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水脈這麽一說,陸采兒忽然有點理解水脈了。不能跟心愛的人長相廝守,還不如孤獨終老。她跟水脈也是一類人,都是愛而不得。所不同的是,遲樂並不願意娶她。假如遲樂願意娶她,她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你這又是何苦呢?”陸采兒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半響後,她又問道:“那你什麽時候上清流山去?”


    水脈低聲迴:“等他武功恢複後,我就去見李愁容,拜她為師,永守廣安堂。”


    陸采兒沉重地歎了口氣。


    煙香去了趟忠勇王府,隻見到了梅兒和胡管家,並未見到遲樂和蘭綾玉。聽王府的人說,他們倆進宮去了。她隻得又返迴淩翠閣。


    淩翠閣裏,陸采兒和水脈又在房間聊了許久。陸采兒才起身告辭:“天闊交給你照顧了。我得迴醉芳樓一趟。”


    等陸采兒離開後,水脈向床那邊走去。她在床沿坐下,打量起了沉睡著的那人。


    他雙眼微閉,臉色漸漸好轉,原本蒼白的嘴唇恢複了血色。就是這張臉,讓她百看不厭,讓她著迷。


    楚天闊處於醒著的狀態,鼻孔裏全是她的氣息。他當然感受得到她一雙目光在他臉上流轉。他被盯得如芒在背。


    那種氣氛無比壓抑,彼此均勻的唿吸聲,都異常清晰。因為緊張心跳加快,他居然額冒冷汗。


    水脈隻當他是身體虛,卻不知道,他是緊張得冒汗。


    楚天闊的內心波濤澎湃。水脈為了他,答應了李愁容提出的無理要求。


    哀莫大於心死。水脈的意思,說得非常明白了。她之所答應李愁容的條件,除了要換取解藥,還有一點就是她對感情的事,心如死灰,一心要孤獨終老。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瞬間,壓力山大啊。


    他該怎麽辦?該怎麽辦?他該怎麽阻止水脈呢?


    如果,他娶她,她就不會去清流山當道姑了。


    那樣,煙香怎麽辦?他跟煙香同生死,共患難,要他放下煙香,他做不到。


    可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水脈,因為他而終身不嫁。她才貌雙全,一顆真心隻對他。為了他,她可以淡泊名利,願陪他歸隱山林。為了他,她寧願終身不嫁,永守廣安堂。


    他們相交十多載,他曾以為他喜歡她,放話要娶她。可是,他卻辜負了她。


    他對水脈虧欠的太多太多了。他打算,來生再償還她。然而,今生呢?


    在煙香和水脈之間,他隻能選擇一個。一個是他愛得無法自拔的女子,一個是愛他愛得無怨無悔的女子。一個跟她情投意合,一個對她情深義重。


    一邊是情,一邊是義。情義難兩全。


    如果,他選擇煙香,那麽今生餘下的日子,他隻能背負著對水脈的愧疚度過。


    如果,他選擇水脈,放棄了煙香。那麽,以後他隻能背負著對煙香的思念,在遺憾中度過。


    究竟該如何取舍?是她,還是她?真是萬分煎熬。不管怎麽樣,他得想方設法阻止水脈上清流山去當道姑。


    水脈看他額冒冷汗,掏出了手帕幫他擦汗。擦著擦著,她心裏莫名生出許多傷感,滿滿的不舍。她情不自禁,伸手摩挲他的臉。


    楚天闊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間,水脈尷尬異常,仿佛做錯事的孩子,臉漲得通紅。她羞赧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來。


    楚天闊握著她的手,跟著站了起來。


    水脈輕輕把手掙脫出來,很是窘迫地說:“想不到你這麽快就醒了過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就在這時,煙香已經從忠勇王府趕了迴來。她走近大師兄房門口,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聽到了裏麵傳來的對話。


    “水脈。你不要去清流山出家。如果你不嫌棄我像個文弱書生,我決心娶你為妻!”楚天闊的聲音。他麵對水脈提出的問題,答非所問。


    最初聽到大師兄的聲音,知道他沒事了,她心情無比歡快,眉開眼笑起來。隻是,當她聽清楚了,大師兄說要娶水脈的話,她苦笑了一下。


    這又是鬧了哪出?她才剛離開一會兒,事情怎麽變成這樣了?若是依她以往的性子,她必定要衝進去,對著大師兄冷嘲熱諷一般,然後瀟灑地轉身離開。


    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她的內心居然沒有很大的波動。或許,就因為她在山神廟裏,許下的那個諾言,隻要大師兄能好好活著,她不管他愛誰,他娶誰了。


    經曆過了生死考驗,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她站在門口,默不作聲。


    房間裏的水脈,被楚天闊一句話,震得目瞪口呆。原來,他早就醒了。她跟陸采兒的那些對話,他全聽到了。所以,他為了阻止她前往清流山,才說要娶她。


    她比誰都清楚,他選擇這麽做,隻是因為報恩,為了補償,為了仁義,不是愛她。


    盡管她心裏清楚,但是,親耳聽到,從楚天闊嘴裏說出,決心要娶她的話,還是令她有片刻的動搖。


    她的心裏,一會兒暗流湧動,一會兒掀起了巨大波瀾。


    原本,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卻沒想到,因為他的一句話,心旌搖曳。


    沉默了片刻,她艱難地做出了選擇。她淡淡地開口:“不行。我不答應。”


    站在門外的煙香,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但是,她很快又歎了口氣。為什麽水脈姐姐跟她一樣愛上了大師兄。水脈姐姐這麽好的女子,偏偏為情所困。


    可是,感情這東西是真的無法勉強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它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不是她想讓就可以讓的。


    “為什麽?”楚天闊追問。


    “你娶我隻是為了補償我,我怎麽能答應。”水脈猶豫了一下又道。


    “我不可能讓你去清流山出家!”楚天闊笑容頓失,神色異常凝重。她為了替他求藥而終身不嫁。如此大的犧牲,讓他一輩子如何心安?


    楚天闊斬釘截鐵道:“你不用上清流山去。李愁容賜藥救了我,我自會報答她。”


    水脈溫婉一笑:“天闊。煙香對你是真心的,你們患難之情比海深。祝福你們。我已答應李愁容拜她為師。等你傷好後,我就上清流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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