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本以神州小東而得名,治下十五縣,治所濮陽。黃河當中而過,沿線數百裏,沃野廣袤,登高而不見盡頭。


    但在經過兩次曹呂激烈交戰之後,濮陽、白馬等位於黃河北岸的東郡之地,盡都被呂布占領。曹操雖名義上還是東郡之主,十五郡縣尚有其十,但治所濮陽失陷敵手,重鎮濟陰、定陶等東郡屏障,亦被呂布占據。


    曹操一度退守東平,以東平為東郡郡治所在。


    呂布退兵之後,曹操大舉反攻,先下濟陰,再戰定陶,然呂布留大將張遼鎮守陳留,張頜、顏良守許縣、商丘,定陶亦為陳留門戶,張遼等人豈肯相讓。雙方屢次交手數十次,定陶城池幾次易手,其中百姓兵將死傷無數,使得城中百姓紛紛逃離此間。


    在經過無數次你來我往的攻伐之後,定陶漸漸被視作禁地,兩方勢力仿佛無形之中達成了一種默契,將這定陶城視作雙方的緩衝之地,兩方兵將皆都不再踏步此間。


    定陶城也因此超脫出世俗之外,成了一片法外之地,無數巨盜死囚,連犯人命者,紛紛投向此地,定陶城一時成了罪惡的樂土。


    罪民逃犯、無根流民紛紛在此落地生根,卻使得定陶顯露出一片詭異的繁盛,街市興旺比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


    城中十步必有賭坊,百步必有勾欄,娼妓當街賣笑,兇徒肆意逞兇。更設有人口集市,以奴為貨,男女老幼貴賤不等。


    定陶超脫王化,不設官衙吏治,強者為王便是城中唯一通行的準則。城中大小幫會數十個,每日為地盤相互毆鬥。


    往往昨日還在定陶城稱王稱霸的一方豪強,今朝便會身首異處,大小幫會輾轉輪換,輪流坐莊,但有一點,卻始終沒有改變。


    那就是,無論是哪方勢力主宰定陶,定陶城皆需保持中立,不得倒向呂布、曹操任何一方,否則,必會被群起而攻之。


    定陶西街,沿街無數衣著妖嬈的女子,塗抹著厚厚的脂粉,殷勤的招攬著客人。來往行人多配刀劍,不時有人止步問價,或滿意相擁而走,或價碼不合,而言相向者比比皆是,更有爭風吃醋之人持械鬥毆,痛嚎唿喊之聲交織一處,卻並不能引起行人的圍觀,似乎對這種情形習以為常。


    一名身形枯瘦如幹柴的幼童,十二三歲,跛著腳,穿著一身破舊,散發著惡臭的衣衫,穿行與人群之中行乞。


    人群無不掩口躲避,更有人拳腳相加,叱罵道:“臭乞丐,滾遠些。”


    小乞丐飽受一頓拳腳,畏畏縮縮爬滾到遠處,漆黑如墨的眼睛滿是不忿,向著方才毆打他之人暗吐一口唾沫,小聲道:“呸,待小爺我發達了,必取爾等狗命。”


    目光閃動之處,見一名壯漢左右擁著兩名塗抹脂粉的豔麗女郎,腰間囊囊鼓鼓,從賭坊大笑而出,以他這半年的經驗,此人必定是贏了不少錢,絕對是一個大號肥羊。他料定這人絕對走不出這西街,便會被人取了性命奪去錢財。


    與其便宜了他人,倒不如前去討要,或許能沾點油水,便是九牛一毛,也足夠他幾日生存了。


    打定主意,小乞丐拖著因疼痛早已麻木了的左腿,蹣跚湊了上去,跪乞求求道:“大爺鴻運當頭,財運滾滾,請賞小的一口吃的吧。”


    被小乞丐擋住了去路,左右豔女皆露出一副鄙夷的目光,遮掩著口鼻,大漢臉上橫肉跳動,一腳踢翻小乞丐,罵道:“真是晦氣,今天大好的鴻運,卻遇到這種汙穢之物,敢破老子運勢,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說著將懷中豔女推開,抽出腰間短刀,以刀背猛砸小乞丐頭部。


    小乞丐哀嚎著四處躲閃,但他人小體弱,又豈能逃出壯漢魔爪,被壯漢刀背拳腳相加,片刻已是滿臉血跡,頭破血流。


    大漢猶不解恨,口中罵道:“你這種連人販子都不要的廢物,活著也隻能害人,我今日便送你歸西。”


