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路做到正四品,時知府當然不是傻子。“去京城看看”的意思,他哪裏不明白,隻是除去欽差的身份,趙就也不過官至指揮僉事。


    一個正四品,調動另一個正四品,怎麽看怎麽虛假。


    “趙大人喝醉了?”時知府咧嘴笑笑,不置可否。


    別看他態度恭敬有禮,安排得妥當用心,究其原因,是出於對“欽差”這層身份的重視。至於趙就本人,他並不感冒。


    不僅因為兩人官階相同,更多的是兩人一個文官、一個武官,一個在廬州、一個在京城。搭不上調呀!


    再者說,四品知府再往上調,就是六部堂官了。如此大幅度的調動,怎麽可能幾句話就能辦成?


    所以時知府隻是聽聽,並沒有當真。


    “嗬、嗬嗬。”趙就挑眉笑笑。


    “時大人前怕狼後怕虎,真是辜負在下一番苦心呀!”


    聞言,時知府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他抬眸死死盯著趙就,始終想不明白,為何趙就敢說出此等狂言。


    難不成……背後有大來頭?


    “陸大人麽?”時知府意有所指。


    但趙就依然掛著淺笑,搖搖頭撇嘴道:“陸大人權柄再大,也管不到文官的調動升遷吧?而且,我隻是問時大人想不想,又沒說我能辦到。”


    切!時知府心裏隻覺得不屑。辦不到的話,說得再好聽也沒用呀。


    “看來趙大人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哈哈哈。”


    趙就揮手反駁,“我確實幫不到,陸大人也不容易辦到,但是吧,總有人能辦到。我問得是,時大人想不想。”


    “哦?”時知府抬眸注視趙就,意圖從他臉上讀出,自信的資本。


    兩人目光相交,趙就步步緊逼,“時大人到底是想,還是不想呀?”


    麵對極具誘惑的話語,時知府心亂如麻,無數念頭一一浮現,讓他遲遲下不了決心。


    時間在兩人無聲中慢慢流逝。察覺時知府的躊躇、猶豫,趙就歎了口氣,搖搖頭便想往船艙裏走去。


    走出幾步,身後才傳來肯定的聲音,“時某人自然想去京城看看,但不知道乘車,還是坐船,還請趙大人指點迷津。”


    終於等到自己想聽的話,趙就果斷停下腳步,轉頭輕聲說道:“時大人跟我來,我帶你見個人,等見完就明白了。”


    “好。”時知府抬腳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拐彎沿著樓梯往第二層船艙走去。推開門,趙就抬手指引,示意時知府進去。時知府點點頭,邁步走進船艙。


    二樓船艙不小,卻沒點多少盞蠟燭。昏暗燭光裏,有個胖子側坐燭台旁,自顧自小酌。


    時知府左右瞧了幾眼,隻覺那張模糊的側臉有點熟悉。由於燭光昏暗,再加上看不全,他一時半刻沒能想起。


    當他想走近幾步,仔細瞧瞧時,胖子慢慢轉過頭,正臉一點點浮現在燭光中。


    看清楚全臉那刻,時知府心裏頓時一驚,急忙彎腰恭敬行禮,朗聲道:“下官參見劉將軍。”


    沒錯,燭台旁的胖子正是劉知遠。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劉知遠放下酒杯站起身,溫和笑道。


    這時候趙就也關好船艙大門,走了過來。他先替時知府搬來一把椅子,然後再坐到一旁。


    笑道:“時大人,不知道劉將軍能不能幫上忙呀?”


    “能!能!”時知府連連點頭,喜不自勝笑道。


    能認出麵前之人是誰,自然也清楚其有什麽本事。一品將軍呀,武官裏最有權柄的幾個人之一,要是他都沒辦法幫上忙,那普天之下能幫上忙的,就隻剩龍椅上那位了。


    “幫忙?幫什麽忙?”劉知遠好奇問。


    “莫非不願意在廬州當知府,想去蜀地?”


    不等時知府開口說話,趙就搶先一步開口,“老哥你就開玩笑了!時大人的意思,是去京城走走看看。”


    “哦!原來如此。”


    劉知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進六部是好事,隻是咱倆好像沒什麽交情吧?我憑什麽要幫你呢?”


    聞聽此言,時知府不憂反喜。“憑什麽要幫”,意思不就是能幫嘛!


    “劉將軍說得是,下官跟劉將軍先前確實沒交往。但下官今日有緣得以見麵,還請劉將軍多多指點迷津。”時知府姿態放得很低,話也說得滴水不漏。


    可惜劉知遠置之不理。畢竟滿天下想討好他的人多了去了,輪都輪不到小小的知府!


    察覺到尷尬的氣氛彌漫,趙就急忙站出來緩和,“劉老哥!生分了不是!時知府是自己人,互相幫助嘛!”


    “對對對!互相幫助、互相幫助!”時知府瞬間迴過神,連連附和。


    對於兩人的一唱一和,劉知遠滿頭霧水。實在想不明白,趙就為何如此重視一個小小的知府?他能幫上什麽忙?


    他朝趙就丟過去一個眼神,想問清楚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而趙就抬手往下壓了壓,示意他稍安勿躁。


    隨後轉頭看向時知府,示意他先不要開口說話。


    趙就站起身,邊說話邊朝劉知遠挑眉示意,“老哥啊,咱們最近不是遇到點事嘛,剛好,時大人就能幫上忙!”


    看到趙就擠眉弄眼,劉知遠雖然不明就裏,但還是笑道:“竟然這麽巧?”


    聽到自己有機會,時知府不做一絲猶豫,果斷表態,“劉將軍、趙欽差多禮了,隻要能幫上微末,在下一定不推辭!”


    “這就對了嘛!同朝為官,必須互幫互助,哈哈哈哈。”趙就跟個老鴇子似的,不停從中撮合,生怕談崩。


    見他點頭應允,劉知遠也不探究,擺手笑道:“既然時知府願意幫忙,那便再好不過了。”


    得到肯定答案,時知府喜上眉梢,聲音裏都帶著急切,“趙欽差,不知道需要在下做什麽?”


    “不急不急!”趙就搖搖手指,端起桌上酒壺,給時知府倒了杯酒,小心翼翼放在他麵前。


    然後又倒了兩杯,一杯放在劉知遠麵前,一杯自己端著。他舉起酒杯,朝兩人抬抬手,笑道:“共飲完此杯,咱們可就算有交情了。”


    兩人心情不同,劉知遠滿心疑惑,時知府則欣喜不已。三人不約而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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