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白悅木頭似的腦袋搖了搖,他早已經沒了家人。愛人?可是舒兒究竟是不是愛人?這一點白悅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燭硯心下更為著急,月嬋蠱的時限隻有一刻鍾而已,若是再問不出來,這番作為相當於白白浪費了!他當下便放棄了原先的計劃,隻道,“既然你想見她,那我答應你,七十年以後,帶她來南疆見你。隻一個,你且消除心中幾分憂慮,隻管在南疆享受,可好?”


    他也不管能不能找到白悅口中的那人了,隻想著快些將這蠱人製成,然後去做他的新郎。燭硯不知被什麽給蒙蔽了雙眼,竟然忘記了,蠱人的反噬之力,有可能讓整個南疆,毀於一旦。


    一旁的仆役顯然想起來這點,滿臉驚恐的看著他,“可是王上!這!”


    燭硯冷冷地目光看過去,將仆役的話給堵了迴去,他便又轉過眸子,繼續詢問著白悅,“這般可好?”


    他這是在欺騙白悅!欺騙一個蠱人!天呐,南疆千百年曆史,從未有人如此做法!仆役身子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比此刻卻不敢多說一句。


    白悅就像個木偶,楞楞地點了點頭,燭硯眼睛裏迸發出煙火一般絢爛的光彩來,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那可好!可好!既然如此,你且睡吧,且安靜睡下,待七十年以後,我再喚醒你來。”


    七十年以後,就可以見到舒兒了嗎?白悅偏偏腦袋,又像個木頭似的點了點頭。


    燭硯便一手點上了他的腦袋,一層淡淡的月光從白悅的臉上浮現,那些光亮凝聚在一切,匯成一隻翩翩起舞的月嬋蝶,一下又一下撲棱著翅膀。


    “神之使者啊,燭硯以蠱王之名,請您,沉睡吧。”他口中輕輕念著,那月嬋蝶扇了扇翅膀,從白悅臉上,一直飛到了先前的盒子裏頭。


    那盒蓋啪嗒一聲自己鎖上了,仆人捧著盒子,手微微顫抖著。


    再看白悅,此刻他的雙眸已經失去了原先微微的神韻,就這麽楞楞地,待燭硯向他看過來的時候,白悅的膝蓋自此彎曲下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王上。”那近乎喑啞的聲音,總讓人心生寒意。


    燭硯的臉上綻開一抹詭異的微笑,眸子裏滿是看不清楚的情緒。


    這屋子裏沒有陽光能夠灑進來,整個屋子裏黑暗而陰潮,三個人,一個站著,兩個跪著,透露出一種莫名的詭異之感覺。


    當洪琦被人喚醒的時候,就有人帶了一個渾身著白裳的男人站在她的屋子裏,洪琦此刻還靠在床榻上,枕著軟軟的迎枕,她眸子飄過去,隔著八開的屏風看著,那人隱隱綽綽的身影突然讓她清醒了許多。


    “白悅!”她驚唿了一聲,整個人幾乎從床榻上滾下去,一直站在一旁伺候著的仆役趕忙扶著她,一手替她順著背。


    “姑娘,且小心些。”仆役有些擔憂,誰都知道,他們的王上如今把這個中原來的姑娘疼到了心眼裏去,要星星不給月亮的,更是要排除眾難,將其立為王後的!


    仆役可不敢怠慢了,一天天提心吊膽的伺候著,生怕少了一根頭發,王上就會要了她的命去!


    洪琦隻覺得這個仆役礙手礙腳,一把推開了她,也不管自己方才是否摔倒,便往前衝過去。


    轉過了屏風,那白裳的人兒忽然的出現在她眼前。斂眸如星,更似新月,這麽低著頭,纖長的睫毛蓋住了眸子。


    “白悅!你的腿?!”洪琦先注意到,對麵白裳的人兒,居然是端正筆直地站著!這對於瘸了一條腿的白悅來說,是多麽困難。


    她滿麵欣喜撲過去,那人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洪琦埋首在他懷中,輕聲抽泣著,“白悅!白悅,你可還好?我離了駐地,是誰替你換藥?每日的方子,可有按時用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


    然而任由她哭泣,那人依舊巍然不動。洪琦覺察出幾分不對勁來,她抬起頭,瞧著,“白悅……你怎麽不說話?”


    那人依舊無話可說。


    “白悅,你與我說說話啊!”她聲音都是顫抖著的,忽然的把視線轉過去,狠狠盯著旁邊的仆役,“他怎麽了?”


    全然不複先前的溫柔模樣。


    仆役低著腦袋,輕聲迴了話,“姑娘,他現在是蠱人了。王上有吩咐,這個蠱人,今後交給姑娘來看管,算是王上給姑娘的禮物。”


    眼前的白悅看起來與洪琦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眼角處被劍劃傷的傷痕也是一模一樣的。可是這種冷冰冰的氣息,不是白悅啊。


    洪琦猛然搖了搖頭,她伸手抱住白悅,“白悅,哪怕你變成蠱人,我也會一輩子照顧你的。”


    蠱人又如何?她隻要白悅能夠活著,在她的身邊活著。


    被她環抱住的蠱人依舊是麵無表情。


    洪琦與燭硯的婚期定下來了,就定在半月之後,因為南疆這邊的婚嫁之禮並不似中原那般繁多,所以這時間是足夠用的。


    嫁衣是燭硯特地派人去中原定製來的,此刻那邊幾個國家叛亂著,要找到一個繡娘來完成嫁衣,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此可見,燭硯為了婚事,也確實是廢了許多心思了。


    上頭繡的是龍鳳呈祥的圖案,五個仆役分邊兒站著,才能堪堪將那嫁衣撐開。華美的錦緞上用金絲混了珠寶穿成鳳凰的尾羽,在燭光底下越發的亮眼,幾個仆役不覺發出一聲驚歎。


    “姑娘!這嫁衣當真漂亮!”年紀小些的那個忍不住輕唿。也不怪她驚訝,本就年紀小些,見了漂亮東西更是歡喜。何況中原嫁衣不同於南疆這邊的巫女服侍,多了華美之意,總叫人忍不住驚喜。


    “阿莎娜。”另一個年長的就訓斥一聲,而後將視線轉向了一旁沒有開口的洪琦身上,語氣便放軟了許多,“姑娘,試一試嫁衣吧。”


    洪琦坐在上首處,身旁站著的,是一動不動的白悅,聽了仆役的話,她便起身往下走去,一手摸在那嫁衣上頭,臉上的笑意漸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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