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國使臣卻絲毫不感到畏懼,依舊喋喋不休。


    “原來貴國是如此待客的,我今日算是開了眼界。我乃昂國使臣,若敢對我無禮,等同於同我國宣戰!”


    “本侯今日算是開了眼界,這世間怎麽會有昂國國君一般荒唐的君主,又怎麽會有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嶽疏桐起身,步步逼近昂國使臣。


    昂國使臣看著嶽疏桐,終於麵露懼色,緩緩後退。


    “我若是有什麽不測,我昂國數萬鐵騎可不是吃素的!”昂國使臣竟然開始威脅嶽疏桐和段泓。


    嶽疏桐冷笑道:


    “我大周派使團前往,隻為將禍國殃民的奸佞帶迴,你們國君執意包庇,這也罷了,為何還要將我國使團屠戮殆盡?如今你怕了,你可有想過,我國使團麵對你們的刀劍之時又是怎樣的恐懼?”


    “我此次前來,是奉我國陛下之命,真心同貴國交好!”昂國使者依舊嘴硬。


    “多番羞辱與我大周,這就是你的交好!”嶽疏桐喝道。


    昂國使者索性繞過嶽疏桐,對段泓道:


    “我國陛下說,隻要貴國願意同我國修秦晉之好,我國陛下會立即命人將司徒熠押解到貴國。”


    嶽疏桐耐心盡失。


    “陛下,這廝眼中沒有對我大周,對陛下的半分敬意。此次出使我朝,分明是為了變本加厲地羞辱於我朝,羞辱於陛下。臣懇請陛下,即刻將這廝押入牢獄,擇日誅殺,以雪今日之恥,以安臣子之魂。”


    “愛卿言之有理。”段泓雙眼寒光冽冽,“將昂國使臣押下去,明日午時斬首。”


    昂國使臣再無方才的囂張氣焰,聲嘶力竭地求段泓饒命。


    “穀銘,朕命你統率八萬兵馬,收複昌、禕二州。你記著,無論昂軍提出何種條件,概不受降。至於這八萬兵馬所需的糧草、兵器,著戶部和兵部去辦。”


    “臣領命。臣以項上人頭擔保,一定收複失地。”穀銘神情堅毅,眼中滿是欣喜。


    段泓笑道:


    “卿可是世間難得的將才,朕相信你,一定能重創敵軍。等卿凱旋,朕一定給你本應得的一切。”


    大軍開拔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嶽疏桐心中不禁有些雀躍。


    不單單是因為終於能一雪前恥,還因為,她心中有一個念頭,像是這初春中種下的一粒種子,開始漸漸萌芽。


    隻是,她不知該如何同段泓說起。畢竟,她之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她很想做,卻又怕做不好。


    生出這樣的怯意,她還是生平第一次。


    但眼下,她還要同王驥和於定乾一起,將此次出兵所需的一切籌備妥當。


    戶部和兵部的人來來往往,鎮國侯府一時好不熱鬧。


    糧草即將準備妥當。嶽疏桐翻看著戶部送來的簿冊,想著再看一看可有遺漏的。


    “姑娘,穀大人來了。”心無進來道。


    “穀大人?”嶽疏桐納罕於穀虛懷的突然到訪,但還是讓心無將穀虛懷請了進來。


    穀虛懷鬢邊添了不少白發,仿佛一夜之間,衰老了很多。


    嶽疏桐一時有些愕然。


    這幾日,她太過忙碌。無暇顧及其他。她明明記得,前些日子,穀虛懷還不曾這般衰老。


    “穀老有何貴幹?”嶽疏桐問道。


    穀虛懷強顏歡笑道:


    “有些事,一直壓在我心裏,卻不好找人說明。思來想去,隻有嶽侯這裏,能讓我一吐為快。”


    “穀老快請坐下,慢慢說。”


    心無端上了茶。嶽疏桐使了個眼色,示意心無迴避。


    “穀老,這裏隻有我們兩人,有什麽事,盡管說吧。”


    穀虛懷歎了口氣,卻遲遲沒有開口。


    嶽疏桐也不催促,隻是靜靜等著。


    終於,穀虛懷道:


    “出兵的日子,應當快到了。這幾日,我是心煩意亂,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穀虛懷的聲音像是陳舊的琴弦,在技藝生疏的人的撥弄下,發出了沙啞嘲哳的聲音。


    “穀老為何這般煩惱?”嶽疏桐不明白,便是擔憂此次出兵,大周還是會落於下風,也不至於如此憂慮。況且,此前穀虛懷並未出言反對出兵,如今他也沒道理這般心事重重。


    “嶽侯有所不知,銘兒也稱得上是我穀家的一朵奇葩。我穀家,連同拙荊娘家,都是世代讀書。唯獨銘兒,自小便不喜詩書,唯愛刀槍劍戟。我同拙荊,到了四十歲,才有了這一個孽障,家母愛得同心肝一般,也就隻好由他去。可是後來,銘兒長大成人,一心想要從軍,我攔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上了戰場,同敵軍廝殺。


    他離家的那些時日,我與拙荊,整宿無法入眠,隻能去佛堂,求菩薩庇佑我兒平安歸來。我不求他建功立業,隻求他安然無虞。


    後麵的事,嶽侯是知道的。銘兒打了敗仗,成了天下的笑柄。萬幸先帝仁愛,饒了銘兒的罪過,隻收迴了兵權,讓他做個閑散之人。那段時日,銘兒很是消沉,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也有些慶幸,至少,他再也不用上戰場拚殺了。左右我穀家的家業,足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可現在,銘兒他又要上戰場了,我……”穀虛懷一陣哽咽,說不下去了。


    嶽疏桐思慮片刻,道:


    “穀老此次前來,同我說了這麽多,是不想讓穀將軍統軍?”


    穀虛懷猶豫再三,開口道:


    “昂國欺我再三,除了發兵討伐,隻怕也沒有別的法子挫一挫他們的銳氣。如今朝中,敢於同昂軍一戰的,也就隻有銘兒。又是陛下欽點,我若是橫加阻攔,豈不是……”


    “我明白了。”嶽疏桐道,“穀老隻是憂心穀將軍的安危。穀老這些話,可有對穀將軍說過?”


    “不曾。”


    “穀將軍此次出征,是公事,那些陳詞濫調,我暫且不提。穀老的心事,是家事。我是個外人,旁觀者清,穀老不若迴家,親自同穀將軍談一談,興許,能解開心結。”嶽疏桐緩緩道。


    穀虛懷默然良久,終於道:


    “多謝嶽侯。我叨擾了。我這就迴去,同銘兒說一說。”


    嶽疏桐起身,親自送穀虛懷出去,上了迴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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