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這些風可以讓他淩亂的頭腦稍稍清醒一點,讓他可以做出,必須要做的選擇,事情發展成這樣,不是他預想的,可既然芷妍迴來了,總要做個了結,不管最後的抉擇是什麽,都注定有一個女人會為了他而受到傷害。


    許純一從公司迴來後就把自己關進了臥室,晚飯也沒吃,當然也不會有人關心她餓不餓。


    方安南迴了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上樓,而是坐在了客廳裏。


    馮媚儀稀奇的打量他片刻,沒好氣的說:“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怎麽迴家不立刻找狐狸精,反倒在這裏陪起我們了。”


    方子瀾聽了老婆的話,難得好奇的把視線從報紙上挪了挪,不過卻沒說什麽,一般情況下,他是習慣沉默的。


    “我不是陪你們,我是有話要說。”方安南抬起頭,俊眉輕蹙,一臉嚴肅。


    “說什麽?”馮媚儀盯著兒子嚴肅的表情,愈發稀奇了。


    他沒有立即把芷妍的事說出來,而是轉頭對家傭說:“把少奶奶叫下來。”


    “切,什麽事還要讓她下來啊?”方夫人頗為不悅。


    許純一正倚在窗前看月亮,房門被敲響,家傭頷首稟告:“少奶奶,少爺請你下樓。”


    “什麽事?”她緊張的問,心裏有絲不好的預感。


    “這個不太清楚。”家傭如實迴答。


    “好,我馬上下去。”


    待傭人離開後,許純一環顧了一圈臥室,也許,她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


    作了個深唿吸,她亦步亦趨的下了樓,這個樓梯她已經來迴走了幾百遍,卻是第一次,覺得舉步維艱。


    許純一走到方安南對麵的沙發上坐下,沒有問為什麽叫她下樓,因為她清楚,他想說什麽。


    “行了,快說吧。”方夫人不耐煩的催促,似乎和許純一呆在一起,她就渾身不痛快似的。


    “芷妍迴來了。”


    一句很平靜的話,讓聽到的人不平靜了,當然,除許純一外,因為她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方安南凝視了許純一一眼,眼神很愧疚,許純一迅速移開,這個時候她最不想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因為他有這樣的眼神,就意味著他真的要說出對不起她的話了。


    “阿南,你該不是受刺激了吧?這半夜三更的,胡說八道什麽呢?”方夫人震驚的望著兒子,一臉驚悚,就連方老爺,也覺得兒子不正常:“是不是晚上又喝多了?”


    他扔下手裏的報紙,眉頭不悅的皺起。


    父母會有這樣的反應,方安南一點也不奇怪,就像許純一告訴他蕭芷妍迴來的時候,他也是一萬個不相信。


    “是真的,芷妍沒有死,當年她醒的時候,是在一個漁民家裏,這幾年她失憶了,不然早該迴來的。”


    馮媚儀木然的望了望身旁的老公,還是不相信蕭芷妍沒有死,如果兒子說的是真的,狐狸精怎麽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們不信,可以問一一。”


    方安南重重的歎口氣,許純一收起失落,緩緩抬頭,說:“是的,我已經見過她了。”


    “這……”連狐狸精都承認了,方夫人茫然了,這到底是真是假啊。


    “她現在人在哪?”方老爺厲聲問,男人和女人總是有區別的,真假很快就可以判斷。


    “在我海邊的別墅裏。”


    話說到這裏,方夫人終於信了,先前還是一百個質疑,一千個驚悚,驀然間,就什麽都沒了,她雙手擊掌,興奮的呐喊:“天哪,真是太好了,芷妍沒有死,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許純一嘲諷的撇了一眼婆婆,之前聽方安南說,以前他媽也不喜歡蕭芷妍,現在一聽蕭芷妍還活著,竟然激動成這樣,還不是因為想把她逼走。


    馮媚儀挑釁的把視線移向許純一,故意說:“真是蒼天有眼啊,知道狐狸精是個禍害,才把芷妍送迴來了,以後我們方家終於要太平了……”


    方安南不悅的皺起眉,衝了母親一句:“你說話非得這麽尖酸刻薄嗎?除了秦雨柔,我身邊哪人女人在你眼裏不是狐狸精?”


    方夫人被兒子衝的麵紅耳赤,她生氣的嗔他一眼:“我是造了哪輩子的孽了,生了你這麽個隻會跟我作對的不孝子!”


