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萬賀呈說,“剛沒聽清。”“等我拿到證,我就買輛車練練長途,順便開車去深圳找你。”萬賀呈嗯了一聲,提醒他道:“拿到證以後有一年實習期,一年內得有人帶著,不能自己上高速。”裴小拾在電話那頭長長啊了一聲,垂頭喪氣道:“都忘了這件事了。”“如果非得有個什麽理由才能過來,不需要這麽複雜,不是還欠你一份生日禮物麽,想好要什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討。”萬賀呈又補充,“等你不那麽忙的時候。”“知道了,萬哥。”裴小拾聲音小小的,很快在電話那頭說,“萬哥,我準備洗澡睡覺了,拜拜,下次聊。”萬賀呈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九點。“現在睡得是很早。”萬賀呈說,“那不打擾你了。”電話掛了半小時以後,裴小拾主動打了過來,打的視頻電話,萬賀呈接起,先看到一個天花板,然後裴小拾調成前置攝像頭,他這才看到裴小拾躺在床上的模樣。整個人縮進被窩裏,被子拉起來遮住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懵懂又呆滯的大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用手揉過,眼皮紅紅的,下垂的睫毛根根分明,隨著眼皮的開合很緩慢地眨動著。“剛洗完澡,現在躺床上了……”裴小拾是側躺著的,這樣舉著手機胳膊能有個支撐點,比較省力氣。視頻剛接通,裴小拾就看到萬賀呈從椅子上起身,背景很快從書房換成客廳,因為萬賀呈拿手機的角度不太講究,所以裴小拾從一開始看到萬賀呈下巴到最後隻看見個天花板。萬賀呈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台麵上,倒了杯水喝。裴小拾看不見萬賀呈,但能聽見他拿杯子和倒水的聲音,準確點來說,裴小拾並不知道萬賀呈倒的是什麽,隻能聽見他往杯裏倒水或者其他液體的聲音。“你喝水還是喝酒啊。”裴小拾問他。這時候萬賀呈喝完水了,重新拿起手機,裴小拾這才得以重新看見他的臉盡管萬賀呈走路時手機拿得低,角度不太好,裴小拾幾次隻能看見他的下半張臉。“看不見你啦,手機拿高點兒。”裴小拾的聲音這才顯露出些著急。萬賀呈重新迴到書房繼續看材料,同時把手機在電腦顯示器旁放好,不耽誤裴小拾看他:“喝水,沒喝酒。”裴小拾把臉在枕頭上蹭了蹭,又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小聲道:“剛才掛電話真的是因為我要洗澡……我現在都睡得很早,一般九點多就上床了。”萬賀呈往前迴憶了一下,發現裴小拾可能過度解讀了自己剛才那句“那不打擾你了”。“所以就哭了嗎?”萬賀呈盯著視頻裏的人認真看了一眼,“眼睛很紅,別揉了。”裴小拾立刻就把手放下了。這段時間以來,裴小拾不敢主動聯係萬賀呈就是怕多做多錯,好像如果沒有個合適的正當的理由就找萬賀呈對萬賀呈來說是種打擾。萬賀呈告訴他想見麵其實不用這麽複雜,也不需要特地去找理由,他就知道萬賀呈其實什麽都知道,他的所有小心思和小動作在萬賀呈眼裏隻是一些幼稚又笨拙的伎倆。隻是他沒辦法不想複雜,因為他也被自己的病搞怕了,就像現在這樣,他又讓自己被情緒控製了。“剛才洗澡的時候哭了一下,現在沒哭了。”裴小拾決定不對萬賀呈說謊,吸了吸鼻子,說話時還帶著點鼻音,“你別工作得太晚,早點休息。”本來以為萬賀呈要掛視頻了,沒想到萬賀呈非但沒有要掛斷的意思,反倒開啟了新話題,問他:“我剛說了哪一句讓你誤會了,跟我說說,我反省一下。”聽見萬賀呈說“反省”,裴小拾先是呆了一下,忽覺口幹舌燥,好像是被空調的冷氣抽走了身體的水分,緩過來後,臉頰溫度迅速上升,他甚至能看到視頻裏的自己臉肉眼可見地變紅了,最後說話也有點磕磕絆絆起來:“是我自己亂想,哪裏能讓你反省。”視頻的時候萬賀呈沒有像他一樣一直盯著手機,有時候視線往旁邊偏移,裴小拾就知道他在看電腦,如果是垂眸,就是看文件。但說完要“反省”的話,萬賀呈就看向鏡頭了。