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帥和親衛們一樣躁動,扔下筆立刻往外走,“妹子,妹子你到了嗎?”


    大嗓門遠在帥府門口的街上都能聽見。


    馬秀英一臉無奈,讓城裏接應的士兵將士家眷帶去安置,然後抱著還走不穩當的小朱標進門。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沐青揉揉耳朵小聲嘟囔了一句,滿眼期待的跟著進去,換了個新環境看什麽都新鮮。


    朱元璋看到媳婦兩眼放光,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將小朱標從馬秀英懷裏拎出來放到地上,然後抓著媳婦的手噓寒問暖。


    一串兒動作行雲流水,眼裏除了媳婦再看不見其他人。


    小朱標茫然的看看娘親,再看看娘親旁邊的“陌生人”,嘴巴一癟就要開哭。


    沐青見狀趕緊將他的小腦袋轉到自己這裏,“不哭不哭,這是咱爹。”


    他說什麽來著,這個家沒了他不行。


    將士家眷抵達金陵城那麽大的動靜,各處衙門都不會錯過這個消息,朱大帥也不妨礙弟兄們團圓,除了留下當值的官其他都放半天的假。


    朱文正、朱文忠和沐英三兄弟結伴迴來,看到爹娘親熱自覺繞開,腳步不停直奔弟弟而來,“文青”


    沐小青很給麵子,給小朱標指了個靠譜的懷抱後以身示範,張開手臂眼淚汪汪的衝過去,“哥”


    小朱標有學有樣,張開手臂跌跌撞撞往前跑,“咯咯”


    丁點大的小娃娃走路都走不穩就開始跑,嚇的朱文正趕緊加快腳步把他扶住,生怕他左腳絆右腳把自己給絆趴下。


    “朱文青!你皮癢了是不是?”


    第48章


    馬秀英看孩子們鬧成一團, 推開黏著她不放的朱大帥小聲埋怨,“孩子們都在呢,你注意點。”


    朱元璋笑著摸摸腦袋, “妹子來了咱心裏高興。”


    馬秀英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然後把小朱標抱起來塞到他懷裏, “標兒,喊爹。”


    朱元璋滿眼期待,“兒子,喊爹。”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幾個月不見兒子都會喊哥了。能喊哥肯定能喊爹,聽兒子喊一聲爹他能美的出去再打三座城。


    朱大帥心裏美滋滋,可惜小朱標不給他麵子, 不光不喊爹, 還掙紮著要從他懷裏下去, “咯咯”


    沐小青再次嘲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元璋把不給麵子的小娃娃放到地上笑罵道,“笑什麽笑?哥哥什麽哥哥?你爹那麽大一個人在這兒杵著都看不見嗎?”


    馬秀英扶額搖頭,讓幾個娃在前麵帶路,有話進去再說。


    朱大帥跟在後頭嘀嘀咕咕,兒子認生不是事兒,又不是熟悉不起來, 隻要家小在城裏安頓下來,不出三天他一定能聽到兒子喊爹。


    他還就不相信了,那麽大一個人還能鬥不過一個小娃娃?


    應天府處處歡天喜地, 將士們接連好些天臉上的笑容都藏不住。


    不過他們沒有那麽多時間高興,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這道理放到城池上也一樣, 打下來一次容易,難的是長久的守住。


    沐青對接下來的生活很是期待,不過期待中還夾雜著些許忐忑。


    朱老爹拿下應天府,官職是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也就是韓宋政權在江南地盤的一把手。雖然離他被封為吳國公還早著,但是勉強也稱得上是一方諸侯。


    先來梳理梳理現在的情況。


    朱老爹東邊是張士誠,西邊是徐壽輝,北麵是劉福通,南邊是元軍。四麵八方看上去都家大業大,他們夾在中間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就像那風中殘燭一樣隨時可能被吹滅。


    但是有句老話說的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朱老爹這兒都那麽“憂患”了,沒道理活不下去。


    劉福通在北邊和朝廷硬剛,有紅巾軍的主力牽製北邊的元軍,長江以南的壓力會小很多。


    簡單點說就是,這邊隻需要和本地的元軍和地主武裝作戰,官兵不給他們找麻煩,他們就能安心內鬥了。


    徐壽輝的大宋鯉魚打挺大翻身,前一年已經被趕進山溝溝裏東躲西藏,現在則是殺的官兵落荒而逃,攻城略地時那叫一個勢如破竹,神仙來了都擋不住。


    陳友諒前年加入徐宋大軍跟著打了一年的遊擊,這會兒大概是觸底反彈,接連攻占中興路治下沔陽、潛江等好幾座城池,鎮守武昌的大元威順王逆江而上前去鎮壓,結果被陳友諒打的屁滾尿流,幾個兒子全部命喪漢川,他也被迫離開了鎮守三十年的武昌。


    沐青其實不太明白,打仗就打仗,帶著媳婦孩子一起上戰場是什麽道理?生怕敵人沒法一網打盡?


