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裝看看老舊的牆紙,假裝看看窗外的夜色,再假裝看看程延林坐著的椅子。程延林差點被他轉暈了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有話要說?”被緝拿的嚴拓臉上寫滿欲言又止,不太好意思說出口,半天一個字都沒蹦出來。程延林鬆開他,屈指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了下:“快說。”嚴拓這才弱弱開了個頭:“白天我聽我們同事聊天。”“嗯。”程延林耐心聽他說。“他們說如果一個人一直不給你明確信號,就是在吊著你。”說完他偷看程延林的反應,哪想程延林直接笑了,看著他:“你想說什麽?”嚴拓放大膽:“你現在是不是在吊著我啊?”程延林沒反駁,嘴角依舊掛著笑意,反問他:“不願意?”“沒有。”嚴拓立刻說。“看起來不像沒有的樣子。”程延林說。“真沒有,”嚴拓朝他湊近了一點,“我就是確認一下。”“確認什麽?”“萬一你沒釣我呢,那證明我努力得還不夠。”頓了下,嚴拓又理所當然地說:“而且我是雙魚座。”程延林沒說話。嚴拓問他:“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是雙魚座?”程延林配合他:“為什麽是雙魚座?”“我是魚啊,”嚴拓臉上帶著小小得意,發表自己剛挖掘出來的驚人發現,“魚就適合被釣。”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寫滿了來釣我吧來釣我吧我最好釣了的小心思,比起海底傻乎乎吃魚食的魚,更像是那種會主動躍出水麵直接跳進桶裏的笨魚。程延林沒忍住,伸手掐了把他的臉,鬆開後才說:“從哪學來的這些傻話。”嚴拓覺得才不傻,但既然程延林不認同他的論點,也就不提了。他把水果推過去。程延林看著切好的水果,突然提起來:“你好像不隻給我送水果,辦公室每個人都有。”“對啊,”嚴拓坐下,“有的時候水果買多了,我就多切出來一些。”程延林微微搖頭:“看來我並不特殊。”“才不是。”嚴拓微微靠近,盡管房間隻有他們兩個,但還是像怕被其他人聽到似的壓低了聲音說:“我都挑切得最漂亮的裝給你,你那盒是最好看的。”過了好幾分鍾,程延林都沒能說出話來。他覺得自己陷入了嚴拓的圈套當中。他才是那條被釣上鉤的魚。--------------------是不是該倒計時了呀第53章 程延林該迴去了。嚴拓說要送他,被拒絕了。又說送上車,還是被拒絕了。最後他隻能站在電梯口,和裏麵的程延林揮手拜拜。電梯門關上的那刹那,嚴拓後悔極了,身體一歪腦袋抵在牆上。就應該再堅持一點,好歹送到樓下,這樣也能多待一會兒。但沒來得及讓他自怨自艾,電梯忽然“叮”了一聲,門再次緩緩打開。嚴拓站直身體,愣愣看著裏麵的程延林。程延林抬手擋住門,頓了下,對他說:“我怕我會迷路,你還是送我下去吧。”電梯裏很安靜,隻能聽到轎廂下降時鋼纜被吊軌拉動的陣陣摩擦聲。嚴拓站得離程延林很近,兩人之間隻要稍微動一動就能碰到彼此。但電梯運行的速度過於快,停留在裏麵的時間轉瞬即逝,很快門就重新打開。車就停在小區門口,嚴拓跟在後麵,絞盡腦汁想還有什麽借口可以拖延時間。但一直走到車旁邊,他都沒想出來。程延林打開車門,看起來毫無留戀地坐上車,降下車窗對他說再見。嚴拓隻好說:“明天見。”他眼睜睜看著車在視野裏逐漸變小直至消失,連帶著人也一起不見。迴到家後,嚴媽睡前例行問他吃過藥了嗎。嚴拓說沒有。他換上睡衣,接過嚴媽遞來的水杯,將不同顏色的藥片扔進嘴裏,仰頭咽下。嚴媽看著他,沒有任何預兆,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水杯還在嚴拓手中,他抬高胳膊,身體有些僵硬,但沒有躲開。僅僅幾秒,嚴媽就鬆開了手,像遮掩什麽似的,語速微快地說:“睡覺吧。”她拿著空杯子走到廚房,手放在水龍頭上,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掉下眼淚。