“剛剛是突然想到你最近幾次掛電話都說要睡覺,覺得你現在睡得挺早,就提了一嘴,後麵說那句‘打擾’也沒想太多。沒覺得你騙我或者不想跟我打電話。”萬賀呈跟他在視頻裏對視,問他:“再說,你會騙我,或者不想跟我打電話嗎?”裴小拾臉漲得通紅,脫口而出:“不會!”萬賀呈嗯了聲:“那你以後心裏有事兒就說,成嗎?”好一會兒,裴小拾才抱著被子低低道:“萬哥,我給你寫了信,但還沒寄出去。”萬賀呈沒問為什麽不寄,隻說“不著急,想寄的時候再寄”。再然後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裴小拾半張側臉埋進枕頭裏,盯著視頻另一頭專注辦公的萬賀呈看。看到萬賀呈身後、掛在書房牆上的一個時鍾,秒針和分針在緩緩走動著。最後是裴小拾在手機發出低電量提醒的時候,開口打破了安靜:“或者,這周末老師休息,我不用上課,可以把信拿去深圳給你……”是不是很蠢?現在連裴小拾都覺得自己蠢了非要給兩人見麵找一個理由,哪怕這理由可能在萬賀呈看來無聊又荒唐。但是是萬賀呈讓他有事就說的。如果內心戲和心理活動能被窺探,旁人一定要在裴小拾這兒眼花繚亂了。這時候萬賀呈的視線終於從電腦顯示器和一堆文件中移開,伸手拿過手機,裴小拾看到屏幕裏萬賀呈的臉在放大和清晰,聽見他說:“買好機票把航班信息發給我,我去接機。”第63章 說要周末來,實際裴小拾到達深圳的時間是周五晚上十點鍾。一張臉依舊捂得嚴實,瘦小的臉藏在口罩下,不一樣的是這次腦袋上戴的帽子換成了明亮的藍色,讓萬賀呈在人群中一下就注意到了他雖然是裴小拾提前發微信告訴萬賀呈自己戴了寶藍色棒球帽。萬賀呈還注意到裴小拾這次穿了短袖短褲,其實裴小拾身上那些疤痕隻有離得近了且在特定角度才看得清,腳踝位置隻要穿上襪子旁人就看不見,更不用說腿根,唯一會被察覺的手腕位置用上遮瑕就能完美遮蓋。隻要裴小拾想,完全不必在大夏天用長袖長褲封印自己。裴小拾不會不知道這個,以前工作上他沒少用遮瑕,離開工作就不這麽做完全是出於心病出於在人群中想要把自己藏起來的心病。一方麵是夏天衣服少,另一方麵是之前在深圳這邊租的房子裏還留有部分行李,這次裴小拾連行李箱都沒帶,全身家當隻有背上一個大大的奶白色雙肩包。時隔幾月重新碰麵,遠遠看見萬賀呈在出口處等待自己,裴小拾忽有異地情侶久別重逢的錯覺。他跟隨人群一步步靠近萬賀呈,萬賀呈也手插褲袋看向他。一段時間不見,再相熟的舊人也難免要先拘謹一小會兒,盡管這樣的拘謹隻發生在裴小拾自己身上。在人麵前站定,裴小拾扭捏著揪住自己背包兩側的帶子,抿著嘴小聲問:“等很久了嗎?”“剛到。”萬賀呈確實是剛到,因為他也是剛下班,本來想幫裴小拾提行李,看見裴小拾兩手空空,便問他,“沒帶行李?”裴小拾聳了聳肩上的包,趕緊解釋:“夏天衣服薄,我就沒帶箱子了,東西都在包裏。”然後裴小拾跟著萬賀呈去停車場取車,等坐進車裏了,才把帽子口罩摘掉。待車子開離機場上了高架,在副駕駛正襟危坐的裴小拾這才悄悄扭頭去看萬賀呈。窗外風景在倒退,萬賀呈目視前方側臉英俊,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骨節分明、小臂線條流暢,裴小拾覺得很好看就一直盯著看,忘了自己要跟萬賀呈說什麽了,也忘了把臉轉迴來。萬賀呈這時轉頭看了他一眼,問他:“去我家?”裴小拾這才熱著臉抱著包坐正,還沒迴話又聽萬賀呈說:“都在一個小區,先去我家坐坐,晚點兒想走想留你自己決定。”“好,好的。”裴小拾的思緒被拉迴現實,終於想起來自己剛才扭頭是想問萬賀呈什麽,“你最近工作忙嗎?周末應該不用加班吧。”“這兩天好一些,不是很忙。周末不加班。”萬賀呈迴答他。周末不管是見客戶,在家辦公或者去公司,都是萬賀呈自己的安排,對他來說算不上加班。兩人默認去一方家裏時自然得好像真情侶,但又沒有太深入地聊些什麽,很大一個原因是裴小拾困了,過去幾個月他調整了自己的作息,平常這個時間點他已經睡了一開始是服用安眠藥才能早早入睡,後來慢慢不用吃藥也能睡了,而早睡是裴小拾為了不讓自己在夜深的時候發病根據過往的經驗,他在淩晨發病的幾率最高。於是在車上裴小拾就睡了過去。