    總之就是,陳友諒大獲全勝,打完他的沔陽老家打荊州,打完荊州一路南下打到了嶽州路,大有將洞庭湖和湘江周邊城池全部拿下的架勢。


    算算時間,如果沒有意外,現在的陳友諒是氣勢如虹的紅巾軍大佬,明年的陳友諒就會成為占據洞庭湖平原和湘江平原的紅巾軍巨佬。


    不過陳友諒的咖位有多大暫時不重要,他這兩年忙著在湖廣一帶攻城略地,沒空管江北江浙一帶的事情。


    北邊的友軍劉福通不會迴頭添亂,同樣在北邊的友軍趙均用也沒工夫關注江北,那家夥這兩年窩在泗州打淮安,打了好幾年打到現在都沒有打下來。


    按理說淮安周邊都是平原不應該這麽難打,問題是淮安城除了主城旁邊還有個韓信城,相傳是西漢韓信受封時築,泰不華來泰安時命判官劉甲守韓信城,二者互為犄角,韓信城打不下來,淮安想都不要想。


    看淮安至今一直穩如泰山就知道,趙均用明顯不是劉甲的對手。


    取名是有點玄學在裏麵的,韓信城用了兵仙的名字,打起仗來和兵仙一樣靠得住。


    沐青在心裏感歎幾句,想到淮安城接下來也撐不了多少天就開始搖頭晃腦。


    不是他什麽都不懂就知道胡說八道,而是換成任何一個人過來,知道接下來淮安那邊要發生的事情後都得問一句“元朝到底是怎麽支撐那麽長時間的?”


    趙均用愛搞內鬥,但是愛搞內鬥不代表他的戰鬥力不行,身為當初夜襲徐州的八位勇士之一,他在江淮一帶的號召力還是很強的。


    眼看著周邊劉福通、張士誠、徐壽輝的起義事業都幹的如火如荼,他打了好幾年卻連個淮安都拿不下,心裏不著急冒火那是假的。


    江淮這邊不隻一支義軍,除了已經打到朱元璋和張士誠,聲勢比較大的一支是位於徐州的黃巾軍,號稱黃軍,一支是位於揚州的青巾軍,號稱青軍。


    趙均用自己打淮安打不下來,他們三打一總能打出點水花。


    以韓信城守將的勢力,他們三打一還不一定能打出什麽水花,奈何韓信城那邊有他們自己人使絆子拖後腿,這一仗紅黃青巾聯軍想輸都難。


    淮安府治下有個宿遷縣,趙均用在江淮一帶擾亂民心,宿遷守將卻擁兵自重視若罔聞。


    泰不華是個好官,在朝廷一堆占著茅坑不拉屎的高官之中更顯得是一股清流,他看不慣這種屍位素餐的行為,於是就向朝廷告了一狀,惹得宿遷守將懷恨在心。


    泰不華巡視完淮安,留下劉甲駐守韓信城後就離開了,宿遷守將悄摸摸使壞,找了個機會故意將劉甲調離韓信城,竟然主動把淮安的大門給打開了。


    這麽好的機會趙均用會放過嗎?肯定不會啊!


    別說對麵在合夥設局等著他們主動送上門,守宿遷的那家夥沒那腦子。


    真是個局的話他們自認倒黴,萬一不是局呢?


    於是乎,趙均用立刻帶上麾下三色頭巾聯軍圍攻淮安府城。


    韓信城守將被調到別處,宿遷守將穩坐如山看熱鬧,淮安府城孤立無援,很快被趙均用圍了個水泄不通。


    淮安守將都快氣死了,他不知道宿遷守將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彈劾他的人已經走了,他折騰韓信城守將就折騰,淮安這邊招他惹他了?


