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若是叫對方知曉他已發覺,還不知會有何變故。


    宣雲平在後虎視眈眈,眼下,尚且不能與他們撕破臉皮。


    謝征狀似尋常地在床邊坐下,彈指引燃了安神香。


    與此同時,他在心底喚道:“011。”


    【在的!】


    “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謝征凝視著手心那道符號,慢慢闔上眼眸,“如若到不得已的時候,我會封定神識。”


    “屆時,就由你來……”


    *


    清雲峰。


    成玄小心翼翼地踏入洞窟,大氣也不敢出。


    洞窟鑿得平整,像是隻四四方方的匣子,光線幽暗,水聲潺潺,隱約現出一人閉目靜坐的身影。


    洞裏有一泊湖,那人盤坐在湖心,滿頭長發自肩頭散落,滑入水中。


    待走得近些,修士目力將麵貌清晰描摹出來以後,就連心中早有準備的成玄也不免有些愣怔。


    那是個十分年輕、俊美深秀的男人。


    發如霜雪,五官如刻,令人見之忘俗,不過修真界中,外表出眾者多如過江之鯽,倒還不至於令人側目。


    真正令成玄失色的,是那股漠然深沉的氣勢。


    不知為何,他一眼見著,不是對方模樣如何,而是打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膽怯。


    就好似碰著了天敵,渾身寒毛直豎,心底瘋狂地叫囂著危險。除了臣服,生不出半分其他念頭,全然失卻逾越的意誌。


    這就是當今道門第一人,成玄的唿吸急促幾分,就是他那……從未得見的師尊。


    柳長英。


    聽見腳步,柳長英也並不睜眼,不見唇動,成玄耳邊便響起一道沉冷聲音。


    “何事?”


    “弟子成玄。”成玄當即在岸邊跪下,伏身一拜,“見過師尊。”


    柳長英沒有作聲,即使是對這位掛名座下的弟子,也不見半分動容。


    好在成玄也不指望他給眼神,稍稍仰臉,自顧自道:“不日便要啟程獸穀,此番前來,是宗門恐情況有失,求師尊相助。”


    “界水洗業一事謠傳甚廣,如今倒已成了清雲宗的不是。此番如若不能奪迴白龍屍骨,清雲宗聲譽更損,怕是會有人坐不住。”


    “弟子不才,”他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宗門大比未能摘得可堪入眼的名次。那群人拈花會上得了機緣後,聲勢囂張,憑清雲宗的力量,大抵壓不住他們……若是白龍屍骨叫他們奪去,還不知會生出什麽事端。”


    “清雲宗顏麵無光事小,業障不除事大,這天下岌岌可危,還請師尊出手!”


    不知被哪個字觸動,柳長英終於肯抬起眼皮。


    刹那間,成玄錯覺麵皮被利刃狠狠割過一遍,鋒利得生疼。


    對上那雙毫無感情的雙眸時,他渾身一顫,毛骨悚然,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


    “白龍……天下……”


    柳長英喃喃念叨著,混沌的眸中,陡然浮現出一抹光亮。


    “不錯,龍骨耗盡,鳳凰骨未能到手……吾身將崩……”


    “唯有成器……唯有奪天,才能……”


    成玄聽得稀裏糊塗:“奪天?”


    “你”


    柳長英豁然盯住他說,“去把他帶給我。”


    “他?”成玄皺眉,“弟子不解,煩請師尊明示……”


    “那個雲集天下業障的修士。”


    “師尊是說,傅偏樓?”成玄一驚。


    “傅偏樓……”緩緩咀嚼著這個名字,柳長英眼中罕見地浮現出一絲茫然,很快,又恢複了無波無瀾的模樣。


    他道:“將他活著帶到我麵前來。”


    成玄先是一喜,接著,低眉為難地說:


    “可是師尊,先不說傅偏樓已有元嬰巔峰的修為,遠勝弟子,他身邊還有好些人,恐怕不會束手就擒……”


    柳長英蹙了下眉。


    他思忖片刻,手心探向背後,伴隨著“喀嚓”的骨節響動,一條雪白無暇的、長長的尖刺,被他從後脊中抽了出來。


    抽出長刺後,男人身上本就不剩多少的人氣更為淺薄,一雙眼眸寡淡而威嚴,觸目驚心。


    “拿去。”


    成玄目睹這一幕,愕然地愣了半晌,才冷汗涔涔地撿起扔來身前的尖刺。


    誰知剛入手,就被上邊詭異的光華所攝。


    看似平平無奇的長刺,甫一握緊,便好似有無窮無盡的靈力流竄於經脈之中。


    他的目中流露出一份貪婪之色,又在接觸到柳長英視線的那一刻慌亂收起。


    “是,多謝師尊!”


