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聞言,恍然一笑:“喻老師就是這樣的性格。他的嘴雖然有點毒,但是個講道理的人,熟悉之後會覺得好很多。”畢竟無論在誰眼裏,大哥給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會太隨和。但這話說完,初澄忽然察覺到了一絲微妙。好像就在不久前,楊主任也是這樣和自己說的。初澄兀自感慨,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成為了那個下意識替喻老師辯白的人。“反正我是體驗到了,什麽是來自背後的壓迫……”林祁抱著教材慢慢地邁步,還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被轉角處的學生身影吸引了視線。在他們相對的樓梯另一側,一名身材高挑的女生走進了水房旁的雜物室。緊跟在後的,還有兩個摟挎著的男生身影,其中一個腳上纏著厚重的紗布。“那是我們班的丁慧,後麵的兩個是你們班的吧?”林祁的聲音充滿疑慮,明顯是發現了需要特別關注的情況。初澄循著視線看過去。發現這名叫丁慧的女生正是早上在7班教室門口徘徊的人。而那個走路有些滑稽的“傷殘人士”自然是穆一洋。這兩個人?初澄心下思索一番,便已了然。雖然這件事在他和喻老師的預料之中,但好像又發生得快了些。“林老師……”他伸手攔住身旁準備上前了解情況的同事,神情頗為微妙道,“我想,我可以大概給你解釋一下。”*“說吧,你和徐婉婉是怎麽迴事?”物品擺放雜亂的儲物室內,穆一洋等到的並不是來自於女朋友的傷情慰問,而是這樣一句明顯夾雜著醋意的質疑。“我和她?”麵對突然的情況,穆一洋實在是有些懵,不知道這話題從何而來。“早自習課間,我都看見了。”丁慧單刀直入,給他提了個醒。穆一洋觀察女朋友臉上的嚴肅表情,意識到了對方沒有在開玩笑。他連忙把今天到學校之後的所有事都迴憶了個遍,卻依然覺得委屈:“沒什麽特別的……啊,我給她講了道函數題?”如此不在乎的態度,惹得丁慧不滿:“你怎麽就非得給她講啊?”“我倆離得近,她正好問我唄。你,不高興啦?”穆一洋似乎終於理解到了對方的氣憤點,但並不能苟同,“當時兩個班主任都在教室裏,我能幹什麽呀?”“我平常怎麽不知道,你這麽愛和人討論問題啊?”丁慧環著手臂,倚在儲物架邊,從始至終的態度都有些冷淡。穆一洋笑得頗為無奈:“我的腳都要斷啦,又沒法出去打籃球,就是順手順口的事兒。你也不說心疼我,就知道吃沒必要的閑醋。再說平常我要給你講題,你也不想聽啊。”“哦,這是嫌棄我沒她聰明,沒有她成績好了是吧。”丁慧嗤的一聲笑,反問句的語氣咄咄。哎?我冤枉啊。女孩子的關注點還真是奇怪……穆一洋覺得自己的腳踝都被氣得隱隱疼起來了,但又沒辦法,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哄:“行啦別生氣了。正好早上的卷子大哥還沒收,我現在就去拿出來挨道給你講,行不行?”他說完,順勢又要挎上一旁看熱鬧的李晟。可丁慧的眉頭一皺,音量倏地拔高:“你別給我來這套。有那個時間還不如把自己的問題認明白。”“嘖。”穆一洋也有些惱火,“班裏那麽多女生,我避嫌避得過來麽!這點小事你也值得和我吵?我下次不講了還不行嗎?”丁慧的怒氣值被他推高了些,言語越發帶刺:“你是避嫌的問題嗎?