    但是宿遷守將的腦子就是有坑,明知道淮安城內糧草即將耗盡,將淮安來的求救軍令扔在一邊不管不問,愣是穩穩的坐到了淮安府被趙均用攻破。


    趙均用是在算上他隻有八個人的情況下都敢夜襲徐州的猛人,好不容易打下淮安府自然要用血腥手段立威,入城之後立刻殺淮安守將父子,滅鎮南王孛羅不花滿門,以雷霆手段橫掃淮安府,坐岸觀火的宿遷守將自然也逃不過一死。


    老話說的好,唇亡齒寒,可惜那個腦子有坑的宿遷守將不明白這個道理。


    起義軍都打到家門口了官兵還在勾心鬥角,他們不死誰死?


    淮安府是黃河、淮河、大運河三水交匯之地,是運河沿線僅次於徐州的重鎮,趙均用打了好幾年終於把這地方拿到手,漕運再次被截斷,大都自然而然又雙開始鬧饑荒。


    所以元朝到底是怎麽支撐那麽多年的?


    今日一問已達成。


    趙均用拿下淮安府具體是什麽時間他記不清了,隻知道是在秋冬,估摸著也沒幾天了。


    沐青換了隻手撐臉,歪著腦袋繼續分析。


    北邊暫時沒有威脅,西邊離的還遠,南邊的官兵不足為懼,對朱老爹威脅最大的還是東邊的張士誠。


    張士誠現在家大業大,當初脫脫召集的那百萬大軍在他被皇帝解了兵權後原地做鳥獸散,高麗人輾轉迴國,其他大部分都被老張給收編了。


    張士誠那麽著急南下打地盤也有這個原因,高郵太窮了,淮東又發生饑荒,他收編的幾十萬元朝降軍要吃飯,不趕緊打下來個富庶的地盤根本養不起那麽多人。


    老張當初對集慶府還挺有意思,不過他弟張士德覺得平江府更好。


    集慶府隻是地理位置重要,比不上平江府有錢有糧,他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養活手底下的幾十萬大軍,先把最富庶的平江府給占了,然後再往周邊擴張也不遲。


    這一然後不要緊,集慶府就讓他們家朱老爹給占了。


    都說定都南京的王朝短命,從另一個角度想,拿蘇州當大本營的還當不了王朝呢。


    沐青腦洞大開,想著想著把自己給逗笑了。


    不行不行,這對老張來說太紮心了,不禮貌不禮貌。


    話說迴來,施耐庵和羅貫中師徒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投奔到張士誠帳下做謀士的。


    他們家朱老爹麾下謀臣也不少,和幾年前提著燈籠都找不到幾個正經讀書人的情況相比有了很大的改善。


    帥府的書房光明敞亮,朱大帥呷了口茶心情極好,筆走龍蛇揮毫落墨,感覺自己的文采也大有進步,“文青,來看看爹剛寫好的書信。”


    他這些天召了許多文人來講學,沒有作戰任務的將領們都得去聽課,他自己也不例外。


    他們都是泥腿子出身,以前沒機會念書寫字,現在有機會了還不努力上進那可不行。


    成大事者怎麽能不識字?


    學!都給他鉚足了勁兒學!


    朱元璋感覺自己學的非常不錯,這字寫的也很有讀書人的意思。


    嘖,他要是不說,誰能猜到寫出這麽一封引經據典的書信的竟然是個泥腿子呢。


    沐青從板凳上蹦下來,繞過屏風湊過去看他們家老爹自得炫耀的書信,看著看著忽然看出了點兒不對勁,“爹,這個字念什麽?”


    “這個字念隗。”朱大帥得意的眯著眼,不用想也之後後麵那個字小娃也不認識,不用娃問他自己就貼心的念出來,“後麵那個是囂,囂張的囂,隗囂是個人名,是漢朝王莽當政時的大軍閥。”


    小娃進學有一段時間,先生們教的東西不少,漢朝是什麽時候他能明白過來。


    朱大帥自己正經念書也沒幾年,他能寫出來的東西也淺顯,解釋起來更是容易理解。


    隗囂此人出身隴右大族,最開始是天水郡吏,以知書通經聞名於隴西,被國師劉歆推薦為國士。


    後來劉歆叛逆,隗囂迴老家趁機占領天水郡平襄城,憑借“素有名,好經書”,自稱上將軍,然後逐漸割據隴西成為手握重兵的大軍閥。


    謔,大軍閥。


    他把老張比作隗囂,這個評價是相當的高啊!


    沐青聽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聽完他們家老爹的解釋弱弱提意見,“爹,要不您找幾個先生來看看這信寫的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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