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聽著酒桌上的你來我往,縱使不情願,也不得不佩服。陸文州的成功是自帶出身光環的,可方振不一樣,他就是個草根出身的窮小子,僅憑一己之力與江城最大的房地產家族平分秋色,沒兩把刷子那是絕對不可能。拋開道德素質不談,單輪個人能力,這其實是個很值得學習的厲害角色。眼看難題即將解決,聞舒作為主人家,理應說點和和氣氣的場麵話。他屁股都從椅子上抬起來了,忽聞“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從外用力推開。陸文州那張幾乎要黑成鍋底的臉,就這麽措不及防出現在了眾人麵前。此情此景,許念的心當場就涼了半截。除了他之外,大家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反映最快的是那位“楊白勞”,還以為是什麽驚喜,忙主動上前握手,“哎喲!怎麽也沒人告訴我陸總來啊,我這招待不周的,陸總您可萬不能嫌棄!”說話間還不忘迴頭,用埋怨的眼神掃過餘下三位。看吧,就是這麽現實。剛剛還趾高氣昂的人,此刻就巧言令色到恨不能把頭低到塵土裏。陸文州不作表態,幹晾著他伸出來的右手,邁步走向許念,盯著人側臉,不陰不陽的笑,“方總,你這事兒辦得可不地道。”看的是許念,話卻是說給方振的。方振一揚眉毛,還挺得意,坐在椅子裏嬉皮笑臉的打趣:“來者皆是客,跟地不地道有什麽關係?再說了,我們不地道,您這不是也來了?”他用的是“我們”而非“我”。寓意再明朗不過。陸文州腳步一抬,眼看就要上前,被許念迅速起身攔住。“不要!”他拚命抱住男人腰身,說話時牙關都在打顫,“我們出去說。”那是乞求,卑微到不能再卑微。“你有病吧!”聞舒受不了了,大少爺脾氣一上來誰都攔不住,指著陸文州鼻子大罵,“我倆出來吃飯有你什麽事兒啊?有病就去醫院別出來禍害人!”這話可不壓於騎在老虎頭上拔胡須。許念哭得心都有了,但他沒辦法,能做的隻有更加用力的抱緊男人,還有就是默默祈禱聞舒趕緊閉嘴。好在陸文州也沒那麽不講情麵,冷著臉掃過聞舒,一腳將許念剛剛坐過的椅子踹翻,“這麽大的人了,自己屁股都擦不幹淨,我看最大的禍害就是你!”聞舒的臉刷一下漲得通紅,提著拳頭就要衝上來:“陸文州我草你大爺!”被一旁的“欠債人”眼疾手快攔下,故作誇張道:“你怎麽還要打人!”“我就打了!”聞舒氣得眼眶都紅了。可就他這小身板能打得了誰啊。對方一副忠心護住的模樣,豎著眉毛指責:“人家陸總說得也沒錯,有本事你把你哥喊來?自己能力不行就得認命!”此話無異於是在往聞舒心口插刀子。他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拚盡全力將男人推向一旁,自己也因中心不穩重重磕在了桌邊。一陣頭暈目眩,腦袋上登時就腫了個大包。見此場景許念什麽都不顧了,衝過去將聞舒抱住。聞舒埋在他懷裏,先是抖了抖肩膀,繼而扯開嗓子放聲大哭,“他們欺負人!他們怎麽能這麽欺負人!”聞舒哭得肝腸寸斷,就連方振都看不下去。歎息著走上前,蹲在二人身邊,向許念溫言道:“許經理,忙你的去吧,我送聞院長迴去。”許念紅著眼眶看他,似乎是不信任。方振苦笑,“放心,我不會趁人之危 ,況且眼下你也沒別的辦法。”這是實在話,如今許念自身都難保。他將聞舒攙起,在方振的陪伴下走出包廂,全不顧門口還站著個人。一直到進了電梯,走廊上仍在喋喋不休。“你看這事兒鬧得,陸總,您別生氣啊。”“您什麽時候有功夫?我親自去江城向您賠罪!”“您帶司機了嗎?我給您開車!”“習慣就好了,”方振站在電梯裏向許念安慰:“趨利避害,怨不得誰。”怪隻怪自己還不夠強大。許念無奈點頭,表示理解,突然心血來潮的問了句,“你也這樣?”方振審視他片刻,答非所問,“許經理,我可不是慈善家。”幫忙做這些,是要收取相應報酬的。許念皺了皺眉,不再說話。出了酒店,將聞舒送上車,叮囑對方好好休息,一切都等迴江城再說。