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故事的終章便是那樣淒慘的下場。


    可惜納蘭言臨死前的夢想都沒有實現,她的靈魂並沒有追隨房越的魂魄去往漫漫黃泉,而是被門主收走,她本意已經不想再迴到乂閣,那裏給了她生命,卻也同時帶給了她無限的痛苦。


    門主第二次沒有尊崇她的意願,強行帶走了她。


    卻也隻是帶走了生魂,其餘幾魂魄早已入了輪迴,挽救不迴來了。


    再說房越如何進入魍魎局的,無從得知,恐怕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這事情想來會是一個永遠無法解答的過往了。


    再說現實世界之中,風乂座下的四大手,自與魍魎局結下不可解開的梁子之後,再也不曾出現在人世,無人知曉他們去了哪裏。


    唯有這兩年,倒是尋得些蒂落的蹤跡,卻也是寥寥無幾,無從下手。另外三人就更不提了……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這些都是林硯對她透露的,想來林硯哥哥也一直惦念著前世那段後悔莫及的過往,想要盡力去彌補罷了。


    把這些迴憶通通過了一遍,蘇與覺得累極了。


    她心裏現在被仇恨填滿,想要迫切的掙脫所有對她和林硯哥哥的“詛咒”,好讓他們永生永世的在一起。


    奔波了一天,累的厲害,找了間小客棧落了腳。


    客棧不是很大,又開在荒郊,所以來往的客商不是很多。


    一樓總共就五六張桌子,最裏麵坐了滿滿一桌子的人,正在吃酒喝肉劃拳。


    蘇與握劍踏進客棧的那一刻,角落裏的那群人就看了過來,眼裏出現促狹的目光,勾唇冷笑一聲,湊在一塊兒低頭私語,又繼續劃拳喝酒,說話的聲音陡然比方才大了許多。


    隨意找了一張桌子坐下,蘇與把劍擱置在桌上,招手叫小二過來,要了幾道招牌菜同酒水。


    房越問:“你飲酒麽?”


    “嗯。”


    納蘭言從不飲酒,他垂眸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阿言,所以阿言去哪裏了?”


    蘇與微怔,抬眸瞥了他一眼,沒有迴答他的問題。


    什麽阿言,她不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若是說阿言與她的共同點,那就是她們對“愛”都同樣執著,為了所愛之人可以不顧一切。


    僅此而已。


    酒菜上桌,蘇與擦了擦筷子,自顧自吃起晚膳。房越的肚子不爭氣的叫出來,蘇與說道:“餓了就趕緊吃飯。”


    房越“嗯”了一聲。


    兩個人各懷心事的享用晚膳,不過看起來房越的心事更為沉重一些。


    他在想阿言,在想那個模糊的白衣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他,又不是他。


    難道和近來總是覺得自己忘記了某些事情有關嗎?房越喝了口悶酒,心中煩躁的厲害。不知不覺中,已經灌下大半壇的酒水,臉上已然浮現不自然的紅暈,不過還算清醒,至少還能看得清楚眼前的事物。


    他晃了晃腦袋,感覺意識越來越沉重,不由得伏在桌麵上。


    “咯咯,美人一個人喝酒呢?要不要哥幾個陪你呀?”


    角落裏幾個猥瑣大漢突然笑嘻嘻向他們走過來,臉頰的肥肉隨著走動上下抖動著。


    “嗯?”房越勉強的睜開眼睛,尋聲看過去。隻見幾個模糊重疊的身影越走越近,那些身影還發出“咯咯咯”的怪笑聲。


    這個情況不對,他們是衝這邊來的。


    房越支起身體,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他才反應過來,酒水裏被人下了藥,他趕緊看向蘇與,隻看到那熟悉的白影依舊正襟危坐,絲毫沒有受到迷藥的影響……


    蘇與淡定的品酒,吃菜,完全不把圍過來的幾個猥瑣男放在眼裏。


    其中一個男人不知死活把手搭在蘇與的肩上,還不安分的亂摸著。其他幾個人見蘇與未有動作,也不發怒,還以為她是害怕了,更是肆無忌憚,其他幾隻鹹豬手也立刻摸了上來。


    蘇與冷笑一聲,擱下酒盞,五指慢慢緊握,隨後一拳砸在桌上,一股強大的力量立刻把幾個登徒浪子震飛了,紛紛砸在地上,弄的滿地狼籍!


