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裏酒水下肚,時知府內心的狂喜被衝散不少,理智重新喚醒,頭腦也有了些許清明,漸漸的迴過神。


    這時他也發現了不對勁:劉知遠是一品鎮遠將軍沒錯,但其主政的地方是蜀地,怎會突然出現在江南?


    事有蹊蹺!


    用餘光瞥了眼滿臉笑意的趙就,還有麵無表情的劉知遠,他輕輕放下酒杯,笑問道:“劉將軍、趙大人,能否告知下官,有什麽忙需要我幫?”


    “小忙、小忙!”趙就敷衍了事。


    時知府不肯罷休,“趙大人哦,下官本事低微,得多做了解,也好早做準備嘛!”


    趙就手上動作頓時一滯。好嘛,老油條還真是老油條,不見兔子那是死活不撒鷹啊!


    見他堅持不懈,趙就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迴答,反而轉頭朝劉知遠丟去詢問的眼神,想聽聽他的意見。


    沒想到劉知遠幹脆利落低身倒酒,全當沒看見。


    王八蛋!這時候你倒是撇得幹淨!趙就心裏暗罵,無奈收迴眼神。


    猶豫片刻後,趙就放下酒杯,歎了口氣,幽幽說來:“時大人有所不知,劉將軍現身江南實乃被逼無奈。”


    “哦?還有這種事?”時知府麵露難色,眼光在趙就和劉知遠臉上來迴徘徊。


    按他的想法,一品實權將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柄、威勢、能量和掌控力遠超自己。如此人物都被此事逼到無奈,多自己一個又有什麽用?


    想到這裏他突然心神劇震,不自覺咽了口唾沫,雙眼圓瞪。有個大膽的想法浮上心頭:眼前兩人該不會想……


    察覺到他表情劇變,趙就連忙出聲打斷,以免再生遐想。


    “時大人可不要胡思亂想!劉將軍隻是奉旨進京,途徑廬州而已。”


    奉旨進京?騙鬼呢!從蜀地到京城,無論走水路還是走陸路,都無需經過廬州,何必打亂行程,特地現身廬州?


    為了遊覽湖光山色?這話時知府壓根不信!畢竟湖光山色又不止廬州有,江州同樣有,還順路!


    他心裏頓生警惕,屁股往椅子邊挪了挪,做足隨時跑路的準備。


    “趙大人話別說一半呀。”


    “哈哈哈哈。”趙就擺手大笑。


    站起身指著外麵大湖,問:“時大人可知,為何我等放著驛站酒樓不住,偏偏挑了此處?”


    “為何?”時知府問道。


    趙就歎了口氣,苦澀說:“劉將軍進京,錦衣衛奉命護送。但是啊,有些膽大包天之輩,竟然趁機截殺,以至於不得不打亂原先行程,四處躲避藏身。又恰好途徑廬州,所以才請時大人幫個小忙!”


    “原來如此。”時知府長長吐出濁氣,將提起來的心放迴肚子裏,緊繃的身體也癱軟下來。


    不多遲疑,他大手一揮,“劉將軍、趙大人放心,我這就去軍營調兵護送,保證沿途歹徒無機可乘,劉將軍安全、順利進京!”


    “時大人誤會了,要你幫的,不是這個忙。”趙就搖搖頭。


    不是?時知府疑惑不已,閃爍眼光緊緊盯著趙就。


    給他倒滿一杯酒,趙就這才幽幽開口解釋道:“護送劉將軍進京,錦衣衛足夠,時大人隻需幫一個小忙。”


    “請說。”時知府滿口答應。


    趙就招招手,示意他靠過來。待兩人臉貼臉,才輕聲交待:“需要時大人幫忙準備一艘小船,供我使用。兩三日後,劉將軍將啟程,那時時大人還需做一件事。”


    “湖麵上的船隻不要撤去,我們所在的大船也不要靠岸,仍遊蕩於湖麵。與此同時,每天按時送上來吃喝之物,連續四五日即可。”


    “在此期間,無論是誰,無論多大的官職,都不要放上船!岸邊兵卒也不要撤去,仍舊巡查。”


    聽完之後時知府依舊疑惑,“僅此而已?”


    對他一個四品知府來說,這些都不算難事,可以說非常簡單,隻需要幾句話便能辦到。


    因此,他隻覺得有些不真實。做好這麽點小事就能上調京城?是不是馬虎了些?


    “對!僅此而已。”趙就輕輕點頭,淡淡說道。


    可時知府依舊覺得不真實,幹脆轉頭看向劉知遠。見他也點了點頭才放下心來,拍著胸脯保證:“劉將軍、趙大人且放心,在下一定照辦,別說官員,就是一隻蒼蠅、蚊子,都上不了此船!”


    “好!”


    “好!”


    劉知遠跟趙就異口同聲。兩人都站了起來,對時知府拱手行禮,以表感謝。劉知遠更是走下來,拉著時知府的手,笑道:“時大人深明大義,這份情劉某深記在心,以後咱們就有大交情了!”


    “哎喲,劉將軍客氣,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


    想到自己十幾年地方官生涯即將結束,時知府笑容燦爛,連連擺手,就差跪下叩頭了。


    “哈哈哈,時大人才客氣呢!說幫就幫,實在是仗義之人呐!”劉知遠臉上掛著笑意,毫不介意的跟他客套。


    事情商量好,三人都笑了起來,各自舉起酒杯客套,似乎神交多年般聊著閑天、扯著天南地北。


    直到寅時半,喝得兩頰微紅的時知府才拱手稱辭,以衙門還有公事,不能多喝為理由,跟兩人告別。


    待他走出門,劉知遠笑容瞬間收斂,挑眉問道:“老弟啊,你千辛萬苦哄騙這一通,所謂何意呀?”


    “唉……”趙就放下酒杯,搖頭苦笑。


    “我是怕京城裏不安生啊。”


    劉知遠臉色劇變,抬眸看向趙就,“你的意思是……京城有人想要我的命?”


    “是呀,如果皇上出兵北征,大皇子必然要監國,恐怕其餘兩位皇子不會甘心。”趙就抬起頭,幽幽看向京城方向。


    去信這麽久,陸文玉遲遲沒迴信,他心裏始終不安。再加上一路走來,連個小宗師都沒看見,詭異得很,恐怕都在等待時機,以便一擊必殺。


    偏偏這時候,京城半點風聲沒有,安靜無比,好像不知道劉知遠奉旨進京一樣,實在讓人不得不遐想。


    因此,趙就有理由相信,接下來有段路,必定會走得異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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