    一名豔女看之不忍,上前勸道:“大爺息怒,大爺鴻運正盛,何必與這乞丐一般見識,徒自染上血光,壞了大爺運程。”


    壯漢盛怒,一掌扇在豔女臉上,將她扇倒在地,怒斥道:“賤人不知自己身份,老子做事,還要你來教我。”


    豔女瑟瑟發抖,不想一時心軟,竟惹上這等禍事,原本的生意眼看要黃了不說,若是因此得罪了此人,今後營生將更加艱難,隻得擦去嘴角血跡,賠笑道:“大爺誤會了,奴家是想說,這小乞丐太可惡,若隻是取他性命實在便宜了他,奴看他已廢了一條腿,不如大爺再廢他一條腿,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豈不是更加有趣。”


    壯漢橫肉扯動,咧著嘴笑道:“你這賤人果然毒辣,老子喜歡。”


    從懷中逃出一吊錢扔在豔女懷中,獰笑著走向小乞丐。


    小乞丐聽得豔女之言,已是魂驚雲外,這時見壯漢踢刀走來,心中更加恐懼,哭喊著向遠處攀爬逃竄。


    然而壯漢豈會容他逃脫,隻一步便跨到小乞丐身後,一手從衣領之後將他提起懸空,獰笑道:“小廢物還想逃,你就認命吧。”


    隨手將小乞丐摔在地上,壯漢一身肌肉,何等威猛,這一摔之力又豈是小乞丐小小軀體所能承受。


    小乞丐隻覺五髒六腑顛倒易處,全身骨節無處不隱隱發痛,連在地上爬行的力氣都沒有了,眼中隻是露出乞求的目光,顯得尤為可憐。


    長街之上人群遊動,卻都視若罔聞,仿佛此刻發生在身邊的事,便是一件平常小事,天經地義一般。


    壯漢踢刀站在小乞丐身旁,朝他唾了一口唾沫,惡狠狠道:“你這廢物留著這一雙腳也是無用,還不如斬了喂狗。”


    說著便揮動長刀,朝著小乞丐雙腿斬落。


    刀光閃耀,劃出一道光輝,一聲清脆的錚鳴之聲響起。


    長刀驟然崩斷,一個清爽的聲音緊隨而到。


    “你既不願施舍錢財也就罷了,何必非要斷人手足。”


    壯漢手握斷刀,滿臉警覺的看著眼前說話之人,來人手持精鋼長劍,身後一匹高駿白馬,一身暗紅勁裝,頭戴鬥笠,遮蓋了大半容顏,但僅從聲音跟身形上來看,絕對是一個妙齡女子。


    壯漢短暫驚詫過後,終狂怒而笑,道:“今天什麽貓狗畜生都敢來壞老子的好事,都當我猛虎團十三爺虎頭是好欺負的嗎?”


    行走眾人聞言,終於都變了神色,定陶城大小幫會數十個,其中猛虎團之名絕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據說這猛虎團盡都是些戰場上逃往出來的逃兵組成,他們懼怕軍紀懲處,不敢迴鄉,便都逃到了這個三不管的法外之地,相互勾連,成立了一個名叫猛虎團的幫會。


    這些人多受軍事訓練,又是經曆過無數殺伐之人,各個都殺人如麻,在這定陶城中稱霸一方。不到半年光景,便收編吞並了十幾個大小幫會,在定陶城中威風一時無二。但他們的地盤在東街,何以會出現在西街之上,莫不是猛虎團貪心不足,還想要吞並西街不成?


    街上行人之中便有十幾人飛奔而走,想要將這個消息傳報給各自首領,更有無數精壯之士遠遠觀望,以待情勢變化。


    紅衣女子壓低了鬥笠,無奈道:“我隻是路過定陶,並不想多生事端,你走吧。”


    虎頭多年兵伍生涯,能從曆次大戰中存活下來,絕不是僥幸,這眼前女子敢孤身一人打抱不平,絕非易於之人。


    況且她手中精鋼長劍價值不菲,長劍工藝繁複,遠比短刀昂貴,從來都是富貴人家才能用得起,而且長劍對使用者要求頗高,若非武藝高強之輩使用,威力便會大打折扣,普通人使用長劍遠不如短刀便利,這也是大軍中長劍無法普及的原因之一。


    虎頭不知來人深淺,一時進退兩難,多年的謹慎讓他沒有貿然進攻,沉聲道:“我不殺無名之輩,來人報上名來。”


    紅衣女子冷冷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你也不是我此來要殺之人,我勸你快走。”


    虎頭急怒,這女子如此目中無人,他自從立足於這定陶城中,何曾受過此等侮辱,區區一個女子,竟敢如此放肆,無非是仗著身後有人撐腰罷了,不如乘著他幫手未到,先結果了她,這定陶城中,猛虎團怕過誰來!


