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的照片秦霜雪特別熟悉,現在還保存在自己手機上,就是上一次陸宇琛給她發過來的,宋雨霏發給他的dna鑒定證明。一石激起千層浪,上一次是關於他和路遙的緋聞,這一次又是關於他的,毫不意外,論壇下各種猜測,各種言論氣氛會如何熱鬧。


    但大體的輿論風向已經從路遙身上轉移到了陸宇琛身上了。


    這都路遙來說算是好事,但是都陸宇琛來說就大大的不妙了。秦霜雪幾乎可以肯定,哪怕陸宇琛心中之前對留在京城稍有留戀,但是經此之後,京城他決計是不能留了。


    宋雨霏放過了路遙,但還是不能放過陸家,或許是說不願意放過這一個讓陸家人丟臉,難看的大好機會。


    秦霜雪一直因為昨天的事情一直擔憂,現在擔憂已經化成一柄利劍橫在她的麵前了,對於陸宇琛,說不討厭絕對是不可能,傷害秦霜雪的種種事情皆是事實,可陸宇琛可憐也是真的,從小喊著金鑰匙長大單純的小少爺,順風順水的活了二十餘年,最讓他頭痛的問題估計就是跟那群狐朋狗友去哪裏瀟灑,喝哪個牌子的紅酒,誰的女朋友比較漂亮。


    不思進取完全不會對他有什麽困擾,他不想的,想不到的,解決不了問題最後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陳雪芹和陸燁森這對嚴父慈母組合,總歸不負眾望的將所有問題完美解決。


    而現在,陸宇琛什麽都沒用了。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萬事有因有果,陸家人現在所遭遇的一切,早在二十年前就埋下了禍根,一遭爆發了而已。


    說好不在意陸家人,可秦霜雪心中還是波瀾起伏,高興,傷心,憤慨,遺憾,或許都有,或許更多。


    “我實在想不到。”秦沛嘖嘖出奇:“陸宇琛這個敗家小子終於幹了那麽一件我稍稍看得上的事情了。”秦沛從秦霜雪那得知兩人的確在談戀愛的事情,這麽討人厭的家夥都能找到男朋友,我怎麽就找不到?秦沛心中羨慕嫉妒更恨,可現在他居然能為了保護男朋友舍棄他多年的錦衣玉食,心中對他又有所改觀了。


    什麽意思?


    秦霜雪抬頭看秦沛,不是她耳朵失聰話的錯覺,秦沛此刻臉上的確帶著讚賞之意。秦沛見秦霜雪反應,詫異道:“難道你沒發現這發帖人是陸宇琛本人嗎?”


    陸宇琛本人。


    這不可能,可秦沛不會說謊騙他,腦海中又陡然想起昨天那通電話。秦霜雪猛然迴過神,手指迅速的往頁麵上麵撥動,一條條嗤笑的,調侃的,落進下石嘲弄的評論迅速往下翻飛,形成一道道模糊的黑影。頁麵終於停在最開始,發帖者的頭像是最普通的一張風景圖片,可點進去裏麵赫然有陸宇琛的手機號碼。


    這張dna證明真的是陸宇琛自己爆出來的,她還一直以為是宋雨霏不堪薑少勉的威脅或者其他才會出爾反爾爆出來的大料。


    秦霜雪心中久久不能平定,陸宇琛這個小少爺最近變化實在是太快也大了,從那個初知自己身份在陳雪芹麵前又哭又鬧還離家出走的少年,到現在能心平氣和的和秦霜雪打電話,說著他要離開的事情。


    毫無波瀾,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嗯,我決定要跟我親生父母一起離開這裏了。”


    秦霜雪壓住聲音問:“什麽時候?”


    “學校那邊我爸……陸叔叔已經去交涉了,不過意外的話,後天就能辦理好所有離學手續。”陸宇琛沉聲笑了笑:“其實我決的沒必要,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讀書這塊料,光是一年就能留兩級,七八門功課加一起的分數還沒別人一門分數高,之前我惹叔叔生氣他還一直質問我學習能力會這麽差,明明他們都是高材生,我姐姐也是,怎麽到了我這裏就變成這樣了。現在想想,都是基因惹的禍。”


    秦霜雪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想問問陸家情況怎麽樣,想問問陸宇琛他現在怎麽樣,但又覺得她這個身份去問的話很殘忍,而且就算你再真心實意也總覺得像是幸災樂禍,或者更嚴重,同情。陸宇琛不接受同情的:“其實,我成績也不好。”


    “哈哈,是嗎?”陸宇琛那邊哈哈笑出聲了:“真看不出來啊。”


    秦霜雪被這笑聲感染,堆積在心頭的憋悶,和兩人之間尷尬身份的那點不自在竟然神奇的被吹散了。她也不自覺的輕輕笑了:“這個還能看得出來。”


    “能,當然能,都說了相由心生。聰明人和蠢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個聰明人,路遙也是。”陸宇辰那邊笑聲漸漸斂住了。


    “感情你看人聰不聰明就是看人長得好不好看啊!”秦霜雪故意調笑想要緩解氣氛,她知道不該問的,可是關於路遙,她沒忍住:“路遙知道你要走的事情嗎?”


