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琦對著白悅招了招手,“你說我穿這嫁衣好看不好看?”


    白悅跟個木頭似的將眼睛看過去,卻沒有任何反應。


    洪琦的手不自覺收緊,再放開時,那光滑的錦緞頓時有了褶皺。


    她依舊是笑著的,“我過段時候,就要穿著嫁衣了呢,白悅,你跟在我身邊好不好?”


    哪怕,他此刻是個蠱人,哪怕,她要嫁給的人,不是他。


    五個仆役皆低下頭去,不敢多說一句話。唯有小小的阿莎娜悄悄抬起眸子,看了眼那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蠱人,心想,“這個中原男人,究竟是誰呢?為什麽洪姑娘作為未來的王後,卻依舊對他念念不忘?還有王上,怎麽會允許姑娘將一個男人養在身邊去?”


    哪怕那個男人是個蠱人,可終究對南疆王後的名聲是有損害的呀!


    果然,不過三天之後,燭硯親自來了這裏一趟,他是一個人來的,剛過來時,正碰上洪琦帶了仆役們在院子裏擺了席麵用膳,而落座在洪琦身側的,卻是那個中原男人。


    燭硯麵上的笑意抹了些許,他走過去,阻止了仆役們地問好,一掀袍子,坐在了洪琦的另一頭。


    洪琦放下來手中的筷子,準備起身向他行禮,燭硯一把拽住她,讓她順勢倒進了自己懷裏頭,臉上的笑意便明顯起來。


    幾個仆役也不是沒有眼力的,輕輕行了禮便又都緩步退下去了。


    洪琦掙紮著,臉上有些紅暈,她這是被氣的。“燭硯!你幹什麽!”她從來不覺得麵前這個男人有什麽高貴的,行禮也隻不過是不想讓人說她沒規矩而已,本來,洪琦在南疆就是不受歡迎的那個。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燭硯膽子這麽大,當著眾人的麵,居然把她拉在懷裏!洪琦雖自幼上戰場,但是卻明白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


    更何況,白悅還坐在一旁呢!想到這裏,洪琦不自覺看過去,白悅依舊是如先前一般的模樣,臉色身姿,沒有一絲變化。


    燭硯自然注意到了洪琦眼中的失落,心中的火氣更甚,他握著洪琦的雙手,一手又抬了她的背部,使洪琦不得不與自己麵對麵著。“琦兒!你馬上就是我的王後了!你知不知道?”


    他燭硯好歹是南疆蠱王!怎麽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子,天天與一個男人廝混在一起。


    洪琦便冷了臉色,她最不願聽見的話題又來了,她使勁掙脫開了手,連語氣也冷了幾分,“我自然是曉得的,輪不到你來說這些,你的那些仆役,一天要給我講千八百遍呢。”


    看著她又坐到了白悅身邊甚至連視線也不看自己一眼,燭硯更是火起,“你既然知道,還整天與這個男人在房中膩膩歪歪?你們中原不是有守婦道一說嗎?洪琦,你覺得你這是守婦道嗎?”


    他這話委實有些嚴重了,也聽得出來確實是很氣的。洪琦猛然抬起頭來,眸子裏多了幾分怨恨,“婦道?我怎麽不守婦道了?他不是你派人送給我的蠱人嗎?既然如此,還有人敢多說一句,隻管拖出去打死就好了,反正也都是些碎嘴碎舌的東西,現在不處置,將來隻會更嚴重。”


    燭硯不敢置信的瞧著她,這是他第一次從洪琦口中聽到如此惡毒的話來,這話讓他有些懷疑,先前腦海中那個敢愛敢恨,眉目英氣的女子,與眼前這個尖酸刻薄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短暫的沉默過後,燭硯軟了口氣,“我不是那個意思。琦兒,你總歸是要做南疆王後的,南疆雖不似中原那邊規矩繁多。但是你畢竟不是南疆女子,底下的人本就不讚成你封王後,若你再被抓了話頭,我隻怕他們借此來攻擊於你。”


    一番話說的苦口婆心,洪琦的臉色卻沒有一絲好轉,她自顧自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口魚肉放進口中,緩慢的咀嚼著。


    燭硯見她如此,也明白先前自己的話似乎是重了些,讓她生氣了。可是他總覺得自己說的沒錯,既然要做南疆的王後,又怎麽可以跟著一個男人共處一室?對於其他任何事情,燭硯都可以做出讓步,可唯獨這一點上,他第一次與洪琦出現了分歧。“琦兒!我是為你好……”


    “夠了。”洪琦近乎平靜的說了一句。


    燭硯的語氣放緩了些許,“我是說……”


    “我說夠了,你沒聽見嗎?”洪琦放下筷子,黑沉得眼眸釘在燭硯身上。


    說不清楚那眸子裏的情緒是什麽,但總之,是讓燭硯渾身不自在的。他越想越窩囊,明明自己是南疆蠱王,明明眼前的女子即將成為他的王後,可是此刻,她居然為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成了蠱人的男人,與自己爭執!


    燭硯猛然站起身來,桌子被他的起身掀翻過去,滿滿一桌菜肴就這麽倒在地上,破碎的陶瓷碗碟碎了一地,那鍋燭硯派人熬了一個晚上的雞湯,也跟著碎了去。


    “洪琦!你可不要太過分了!”他想狠狠教訓她一次,可是被那雙眸子盯著,這顆心又不自覺軟了下去,他想,可能自己當真是愛慘了她吧,所以,即使讓自己變得窩囊,也不願意多說她一句。


    洪琦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動,那些被掀翻的菜湯稀稀落落地沾濕了她的衣擺,她卻像沒有察覺一般,“說夠了嗎?說夠了就請出去吧。我餓了。”


    燭硯隻覺得心頭寒意更重,他咬著牙,“洪琦,你當真是個沒有心的人。還是說,你的心都給了他?!”他伸手指著白悅,眸子裏恨意明顯。


    一股子寒風吹過,沒有人開口。燭硯一揮袖子,幹脆利落轉了身,就在快踏出門口的時候,他側過臉來,“若我再看見他出現在你身邊,你知道吧,蠱王要對付一個小小的蠱人,該是多麽容易。”


    他既然能讓白悅活下去!自然也能讓他就這麽死去!


    這是身為南疆蠱王,所不能侵犯的尊嚴!他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來愛洪琦,但是卻不能以南疆蠱王的尊嚴,來愛洪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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