是不是忘了自己上學期被停學是因為什麽?穆一洋我告訴你,不要吃著碗裏,還看著鍋裏的。徐婉婉啊,你的目標還挺遠大。”話說到這裏,穆一洋覺得自己被狠刺了一下,也開始情緒上頭:“不是,怎麽還翻上舊賬了?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不是沒再和其他女生有聯係了嗎?手機微信qq都給你拿去檢查了。再說這事跟徐婉婉有什麽關係?我連她的好友都沒加過。”小情侶吵得激烈,充當“拐杖”角色的李晟有些待不住了,打圓場道:“丁慧,這事兒你真是多想了。追校花的人能從這排到七中去,徐婉婉看不上他……”你這是在幫忙嗎?穆一洋煩躁地瞪了瞪眼:“滾蛋,別添亂。”丁慧冷眼:“怎麽,說校花對你沒意思,不高興了是吧?”“不是啊,你怎麽就是不信我……”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遭打斷。“穆一洋你好自為之。”丁慧放話道後,轉身推門出去,與之不歡而散。明明什麽都沒做,平白被挖苦嘲諷了一通。穆一洋被氣得不輕,盯著朋友倒苦水:“不是,我幹什麽了?大清早就被懟頭一頓罵。”李晟充當和事佬角色,趕緊給他順氣:“行行行,別生氣。那可是十中鎮校才女徐婉婉……哪個女朋友能受得了啊?你迴頭哄哄她,道個歉。”“我去……”穆一洋的胸口簡直堵得難受,滿腔冤枉無處發泄,“這一上午我可守著男德看都沒多看一眼。她憑什麽一上來就這麽主觀臆斷我啊?”李晟小聲嘟囔:“那不是因為你之前劣跡斑斑麽……哎你幹什麽去?我扶你!別再摔了。”穆一洋不樂意再聽下去,負氣地一甩手,一瘸一拐往出走:“用不著,我近水樓台先得月,看校花去總行了吧?”砰雜物室的門被人氣憤地摔合。教學樓內的隔音效果實在不佳,就連隔壁水房內的兩位老師都被震得眯了眯眼睛。初澄已經把來龍去脈概述得差不多,伸手揉了揉耳朵尖,側目看向發怔的同事,笑得十分乖巧:“我就說吧,已經是在處理的過程中了。”林祁在剛過去的幾分鍾內聽到了巨大的信息量,一時間實在難以消化。他動了動嘴唇,但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變成一句:“既然這樣,我再插手確實不太好,還是迴去備課吧。”這還摻和什麽?惹不起,我得跑了!初澄看著林老師隻想遠離是非的背影,彎唇一笑。完了,又給一位新師造成了心理陰影。大哥的形象是再也別想洗白了。午休時間。周師兄的請假讓初澄失去了固定飯搭子。他也懶得再去擠食堂,幹脆點了份外賣對付了事。取餐迴來的路上,五樓辦公室都已經空蕩蕩的。初澄無意間掃了一眼,發現喻司亭竟然還在數學組內備課。他推門進去,輕輕地敲了敲玻璃窗:“怎麽沒去吃飯啊?”“外賣,鹿言去拿了。”喻司亭做完最後一道題,合上教參。初澄笑問:“今天你們舅倆不養生了?”喻司亭邊動手收拾著桌麵,騰出吃飯的地方,邊答:“早上不是當著學生的麵打了他兩下嘛,不高興了,說是隻有吃酸菜魚才能好。等到下晚自習,店裏早關門了。”難得喻老師也有哄孩子的時候。他這會兒臉上那種無奈縱容的神色,讓初澄覺得異常有趣,忍不住多調侃一句。“這樣啊。我還以為喻老師是因為即將毀人一段青澀戀愛,愧疚得吃不下去飯呢。”喻司亭抬眸,漆黑深邃的眼底染著不明顯的笑意:“聽起來像是在聲討我。”“我以為你是玩笑而已,結果真的下手了。”想起上午時在儲物室外偶遇的一幕,初澄雖知無奈卻也有免不了的同情,“你這樣搞心態,不怕他像之前一樣‘封心鎖愛’留下創傷嗎?