    “媽的!”摔在地上的猥瑣男立刻爬起來,他是他們裏麵最能打的一個,沒想到今天居然被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姑娘欺負到頭上!


    他一腳踢開腳邊四分五裂的桌子,氣勢洶洶的大步向蘇與走過去。


    本來隻是想讓這小娘子乖乖讓自己爽一爽罷了,看來是不能容下她了!必須殺了她!好出這口惡氣!


    從來未曾像今日這般在各位弟兄麵前丟臉,實在是難以咽下這口氣!!!


    他現在心裏哪裏還有什麽齷齪的想法,隻想一刀把蘇與給劈成兩半!


    他低吼一聲,提著大刀飛衝過來。


    蘇與拍桌而起,抽劍行雲流水般一劍格擋住他的動作。他心下一驚,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會生生接下他這一刀,要知道一個成年男子也很難接下來!


    他心中更是惱怒,後麵還有好幾個弟兄看著呢!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壓刀,卻還是未能讓蘇與動彈一步。甚至,她的臉上都沒有出現一絲一毫吃力的微表情。


    而反觀自己,額頭已經布滿豆大的汗珠!手腕也隱隱顫抖起來,他幾乎快要撐不住了!


    眼前這個小姑娘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簡直是怪物!!!


    蘇與看向他的右手,就是這隻手,方才差點摸到自己的胸。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留著了!


    蘇與稍一用力,他的大刀就被震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哐當”一聲。


    “咻”的劍光劃過,一隻斷掉的手臂還有噴濺而出的血跡灑向空中,那猥瑣男看到自己的右手斷了,發出淒厲如同殺豬般的慘叫!!!


    震耳欲聾,小客棧都快要被這尖銳刺耳的聲音貫穿!


    蘇與冷漠的抬劍,劍指剩餘幾個人,每個摸過她的人都逃不掉!一一被砍斷了手臂!


    客棧頓時鮮血橫流,斷臂橫生,尖叫聲不斷。


    昏昏沉沉的房越半眯著眼睛看著這一幕幕,想要做點什麽,卻苦於不能動。


    阻止嗎?這是不可能的,那些人簡直死有餘辜!


    蘇與轉過來把劍指向客棧掌櫃和店小二。如果沒有他們的暗中配合,酒水裏怎麽會有迷藥。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黑店!


    而此刻,他們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樣子著實可笑至極!


    在酒水端過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就在那一刻布下結界,誰也無法從這裏離開。


    若不是她有先見之明,此刻這對狗東西怕是早已經抱著包袱跑的不見人影了。


    蘇與提著滴著血的劍慢慢走了過去……


    客棧老板早已經嚇得尿褲子了,拱手不停求饒道:“與我無關呀!!都是被他們逼迫的!!女俠饒命!!”說著,開始拚命磕頭,磕的“咚咚響”。


    小二也跟著用力的磕頭求饒!


    兩個人磕的滿頭血,看起來似乎真的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一般!蘇與卻毫不在意,揮劍毫不留情砍了他們的腦袋。


    那兩個血淋淋的腦袋如同滾皮球一樣從他們僵硬的軀體上骨碌碌滾到蘇與腳邊。


    蘇與露出嫌棄的微表情,唯恐髒了鞋子。用劍挑了那掌櫃腦袋起來,扔給那群土匪。


    土匪雖是殺過人,可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當即嚇得嗷嗷直叫,暈了過去。


    蘇與冷哼一聲。走迴桌位,繼續吃飯菜,不過吃了一口,又給吐了出來。


    “有些涼了。”她淡淡開口,擱下筷子。


    房越實在沒什麽力氣,掙紮著勉強碰到蘇與的衣袖,想說什麽話,卻開不了口。


    蘇與斜睨著他,站起來拎著渾身軟綿綿的房越往二樓客房走去。


    隨意踹開一個房間,門上的鐵鎖鏈對蘇與來說不過如同一根頭發絲一樣。


    她把房越扔到床上,然後轉身就走了。


    房越拍了下疼痛的腦袋,再也撐不住了,倒了下去,昏昏睡去。


    翌日醒來的時候,真真是頭痛欲裂。房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下了床。他坐在床邊緩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出去找蘇與。


