卻卡在這裏不上不下的。


    ‘柳記好物’十天前已經重新開張,賣的貨都是私人物品,從‘手紙’到‘月事帶’,或是從‘牙刷’到‘玉齒粉’,都是私人定製的方式銷售。


    前期的預熱和饑餓營銷做得不錯,一經推出都預訂了一千份,好在,錢是提前收的,眼前不過是按單送貨問題。


    奉樂行的思緒成功被轉移,用力點頭:“顏阿姊放心,我和桂花阿姊會把手上的訂單安排妥當的。”


    王書顏對蘇桂花笑道:“辛苦桂花阿姊了。”


    柳記好物這塊的訂單王書顏是交待蘇桂花和奉樂行,與幾個新村民在王家的工房工作!


    ……


    砰!


    縣門被一聲一聲的撞擊著。


    八個縣門,都有士兵在用力撞擊著。


    外麵的人用足有一人粗的大樹根撞著,裏麵被堆著許多木頭,交橫卡著。


    趙謙喝道:“澆油點火。”


    第一波持盾架梯的榮王親衛爬上幾步,梯子猛被推開,接著一瓢熱油朝榮王親衛潑去,手上的火把點燃,榮王的親衛驚得滾落。


    縣樓有官差被射殺,也有在竹梯上的榮王親衛裹著熱油火浪滾下來。


    砰!


    縣門已裂出一道大縫,門後的木條都有斷裂的痕跡,每撞一下都有迸裂撕開的聲音同時發出。


    有官兵在疏散人群,把離縣門比較近的百姓都叫出來,一開始還不樂意的百姓被縣門那樣大的動靜也嚇得攜家帶口跑出來。


    本隻在茶樓上遠遠觀著的顧縣令驚得連連後退:“這門怕是要頂不住了。”


    趙謙神色驟變,下令道:“快送顧大人先迴縣衙。”


    砰!


    震耳欲聾的動靜震得人心慌,所有人看向縣門,竟已四分五裂!


    砰!砰!砰!


    縣門終究還是破了!


    榮王親衛此行的首領蔡庸見縣門已開,活動了活動筋骨,眼裏的殺意沸騰,看著馬車上奄奄一息的胞弟蔡誌,下令道:“給老子殺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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