不是難過,隻是高興而已。她記得嚴拓每一次吃藥的模樣,記得他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隻能靠點滴才能將藥輸入血管,記得他暴躁地把藥全都摔在地上,記得他麵色麻木地吞下藥然後又全嘔吐出來,記得他把藥藏在舌下被護士發現,記得他神誌不清時直接吞下一整瓶藥。不論是在醫院還是在家,她清楚記得每一個畫麵,也記得其中一絲一毫的變化。所以現在才會無法抑製地落下淚水。嚴拓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影響,他坐在桌邊,打開筆記本,寫下今天的日記。今天很高興。早上高興,中午一開始也高興,後來有點鬱悶,但下午又恢複了。晚上最最最高興。這是李醫生要求的,讓他每天必須寫日記。一開始他寫不出來,雖然感覺腦子裏有很多想法,但筆尖落在紙上的時候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李醫生聽完說不用寫多麽複雜的東西,就記錄自己的心情,高興還是傷心,憤怒還是平靜。寫日記很簡單的,她說。於是嚴拓按照她說的,每日記錄自己的心情。一開始寫得很簡單,隻有高興或者不高興幾個字,就概述了他的一整天。後來漸漸多幾個字,會寫今天有點開心,或者今天開心了一下午。現在又進一步,會坦誠自己的難過和煩心。李醫生說這本日記她不會看,是獨屬於他自己的,所以要誠實。嚴拓一開始做不到這點,即便知道不會有任何人看到,他還是會在日記裏寫下欺騙性的文字。比如把悲傷寫成愉快。但這也不算不誠實,因為他隻是心裏難過,並沒有表現出來。除了自己沒人知道他不開心,這樣也可以算開心的吧?但可能是不論長短還是真假每天都要在這個本子上寫下點什麽,讓他對它漸漸培養出了一些感情,或者說信任。他開始覺得可以寫一些真誠的話。比如忽如其來的難過,或者沒有原因的悶悶不樂,以及莫名其妙的煩躁。他將這些不願展露出來的情緒寫下來,就像記錄自己的發病日常,每一天都很清晰認知到自己病還沒有好。可這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隨著寫下來得越來越多,他開始習以為常,甚至認為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也算李醫生說的一種變化嗎?嚴拓不清楚,他不是醫生,並不會治病。他隻是想好起來,從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他迸發出如此巨大的渴望。所以他一定會好起來。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陽光依舊普照大地,鳥啼清脆,花草芬芳。嚴拓如往常一樣,被吵鬧的鬧鍾叫醒,洗漱完後晃晃悠悠走進廚房。小餐館恢複了早餐供應,但因為著實沒有廚藝,再加上早起很艱難,嚴拓大部分時間都會選定最方便省事的粥和水果。為了不讓程延林吃膩,他很用心地隔三差五更換粥的品類,今天大米粥,明天就小米粥,大後天就大米小米兩摻。不過這麽用心的早餐並不能讓他每天都見到程延林,程延林太忙了,不總待在辦公室。但他會給嚴拓發圖片,證明自己吃了他的早餐,雖然有的時候消息下午才傳來。又過了一周,程延林說自己要出差幾天,讓嚴拓別送早餐了。嚴拓立刻委屈了,心碎了,患得患失了。原來這就是被吊的感覺嗎。為了不讓自己多想,嚴拓將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就連兼職的時候都比往常要認真好幾倍,連連被小孩子誇讚是遊樂園裏最活潑的大熊。可努力並不隻會帶來好結果,也會帶來噩運。在周一的早會上,嚴拓因為犯了一個不小的錯誤,被王卷毛當著全體員工麵罵了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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