畢竟,年少的內心悸動本來就是難免的嘛。”喻司亭拉開抽屜,從裏麵抽出一張月考時的物理答題紙,說道:“青春悸動我能理解,但像這種動不動就要心髒停跳的戀愛腦,還是別悸的好。”初澄落目向那張試卷。上麵的題目做得慘不忍睹,在“穆一洋”三個字旁邊,還有鉛筆塗寫的“dh”字樣。也是直到今天上午,初澄才知道這兩個字母指代的意思。“李老師特地拿來給我看的。他這次是手動閱卷,留了情麵,下次掃進機器裏,在姓名欄旁邊亂寫亂畫的試卷就是零分。”如果不給穆一洋那小子留個印象深刻的教訓,他總覺得自己能在情場和考場同時叱吒風雲。喻司亭盯著那兩個被塗得很深的字母,蹙了蹙眉。他本來不用解釋得太明白,但是麵對初澄,又不想讓對方誤會。“穆一洋的數學幾乎能答滿分,但英語薄弱,自律性也比較差。給他安排一位像徐婉婉這樣隻有數學成績偏低、擅長英語同時德智紀全優的同桌,算是一個班主任會做出的正常判斷。至於牽連到的其他事……我隻能說,那也是有意的。”“社會上的誘惑多的是,信任危機隨處都在。你見過哪段真愛是因為坐在校花身邊就無疾而終的?早點認清現實對他有好處。”在喻司亭的處事章法之下,初澄確實挑不出半點錯處。沉寂片刻後,初老師也歎了一聲:“可是孩子都要委屈斷氣了。”“我不是提前說過嗎,到時候他會去找你哭的。” 喻司亭對著副班笑笑,平日裏凜肅的氣場都淡化了些,麵容越發朗雋。初澄:“……”差點忘記連自己都是善後工具人了。我這算是上了賊船吧。作者有話要說:喻老師大狗狗式微笑招攬:分工明確,歡迎入夥。第25章 初澄還沉浸在剛才的話題裏, 若有所思。收拾好桌麵的喻司亭卻下移了目光,看向他手裏的外賣袋:“點的什麽?”“沒什麽特色的蓋澆飯。”初澄順勢提起給他看了看,“附近的店都吃膩了, 隨便選了一家。”“那要不要留下拚個桌?”喻司亭聽過迴答, 無比自然地拋出了邀請。初澄沒料到他會這樣問, 猶豫道:“在辦公室裏聚餐不好吧?”“不會有什麽影響的,我們組裏中午沒有人迴來午睡。”喻司亭說完把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神色和宜合注視過去,“按理說,這件事你應該也知道。”什麽意思?初澄先是一愣, 但按照大哥一貫的風格去仔細迴想便能明白了。之前來數學組給他送匿名信可不就在中午沒人的時候嘛。這人隻要有一天不毒舌自己必然全身難受。初副班原本清澈明朗的眼底隱隱露出了怨念之色。喻司亭敏銳地捕捉到:“看樣子是想起來了。”因為有黑曆史而鬥嘴鬥不過, 初澄隻能選擇戰術撤退, 拎著自己的外賣盒轉身便走:“喻老師, 你慢吃。”這件事你就記一輩子吧,沒人跟你玩。“哎我隻是印象過於深刻而已。”見人要走,喻司亭忙帶笑挽留, “盛達川菜館的酸菜魚是亭州最地道的,比老趙做的好吃多了,真不嚐嚐? ”近日連續下小雨, 的確是適合吃這道菜的好天氣。但再在這個家夥的地盤待下去,還不知道要受他多少悶氣。初澄仍想拒絕, 沒來得及開口,一道聲音從辦公室外傳過來。“舅!你幹嘛點這麽大的一條魚。跑去校門外拿外賣累死人了, 我們倆也吃不了吧?”鹿言拎著個看起來很重的外賣袋子, 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來。他定睛看向屋裏的人, 把還沒出口的吐槽咽了迴去, 恍然道:“噢, 我就說嘛,你還叫了初老師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