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甲辰,詔以嗣子衝眇,可遣尚書右仆射趙郡王睿諭旨,征長廣王湛統茲大寶。又與湛書曰:“百年無罪,汝可以樂處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於晉陽宮。臨終,言恨不見太後山陵。


    顏之推論曰: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諱,乃至於此,良由不學之所為也。


    趙郡王睿先使黃門侍郎王鬆年馳至鄴,宣肅宗遺命。湛猶疑其詐,使所親先詣殯所,發而視之。使者複命,湛喜,馳赴晉陽,使河南王孝瑜先入宮,改易禁衛。癸醜,世祖即皇帝位於南宮,大赦,改元太寧。


    周人許歸安成王頊,使司會上士京兆杜杲來聘。上悅,即遣使報之,並賂以黔中地及魯山郡。


    齊以彭城王浟為太師、錄尚書事,平秦王歸彥為太傅,尉粲為太保,平陽王淹為太宰,博陵王濟為太尉,段韶為大司馬,豐州刺史婁睿為司空,趙郡王睿為尚書令,任城王湝為尚書左仆射,並州刺史斛律光為右仆射。婁睿,韶之兄子也。立太子百年為樂陵王。


    丁巳,周主畋於岐陽;十二月,壬午,還長安。


    太子中庶子餘姚虞荔、禦史中丞孔奐,以國用不足,奏立煮海鹽賦及榷酤之科,詔從之。


    初,高祖以帝女豐安公主妻留異之子貞臣,征異為南徐州刺史,異遷延不就。帝即位,複以異為縉州刺史,領東海太守。異屢遣其長史王澌入朝,澌每言朝廷虛弱。異信之,雖外示臣節,恆懷兩端,與王琳自鄱陽信安嶺潛通使往來。琳敗,上遣左衛將軍沈恪代異,實以兵襲之。異出軍下淮以拒恪,恪與戰而敗,退還錢塘。異複上表遜謝。時眾軍方事湘、郢,乃降詔書慰諭,且羈縻之。異知朝廷終將討己,乃以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丙午,詔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討之。


    天嘉三年壬午,公元五六二年春,正月,乙亥,齊主至鄴;辛巳,祀南郊;壬午,享太廟;丙戌,立妃胡氏為皇後,子緯為皇太子。後,魏兗州刺史安定胡延之之子也。戊子,大赦。


    己亥,以馮翊王潤為尚書左仆射。


    周涼景公賀蘭祥卒。


    壬寅,周人鑿河渠於蒲州,龍首渠於同州。


    丁未,周以安成王頊為柱國大將軍,遣杜果送之南歸。


    辛亥,上祀南郊,以胡公配天;二月,辛酉,祀北郊。


    閏月,丁未,齊以太宰、平陽王淹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歸彥為太宰、冀州刺史。


    歸彥為肅宗所厚,恃勢驕盈,陵侮貴戚。世祖即位,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高元海、禦史中丞畢義雲、黃門郎高乾和數言其短,且雲:“歸彥威權震主,必為禍亂。”帝亦尋其反覆之跡,漸忌之。伺歸彥還家,召魏收於帝前作詔草,除歸彥冀州,使乾和繕寫。晝日,仍敕門司不聽歸彥輒入宮。時歸彥縱酒為樂,經宿不知。至明,欲參,至門知之,大驚而退。及通名謝,敕令早發,別賜錢帛等物甚厚,又敕督將悉送至清陽宮。拜辭而退,莫敢與語,唯趙郡王睿與之久語,時無聞者。


    帝之為長廣王也,清都和士開發善握槊、彈琵琶有寵,辟為開府行參軍,及即位,累遷給事黃門侍郎。高元海、畢義雲、高乾和皆疾之,將言其事。士開乃奏元海等交結朋黨,欲擅威福。乾和由是被疏。義雲納賂於士開,得為兗州刺史。


    帝征江州刺史周迪出鎮湓城,又征其子入朝。迪趑且顧望,並不至。其餘南江酋帥,私署令長,多不受召,朝廷未暇致討,但羈縻之。豫章太守周敷獨先入朝,進號安西將軍,給鼓吹一部,賜又女妓、金帛,令還豫章。迪以敷素出己下,深不平之,乃陰與留異相結,遣其弟方興將兵襲敷;敷與戰,破之。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詐為賈人,欲襲湓城。未發,事覺,尋陽太守監江州事晉陵華皎遣兵逆擊之,盡獲其船仗。


    上以閩州刺史陳寶應之父為光祿大夫,子女皆受封爵,命宗正編入屬籍。而寶應以留異女為妻,陰與異合。虞荔弟寄,流寓閩中,荔思之成疾,上為荔征之,寶應留不遣。寄嚐從容諷以逆順,寶應輒引它語以亂之。寶應嚐使人讀《漢書》,臥而聽之,至蒯通說韓信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蹶然起坐,曰:“可謂智士!”寄曰:“通一說殺三士,何足稱智!豈若班彪《王命》,識所歸乎!”