聞舒沒吭聲,丟了魂兒似的低著頭。許念不放心,目送了很久,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車鳴聲,他才轉身,向那輛不知何時就已經停在身後的黑色轎車走去。上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都沒搭理對方。陸文州在打電話,用的藍牙耳機,許念聽不真切,隻依稀猜測應該是與此次的進京拜會有關。秘書在電話裏將請示說完,詢問老板是否要定迴京的機票。誰料她的老板卻說不迴了,把禮物帶到大家就可以返程。“您不在,於老未必會收。”秘書向他提醒。陸文州盯著天橋上五光十色的廣告屏,長長歎息,“不收就不收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實在太累,管不得那麽多了。無人知,這次為了許念,他到底付出了多大代價。陸氏是房地產起家,旗下所有產業幾乎都是靠著當年的政策扶持乘風而起。奈何花無百日紅,放在各行各業皆如此。半年前上頭就有消息放出,房地產將迎來寒冬。而秘書口中的於老曾是國內建築業的領軍人物,德高望重,眼光獨到,是陸文州花了好大心思,托了無數層關係從中牽線,人家才肯同意見上一麵。靠陸文州自己是約不出來的,所以錯過就等於沒戲。丟掉這次機遇,整個陸氏都隻能在未知的前路中自求多福。這是一場妥協,興許連當事人都未曾察覺,心中的天平早已傾斜。隻是還不肯承認罷了。“上次跟你吃飯的是不是方振。”結束通話,陸文州將車停在馬路邊,想跟人正式談談。許念的視線落在窗外,有意迴避:“你今天過分了。”“你不過分?”陸文州盯著他的側臉,手掌用力砸了下方向盤,“我跟沒跟你說過,離方振遠點兒!遠點兒!”“你以為我願意嗎?”許念也火了,猛地瞪向他,眼裏還含著淚,“你非不幫忙我有什麽辦法?是你把我推過去的!”“你還有理了?”陸文州不可置信,一條手臂搭在方向盤上,有些好笑的轉向許念,“聞家的渾水你是非要趟?聞舒是救過你命還是怎麽著?不就是上次你差點兒把人上了,至於愧疚成這樣?”“你怎麽會這麽想?”許念用一種怪異的眼光打量他。陸文州發出不屑一顧的哼聲,“方振沒告訴你,那個欠錢的人渣不僅隻有聞濤一個債主?”“你什麽意思。”許念的身體貼向門邊,將二人的距離拉開一些。陸文州緊跟著湊上前,言語戲謔,“我也是他債主,你剛才沒看出來?不僅僅是我,還有很多人,上個月林安商會已經決定聯名起訴,我不動是因為不能打草驚蛇,不告訴你是沒想到你會瞞著我,結果呢?我信任你,你倒好,傻子一樣去給人當槍使!”說到此,他用力捏起許念下巴,強迫他正視自己,“怎麽樣?被人耍的感覺好玩嗎?”許念咬緊牙關,不肯迴答。陸文州看不慣他這副躲閃的態度,抬手摁住了對方後腦勺,發泄似的吻了上去。牙齒磨過柔軟的唇瓣,他咬得毫不猶豫。在許念疼得不得不皺起眉頭時,才略有不甘的鬆口。拇指壓在滲血的傷處,他貼著許念耳垂磨牙:“真以為方振要幫你?傻不傻啊,他是在拿你向我示威!”第51章 甜蜜蜜夜裏十點半,穆曉曉來給聞濤換藥,看到聞鈺正跪在床上學著聞舒的手法給父親做按摩。小小的手掌按壓在大腿上,學得有模有樣。聽到開門,他抬起頭,很有禮貌的喊了聲,“阿姨好。”穆曉曉母愛泛濫,從兜裏掏出一把自己當零食吃的軟糖,遞給聞鈺,“聽門衛說你今天放學很早呀?”聞鈺很乖,隻拿了一顆,小心翼翼收進自己口袋中。他現在不能吃,因為爸爸告訴過他,吃東西前要先洗手。“學校有活動,放學早些。”他向穆曉曉撒謊,說話時眼睛眨都帶不眨的。今天學校開家長會,他情況特殊,老師特批準可以早早放學。穆曉曉信以為真,給聞濤換吊瓶的功夫同聞鈺閑聊,“你要多去跟小朋友玩,不用總在醫院待,有這麽多叔叔阿姨替你看著你爸爸呢。”聞鈺點點頭,很乖巧的說:“那等小叔叔迴來,我再去玩。”穆曉曉簡直不可思議家裏有一個如此不著調的大人,是怎麽教育出這麽懂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