    離開分別似乎總該和沉迷寂靜聯係到一起的,秦霜雪卻陡然想起小時候的她和蕭沐來。蕭沐當初就是不辭而別,一句話沒留悄然消失了。若不是十三年後的相遇,她這輩子肯定都無法知道蕭沐當時是懷抱怎樣的心情離開的,又是以怎麽心情度過分別的十三年的。如果兩人沒再重逢,各自怨恨,各自遺憾,各自在世界的任意角落度過一生,或許像其他人一樣結婚生子,過著平淡的生活,也或者孑然過完一生,然後隨著時間推移,歲月遷徙,忘記或者埋葬曾經最喜歡,最在意的那個人。死前最後的念頭或許就是希望能過再見那個人一麵。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都殘忍。


    聽見電話那頭的寂靜,秦霜雪繼續說到:“就算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了,你跟路遙總歸還是朋友。”秦霜雪將好聚好散這四個字重新咽進肚子裏。兩人都太過於年輕了,年輕人的世界總是善變的,但是路遙跟陸宇琛不一樣,路遙那樣高冷孤寂的人,一旦有人在他心中散下種子發了芽,那就很難死去了。


    而現在,陸宇琛對他來說,就是那個特別的存在。


    陸宇琛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從某種迴憶中倏然醒來,沉聲說到:“他知道的。”


    秦霜雪像是窺探別人內心笑眯眯那般小心翼翼:“他同意了嗎?”


    “同意不同意,也沒什麽區別吧。我一定要走的,而路遙得留在這裏,必須呆在這裏。”陸宇琛沉聲說到,語氣中帶著你可知否的堅定:“我第一次見到路遙,就覺得這個女孩子長得實在是漂亮了,要是他同意當我的女朋友,我肯定是沒時間惹是生非啊,可誰知道他是個男孩,還揍了我。”


    秦霜雪心說不揍你揍誰,第一次見麵都敢把他當女孩調戲,還親人家。


    “後來我多番打聽路遙的情況,心說也不過是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不過腦袋聰明點,長得好看點,天天黑著臉,有什麽好得意的。然後我就開始報複他,高一的時候,我們不是一個班級,我讓他們班級的二流子往他課桌裏麵塞蟑螂,扔死老鼠故意嚇他,在他在圖書館借來的課本上故意撒墨水,或者損壞讓他賠償,體育課上出錢收買對家那個啥大個子踢傷他的腿,那傻大個出手太重了害他摔了一跤,現在腿上還留下一到疤,他值日的時候我請一幫人故意在他教師的走廊扔泡沐,考試之前將他所有的筆全部都藏起來……”


    秦霜雪聽得都想穿越過去替路遙教訓這個傻逼了。可轉念一想,當初陸宇琛戲弄路遙之後有多開心,現在絕對就有多悔恨,果然是天道有輪迴啊。


    陸宇琛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已經不好意思再提起之前那些荒唐事,可噴打出來的氣息卻越來越重,心髒像是被一方巨石壓住了,壓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路遙特別愛幹淨,衣服鞋子總是刷得幹幹淨:喜歡安靜的看書,圖書館借來的書也十分的愛惜,會將那些折角壓得平整如新,管理員也很喜歡他,後來那本書被我損壞後,他為了能繼續借書隻能重新花錢在外麵的書店買了一本全新的,一模一樣的書籍還了迴去,二十二塊五毛,對我來說,不過是兩杯飲料的錢,但是路遙吃了半個月開水饅頭,我想象不到現在社會竟然還會有這麽窮的人,可路遙竟然還吃得津津有味。”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路遙竟然沒打死他。


    “所以,路遙必須留下來,這裏是他唯一能夠改變命運的地方,他為了留在這裏那多拚命,那麽努力,我不能成為他的阻礙。”陸宇琛沉聲道:“誰都不能,我更不能。”


    自相遇,他給路遙的始終都是痛苦壓抑的迴憶,所以,他想給路遙留下一點稍微能夠念想的美好的迴憶:“我會說服他的。”