    許純一超乎尋常的沉默著,不管這個家裏現在說了什麽,和即將說什麽,她似乎都沒有插話的權利,嫁給方安南沒有錯,錯就錯在,她沒有預料到今天。


    “既然芷妍還活著,那你打算怎麽辦?”方子瀾鄭重的詢問。


    這也是今晚方安南想說的,雖然他想說,可腦子裏卻一片混亂,他根本沒想好,到底要怎麽說,怎麽做。


    “我們可能會離婚。”許純一見他沉默,替他作了迴答。


    “哎喲,那好啊,很好啊,太好了,這才對嘛,麵對舊愛重歸,任何一個有良心的女人,都是該退位讓賢的……”婆婆激動的舉雙手讚成。


    退位讓賢?嗬,許純一嘲諷的笑了,她的意思,蕭芷妍是賢,而她就是奸?


    “媽,你能不能不要說話!”方安南惱火的吼了聲,他的心已經夠亂了,她卻還在添油加醋的起哄。


    “我說話都不能說嗎?到底我是你媽,還是你是我媽?你再忤逆我,別怪我家法伺候!”


    方夫人火了,總是當著狐狸精的麵被兒子奚落,這口氣讓她怎麽咽的下。


    一直很少說話的方老爺拍了拍桌子,待客廳安靜下來後,他出乎意料的說:“婚姻不是兒戲,當初我們不同意你結婚,你卻執意要結,結了就結了,現在蕭芷妍雖然迴來了,但你也不能因此把婚離了,既然已經隨便結婚,就不能再隨便離婚!”


    方子瀾幾句有份量的話,震懾了客廳裏的每個人,當然最震驚的是許純一,她做夢也沒想到,公公竟然會有反對方安南跟她離婚的一天,他不是從來都逼兒子離婚的嗎?


    她疑惑了,方安南也疑惑了,他和許純一疑惑的原因是一樣的。


    “老公!”馮媚儀吃驚的睜大了雙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讓阿南不要離婚?你是不是晚上也喝多了!”


    方子瀾站起身,篤定的說一句:“我清醒著呢!”


    說完轉身上了樓,方夫人焦急的追上去:“老公,老公,那你什麽意思嘛……”


    客廳裏瞬間安靜了,許純一低著頭盯著膝蓋一語不發,方安南靜靜的望著她,也是沉默不語。


    片刻後,他起身說:“我們上樓吧。”


    許純一站起來,沒有看他一眼,率先往前走,方安南跟在後麵。


    像兩個陌生人走進同一房間,如果蕭芷妍沒迴來,他們該是很好的一對,可是現在那個女人迴來了,他們之間剛剛升至39度的愛情瞬間就冷卻了。


    許純一洗了澡,出來的時候,方安南站在窗前抽煙,嫋嫋升起的煙霧將他偉岸的身軀緊緊包圍,他像一尊雕塑紋絲不動,所有的心事都用香煙來釋放。


    安靜的上了床,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平時她是最不喜歡沉默的,也很少這般安靜,可是現在的她,陌生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方安南連抽了幾支煙,歎了口氣,他轉身走到床邊,盯著靜雅的背影看了很長時間,緩緩坐下,突然從身後緊緊的圈住她,說:“一一,我們還是別離婚了。”


    她僵了僵:“可以嗎?不離婚我留的住你人,留的住你的心嗎?”


    頸邊是方安南溫熱的唿吸,他抱著她的時候,她就隻想哭。


    “芷妍離開的這幾年,我以為我沒有她這一生都會痛苦,可事實上我是可以漸漸忘記的,既然以前都可以,以後也一定可以。”


    許純一淒涼的笑了,她翻個身直視方安南,幽幽的說:“以前是沒有希望,現在,有希望了,那就不可能再忘的了……”


    他對蕭芷妍用情如此之深,怎麽可能明知道她還活著,在同一個城市,還能無動於衷的和另一個女人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過日子。


    那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連許純一都這麽篤定,方安南又怎麽會不清楚。


    淩晨兩點多,許純一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方安南本能的拿起手機按下接聽:“喂?妍妍,怎麽了?”


    電話那端很快傳來她溫柔的惹人憐惜的聲音:“安南,我害怕,我一個人根本睡不著……”


    “你現在在哪?”


    “我在臥室裏,可是我找不到開關在哪,四周都是黑的,安南……”蕭芷妍的聲音哽咽了,她欲言又止,明明想讓他過去陪她,可是又怕他不高興。


    “你別怕,我現在過去。”


    方安南果斷掛了電話,起身迅速穿好衣服,悄悄的走到許純一麵前,凝視了她片刻後,最終還是走了。


    他以為她睡著了,可是就算她沒睡著,她讓他不要走,他就不會走嗎?


    方安南說過,他從不認為許純一是一個弱者,在他眼裏,她的堅強足以承受一切別的女人所不能承受的。


    淩晨兩點,之後的時間注定是無法入睡了,許純一坐在黑暗中,心疼的抱住了自己。


    睡眠的拚音是shuimian,失眠的拚音是shimian,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隻因少了一個u。


    太陽漸漸從東方升起,這是第一次許純一看到初升的太陽,那麽明媚,那麽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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