    打定主意,虎頭終狂笑道:“大言不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身形已然暴起,手中斷刀朝著紅衣女子頭頂斬落。


    紅衣女子冷冷道:“自不量力!”


    也不見她身形晃動,手中長劍閃現一點寒芒,乍現即收。


    虎頭原本暴起的身形頹然倒地,手中斷刀零落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咽喉,口中咯咯作響卻不能言語,眼中驚恐之情湧動,鮮血從指間流出,卷縮著身形抽搐不已。


    紅衣女子冷冷搖頭道:“早叫你走,你偏不聽,既逃到這是非之地,何不安分守己,自作孽不可活。”


    虎頭一陣抽搐,終再無聲息,隻圓睜著雙目,滿懷不甘與遺憾。


    紅衣女子用手中長劍挑斷虎頭行囊,其中銀錢灑落一地,順手拾起兩枚,迴身放到小乞丐的破碗之中,和聲道:“小小年紀,真是可憐,多了錢財對你並無益處,這兩枚你快去買些吃食,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小乞丐滿臉驚神未定,隻是點著頭,將銀錢納入懷中,攀爬著跑向遠處。


    紅衣女子目視小乞丐走遠,迴轉身形,向著伴隨虎頭的兩個豔麗女子道:“你們是他的親友?”


    兩名豔女急忙搖頭,爭著道:“我不認識他。”


    紅衣女子點了點頭,道:“那便好。”


    再不理會,在圍觀眾人一片震驚的目光之中,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紅衣女子正是從洛陽遠道而來的如意。


    如意一路路經滎陽、許縣、陳留、商丘,風餐露宿遇城而歇,路遇不平之事便拔刀相助,卻也因此傷了無數條性命。但她心中自有曲直,斷不會因此自傷。


    一路而來,朝廷治下倒還好些,最多是惡霸滋事傷人,教訓一番也就罷了,但自從來到這定陶城中,似乎每處都有不平之事發生,人命低賤如豬狗,她也隻能竭力而為,幾次出手,便已經耽擱了大半日的功夫。


    轉過街角,忽遇數十人攔路阻截,來人各持短刀棍棒,陳列數排於街巷,擋住了如意去路。


    其中一人指著如意道:“就是她,就是她殺了小三小四。”


    為首之人一雙鼠目,看著馬上如意一襲妖嬈身姿,暗流口水道:“你害了我兄弟性命,還想走嗎?”


    如意但覺此人目光遊動,實在令人討厭,冷冷道:“你兄弟是誰,我不認識。”


    鼠目冷笑道:“別想蒙混過關,在西城門殺我兄弟之人不就是你嗎?”


    如意這才想起來,方進定陶城所遇之事,心頭泛起一股厭惡,物以群居,這些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冷冷道:“當街淩辱婦女,罪該萬死。”


    鼠目獰笑道:“我便要當街淩辱,倒要看看你與他人有何不同之處。”


    又唿令一幫親眾道:“將她給我綁了,要活的,今天大家一起快活快活。”


    數十人得令,各持刀槍棍棒,如一窩蜂向如意圍殺而上。


    如意恨其言語猥瑣,出手自不留情,手中長劍閃動處,幫匪死傷十幾人,皆足以致命。其餘幫眾一時反應不及,猶自奮勇上前,如意轉圜與馬上,身形如鬼如魅,幫匪人數雖眾,兵器皆盡數落空,難傷如意分毫,如意趁隙而入,每每動處,總有數人慘唿倒地,片刻又死傷十幾人。


    鼠目遠遠觀望,心中震撼無與倫比,他走南闖北許多年,便是這定陶城中,他也算是一號人物,見過無數豪強猛士,但像眼前女子這般看似柔弱無力,動則驚天動地之人實在是絕無僅有,眼見此來幫眾死傷過半,驚唿道:“點子硬,扯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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