車子開進小區地下車庫的時候,像是有心靈感應,裴小拾揉揉眼睛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睡了一路。“對不起我睡著了。”裴小拾兩隻手絞在一起,有點兒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早睡慣了。”萬賀呈把車熄了火,擰開頭頂的照明燈,在駕駛座上側身看向他:“早睡好,我看你現在氣色不錯。”這時裴小拾卻抬手把燈關了,屁股離開座位,整個人傾過半邊身子,親在萬賀呈嘴角,可是萬賀呈卻用手卡住他下巴,沒有迴應他的吻。裴小拾知難而退想縮迴來,這時才看見萬賀呈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伸到他這邊來,幫他把安全帶解開了。原來剛才安全帶沒解嗎?難怪感覺勒得慌。幫他解了安全帶,萬賀呈這才握著他下巴,在他嘴唇上很輕地吮了幾下,然後跟他分開一些距離,看著他被自己吻得亮晶晶的嘴唇,說:“嘴巴很甜。”裴小拾紅著臉說:“剛才在飛機上吃了糖,草莓味的,空姐給的……她說她是我小紅書粉絲。”萬賀呈說:“你小紅書不是很久沒更新了嗎?怎麽還有粉絲?”裴小拾反應過來後呆了好一陣,用力眨了幾下眼睛,不太確定地說:“你有關注我……”萬賀呈說:“不想讓我關注?那我等會兒取消……。”裴小拾急急打斷他:“你是哪個?我也要關注你!”萬賀呈倒也不藏,打開自己今年剛注冊的小紅書賬號,給裴小拾看了自己的主頁。確實是很新的賬號,連頭像和用戶名都還是注冊的時候係統默認設置的,一條動態都沒發過,粉絲0,關注的人隻有一個【裴小拾大魔王】。萬賀呈的本意是讓裴小拾知道,自己的賬號隻是一個什麽內容都沒有的新號,沒必要關注,沒想到裴小拾愣是追著那一串由數字和字母隨機組合的無意義的用戶名搜索到了他,並點下了關注。萬賀呈:“……”裴小拾很老實地說:“我是拿小號關注你的,我小號也一個粉絲都沒有。”裴小拾剛出道事業上升期那會兒吸粉不少,但因他狀態不好沒花多少心思在經營個人賬號上,現在幾個比較大的號基本是公司在運營,平時要點個讚都得找經紀人報備,更別說關注別人,所以他基本不怎麽登自己的大號,偶爾上上網就用小號上,不用怕手滑把自己送上熱搜。從小紅書退出來,他又用小號關注了萬賀呈微博,這才發現萬賀呈微博竟然有將近百萬的粉絲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萬賀呈的微博,而是萬呈科技的官方微博。“你小紅書什麽時候關注我的……”裴小拾耳尖紅紅的。萬賀呈想,什麽時候?就剛剛打開應用的時候剛關注的。因為萬賀呈平時沒用這些app,之前看過幾次裴小拾賬號也都是直接搜了看的,沒想過要關注,剛才裴小拾那句話提醒了他。“今年剛關注的。”萬賀呈覺得不算說謊。隻是做一些不費力的事就能讓裴小拾心情好一些,萬賀呈覺得自己沒必要端著。幼稚地找萬賀呈“互關”完以後,裴小拾果然心情很好,說話時嘴角都是翹著的:“我確實好久沒更新了……不過如果你想看的話我以後就多發一些……”他聽見萬賀呈問他:“qq要加迴來嗎?”裴小拾想起最早他和萬賀呈的聯係基本都是通過qq,雖然後來萬賀呈出來自主創業為了方便聯係客戶更多使用的是微信,但他那時已經很習慣在qq上給萬賀呈發消息,剛分手的時候萬賀呈還沒刪他好友,是後來萬賀呈離開申城時才刪除了他qq好友,也注銷微信換了手機號,他這才被迫徹底跟萬賀呈斷聯。萬賀呈自己早不用qq了,原本隻是順口一問,卻見裴小拾垂眸不說話臉色不太對勁,完全不是剛才開心的模樣了,這才再問了一遍。裴小拾低著腦袋說:“其實可以不用加的,因為我已經好幾年沒用過qq了……”當年因為太傷心,裴小拾很長一段時間不敢登qq,因為每登上一次,好友裏已經沒了萬賀呈這件事就會淩遲他一次。萬賀呈不會忘記當年的話癆裴小拾一天能在qq空間發十條說說,他以為裴小拾微信朋友圈沒任何東西是都發在了qq上,不知道裴小拾現在連qq都不用了。萬賀呈盯著他頭頂的發旋看了一會兒,才說:“小拾,頭抬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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