    秦霜雪不知道陸宇琛是怎麽說服他的,也不知道陸宇琛是怎麽說服陸燁森和陳雪芹的,兩天之後陸宇琛又給她打來電話,說是離開之前想大家一起坐下來聚一聚,還試探的問了秦霜雪能否帶劉淑芬一起來。


    秦霜雪沒給他確切答案,隻說要考略一下,陸宇琛也沒用強求,說了聲好就掛斷電話了。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消逝,明天就是與陸宇琛相約的日子,秦霜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關於劉淑芬要不要去的這個問題,她至今還沒有跟劉淑芬提起。


    “還不睡?”蕭沐沒開燈,點亮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近期因為工作的事情有些忙,不過就算再忙,忙多晚,他都會迴家,隻要想起秦霜雪在家等他,渾身的疲憊在看見秦霜雪那一瞬間似乎就全部消退了,兩人抱在一起,聊一聊今天發生的事,大多都是吃什麽,晚飯喝酒沒,累不累之類的瑣事。


    秦霜雪其實不太願意讓自己的事影響蕭沐的心情和工作,但是蕭沐卻十分固執總是問,且問題總能問道點子上,而且還有應芙和秦沛這個內謀,其實什麽事情都逃不過他的雙眼。秦霜雪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什麽都坦白了。


    “吵到你了。”秦霜雪翻個身,以側臥的姿勢正麵對著蕭沐。蕭沐也翻了個身,正麵對著她,伸手摟住秦霜雪的腰往自己胸膛一壓:“冷不冷?”


    黑暗中誰都看不見誰的臉,可兩人溫熱的氣息柔柔的落在彼此的肌膚上。


    秦霜雪也伸手迴抱住蕭沐的腰身,他身上暖烘烘的,特別舒服,緊繃繃的就是摸著沒肉,搖搖頭:“不冷,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身上一點肉都沒有。”


    蕭沐以大男人,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體重竟然隻有一百二十斤左右。江庭跟她說過,結核病就算是治好了,但是也極有可能複發。


    秦霜雪倒不是害怕被傳染,隻不過這種消耗性慢性疾病十分的折磨人,蕭沐需要攝取大量的營養,還得保證足夠的睡眠,提高自身體質才能抵抗。可無論吃多少,蕭沐還是很難長肉。可能最近工作兩頭跑的緣故,好不容易長出來的肉又沒了。


    “別摸了。”蕭沐一把抓住在他腰間胡亂作為的小手,聲音有些沙啞到:“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不想睡覺了。”


    秦霜雪感覺自己一腔心疼付之東流,嗬嗬:“工作不累?”


    蕭沐扣住秦霜雪的手掌貼在自己胸膛上:“累不累,得看什麽事!”


    “別了,我累!”秦霜雪感覺腰間有點癢,意識到蕭沐的蠢蠢欲動,掙脫蕭沐的手臂翻個身拿後背對他:“太晚了,早點睡吧,你明天不是還得上班!”


    “聽你這話意思,明天不上班就可以不用早點睡,是吧!”蕭沐將身體貼過去,湊到她耳邊笑到:“還是說,你比較喜歡這個擁抱的姿勢!”


    秦霜雪猛地睜開眼,烙餅似的又翻了個身,盡力忽略臉頰上的紅熱,詫異到:“你明天不出去了?”


    “嗯。你明天不是有事嗎?我跟你一起去!”蕭沐實在想不明白,陸宇琛這麽做有什麽意義,那麽多年的心結也不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頓飯就能解決的事。但是秦霜雪同意了,那就無話可說:“至於奶奶,我覺得現在時機也不是很好!至於以後,再說吧!”


    這也是秦霜雪遲遲沒跟劉淑芬說的原因,大半個月的時間,但凡陳雪琴有心,不上門就連一個電話都沒打。母親的身份都當不好,更當不好一個女兒。秦霜雪不自然願意,至少現在不願意。


    “你工作沒關係嗎?”秦霜雪有點擔心。


    “沒關係!”工作很忙,忙得不可開交。可蕭沐不敢讓秦霜雪一個人同時麵對三個曾經傷害活她的人,這樣她會害怕的:“別怕,老公陪你一起!”


    所有的焦躁不安在蕭沐這句別怕,我陪你一起瞬間消失無蹤了。


    是啊,她不是一個人。她要是天空中隨風飄蕩的風箏,那蕭沐就是握住她的那根線。無論風箏飛多遠,線始終都在他手中,總有安穩落地的時候。


    秦霜雪重重的嗯了一聲。


    “既然明天不上班,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晚點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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