    寄知寶應不可諫,恐禍及己,乃著居士服,居東山寺,陽稱足疾。寶應使人燒其屋,寄安臥不動。親近將扶之出,寄曰:“吾命有所懸,避將安往!”縱火者自救之。


    乙卯,齊以任城王湝為司徒。


    齊揚州刺史行台王琳數欲南侵,尚書盧潛以為時事未可。上遣移書壽陽,欲與齊和親。潛以其書奏齊朝,仍上啟且請息兵。齊主許之,遣散騎常侍崔瞻來聘,且歸南康湣王曇朗之喪。琳由是與潛有隙,更相表列。齊主征琳赴鄴,以潛為揚州刺史,領行台尚書。瞻,淩之子也。


    梁末喪亂,鐵錢不行,民間私用鵝眼錢。甲子,改鑄五銖錢,一當鵝眼之十。


    後梁主安於儉素,不好酒色,雖多猜忌,而撫將士有恩。以封疆褊隘,邑居殘毀,幹戈日用,鬱鬱不得誌,疽發背而殂;葬平陵,諡曰宣皇帝,廟號中宗。太子巋即皇帝位,改元天保;尊龔太後為太皇太後,王後曰皇太後,母曹貴嬪為皇太妃。


    三月,丙子,安成王頊至建康,詔以為中書監、中衛將軍。


    上謂杜杲曰:“家弟今蒙禮遣,實周朝之惠;然魯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對曰:“安成,長安—布衣耳,而陳之介弟也,其價豈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遣旨,下思繼好之義,是以遣之南歸。今乃雲以導常之土易骨肉之親,非使臣之所敢聞也。”上甚慚,曰:“前言戲之耳。”待杲之禮有加焉。


    頊妃柳氏及子叔寶猶在穰城,上複遣毛喜如周請之,周人皆歸之。


    丁醜,以安右將軍吳明徹為江州刺史,督高州刺史黃法□、豫章太守周敷共討周迪。


    甲申,大赦。


    留異始謂台軍必自錢塘上,既而侯安都步由諸暨出永康,異大驚,奔桃枝嶺,於岩口豎柵以拒之。安都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乘辺指麾,容止不變。因其山勢,迮而為堰。會潦水漲滿,安都引船入堰,起樓艦與異城等,發拍碎其樓堞。異與其子忠臣脫身奔晉安,依陳寶應。安都虜其妻及餘子,盡收鎧仗而還。


    異黨向文政據新安,上以貞毅將軍程文季為新安太守,帥精甲三百徑往攻之。文政戰敗,遂降。文季,靈洗之子也。夏,四月,辛醜,齊武明婁太後殂。齊主不改服,緋袍如故。未幾,登三台,置酒作樂,宮女進白袍,帝投諸台下。散騎常侍和士開請止樂,帝怒,撾之。


    乙巳,帝遣使來聘。


    齊青州上言河水清,齊主遣使祭之,改元河清。


    先是,周之群臣受封爵者皆未給租賦。癸亥,始詔柱國等貴臣邑戶,聽寄食它縣。


    五月,庚午,周大赦。


    己醜,齊以右仆射斛律光為尚書令。


    壬辰,周以柱國楊忠為大司空。六月,巳亥,以柱國蜀國公尉遲迥為大司馬。


    秋,七月,己醜,納太子妃王氏,金紫光祿大夫周之女也。


    齊平秦王歸彥至冀州,內不自安,欲待齊主如晉陽,乘虛入鄴。其郎中令呂思禮告之。詔大司馬段韶、司空婁睿討之。歸彥於南境置私驛,聞大軍將至,即閉城拒守。長史宇文仲鸞等不從,皆殺之。歸彥自稱大丞相,有眾四萬。齊主以都官尚書封子繪,冀州人,祖父世為本州刺史,得人心,使乘傳至信都,巡城,諭以禍福,吏民降者相繼,城中動靜,小大皆知之。


    歸彥登城大唿雲:“孝昭皇帝初崩,六軍百萬,悉在臣手,投身向鄴,奉迎陛下。當時不反,今日豈反邪!正恨高元海、畢義雲、高乾和訁狂惑聖上,疾忌忠良,但為殺此三人,即臨城自刎。”既而城破,單騎北走,至交津,獲之,鎖送鄴。乙巳,載以露車,銜木麵縛。劉桃枝臨之以刃,擊鼓隨之,並其子孫十五人皆棄市。命封子繪行冀州事。


    齊主知歸彥前譖清河王嶽,以歸彥家良賤百口賜嶽家,贈嶽太師。


    丁酉,以段韶為太傅,婁睿為司徒,平陽王淹為太宰,斛律光為司空,趙郡王睿為尚書令,河間王孝琬為左仆射。


    癸亥,齊主如晉陽。


    上遣使聘齊。


    九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以侍中、都官尚書到仲舉為尚書右仆射、丹楊尹。仲舉,溉之弟子也。


    吳明徹至臨川,攻周迪,不能克。丁亥,詔安成王頊代之。


    冬,十月,戊戌,詔以軍旅費廣,百姓空虛,凡供乘輿飲食衣服及宮中調度,悉從減削;至於百司,宜亦思省約。


    十一月,丁卯,周以趙國公招為益州總管。


    丁醜,齊遣兼散騎常侍封孝琰來聘。十二月,丙辰,齊主還鄴。


    齊主逼通昭信李後,曰:“若不從我,我殺爾兒!”後懼,從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紹德至閣,不得見,慍曰:“兒豈不知邪!姊腹大,故不見兒。”後大慚,由是生女不舉。帝橫刀詬曰:“殺我女,我何得不殺爾兒!”對後以刀環築殺紹德。後大哭,帝愈怒,裸後,亂撾之。後號天不已,帝命盛以絹囊,流血淋漉,投諸渠水。良久乃蘇,犢車載送妙勝寺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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