    聽到院落裏有動靜,他趴在欄杆上一看,原是蘇與站在大水缸旁邊,拿著劍在水裏攪動著。


    從房越這個角度俯視,看不到蘇與此時此刻的神情,不過房越看著那一缸漸漸變紅的水,卻是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麽,很是複雜。


    他下了樓,在樓梯口就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包圍,他扶著欄杆,捏緊鼻子,飛快跑下樓梯,衝到院子裏。


    蘇與還在那裏洗劍。


    昨天殺了那麽多人,她的身上竟然未曾沾染到一滴血,依舊如此幹淨。


    看見他來,蘇與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洗劍。


    房越走過去一看,其實那把劍已經洗的很幹淨了,可是不知為何蘇與似乎很是執著的去洗它。


    換了缸水,繼續洗。


    看著蘇與這個樣子,房越本來想說什麽話,都忘記了。


    她應該不是這樣的一個人。


    心底有一個聲音說道。房越不明白,為什麽說她不是這樣的人?


    心底的聲音沒有再迴答了。


    洗了三四遍,這才停止了。


    房越正想說話,隻見蘇與又坐下來,拿布擦著劍身,反反複複來迴擦著。


    這樣的動作,讓他想起他也這麽做過,一把劍來來迴迴擦了半夜。


    其實,是那時的他心很亂,在想東西,在想不知道如何去麵對這……


    這什麽,他想不起來了。


    “我們不是這裏的人,傅韻,你應該知道這個。”蘇與突然開口,聲音清脆。


    房越愣了愣。


    “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傅韻,你應該盡快清醒過來,而不是沉迷於你‘房越’這個虛假而一文不值的身份。”


    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了,已經完全記不起自己要說什麽了。


    “嗯。”除了應一聲,他幾乎沒有別的什麽可說的。


    蘇與把劍身擦的雪亮,拿起來看了看,陽光照射到劍身上,折射出一道光。


    房越忽然想起來自己要問什麽了,就是這把劍,他問的就是這把劍!!!


    “你的劍和以前不一樣。”


    蘇與點頭:“當然不一樣,這是一個特別的人,送給我的特別的劍。”


    “是誰啊?”


    “林硯。”


    又是他,房越在心裏犯嘀咕。


    正想著出神,忽然有一個冰涼涼的東西貼上額頭,房越抬眸一看,唿吸一滯,蘇與閉眸,伸手探著他的額頭。


    房越摸了下自己的額頭,也沒有很燙啊,一切正常。


    蘇與睜開雙眼,收迴手,眼眉低垂,似乎在想著什麽東西。她退後了兩步,又坐了迴去。


    房越好奇的問道:“怎麽了?”


    蘇與道:“你的情況同我不一樣,你已經完全的融合,隻是傅韻的神識被覆蓋了,需要一段時間,你才能記起傅韻的記憶。”


    房越又啞口無言了。他忽然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蘇與皺眉,低聲念叨道:“這可怎麽破解……強行喚醒嗎?”


    房越痛苦的蹲下來,他是房越,是傅韻,為什麽這麽複雜,他就是他自己,誰也不是!他是完整的自己!!!


    蘇與拍拍他的肩膀,匯聚一股力量進入房越的身體,幫助他盡快迴憶起他究竟是誰。


    蘇與知道眼前的房越就是房公子,也是傅韻,其實不論是他是什麽身份,他對自己有恩,在她的心裏,他也是除了林硯之外一個很是重要的存在。


    其實融合了多好,若是像房公子那樣活著,未免太痛苦了,蘇與也不忍心看下去。


    因為種種事情的原因,蘇與認為自己足夠了解眼前這個男人。


    若是有一天,他記起所有的一切,蘇與相信他會選擇傅韻的身份。


    因為這是最輕鬆,沒有痛苦的身份。他那麽恣意驕傲的人啊,會為了自由豁出一切,而不是會為了情情愛愛而選擇困住自己。


    因為選擇了第二項的下場,無一不是悲慘萬分,不得善終的。


    “好了,我們繼續趕路吧。”蘇與微微一笑,拉著他的手腕。


    如同千百年前,房公子在將軍府碰到蘇與,拉著她高興的跑進將軍府一樣,他和她,同樣的一陣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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