    成玄朗聲道,隨即想到什麽,麵容扭曲一瞬,聲音跟著陰冷下去,“此物力量非凡,傅偏樓身邊的修士又極為難纏,倘若不慎傷重了誰”


    “傅偏樓無礙即可,他人與我無關。”


    柳長英冷漠地迴答。


    得到想要的答複,成玄費了好大力氣,才止住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的笑容。


    他長拜道:“弟子定不負所托!”


    柳長英則再度閉上雙眼,猶如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塑。


    毫不在意地起身迴頭,成玄眼中劃過極端的、扭曲的快意。


    有了這個,什麽蔚明光、傅偏樓、王瓊光、應常六……什麽謝清規。


    何嚐是他一合之敵?


    他會叫這群人明白,他才是會笑到最後,將他們通通踩在腳底的那個!


    獸穀秘境裏,等著瞧吧。


    第197章 霹靂


    冬去春來, 冰融雪消。


    正值初春,獸穀即將迎來毒瘴最為薄弱的時刻。


    準備多時的一行人早早趕到外圍,等待著陽氣最盛的正午降臨。


    清雲宗、問劍穀、太虛門, 以及養心宮都來了不少人, 大多是送行的師長親朋。


    除此以外, 謝征淺淺掃過四周, 發覺還有些藏頭露尾的生麵孔。林林總總,加起來差不多有二十餘人。


    “這都是煉化了百年返生花的修士?”


    傅偏樓小聲與他嘀咕, “居然還不少, 先前居然一朵都探不到消息。”


    “獸穀封閉多年, 已自成秘境, 其中天材地寶不知凡凡。”謝征斂目道,“眼饞好處的人太多, 拿出來便是腥風血雨,當然不會有誰光明正大拿出來交易。想要得到,要麽有運氣, 要麽有門路。”


    況且那時已太晚了, 大多返生花都有了著落,這些修士皆是自恃修為, 想要來闖上一闖的,不到萬不得已,又怎會再轉手。


    這些稍稍一想就能明白, 傅偏樓也隻是隨口一提。


    他借著湊過來的動作,在長袖下拽住謝征的手,唇角翹起,眼眸發亮:“好在雖有周折,總歸而言有驚無險。這趟, 也但願如此。”


    白承修究竟留下了什麽給他?傅偏樓迫切地想要知曉。


    袖中的殘缺玉簡似也感知到他不安定的心緒,隱約發燙。


    謝征握緊他,輕輕頷首:“嗯。一切小心。”


    他們方才說了沒兩句話,忽然從身後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謝道友、傅道友,好久不見。”


    成玄大步行來,麵上溫和地微笑著,似乎與平時無異。但倘若仔細去看,便會發現他的興致似乎格外地高,眼裏寫滿了春風得意。


    不清楚他又揣了什麽壞水,傅偏樓的臉色唰地冷淡下來,不輕不重地“嗯”了下,算作迴應。


    成玄卻毫不介意,仿佛之前那些不快的摩擦都沒發生過般,望向謝征感慨道:


    “看來,謝道友也得到了返生花?真是太好了。你沒能前來宗門大比,我還以為要錯過此迴的獸穀之行,大大可惜了一番。有謝道友在,想要帶迴幽冥石,便又多了一分把握。”


    “謬讚。”


    謝征垂了垂眼,傅偏樓也跟著蹙起眉,傳音道:“師兄,他不懷好意。”


    “誰不知道,他成玄是擦著邊擠進的前十?若是你在,他哪能撈到這個名額……”


    傅偏樓沉吟道,“可他剛剛的話,聽上去卻不全然是假。”


    “至少,”他咬了咬唇,“他的確希望你在。”


    眸色稍沉,這麽多輩子下來,他堪稱對成玄了如指掌。


    如此表現,莫非


    “他可能找到了什麽倚仗。”傅偏樓低下睫羽,半闔眼皮,遮住眼底森然的殺意,“……他想對你下手。”


    先前幾次碰麵他就發現了,這一世的成玄對謝征分外在意,對他倒沒那麽上心。


    這般外露的針對,無疑觸碰到了傅偏樓的逆鱗。


    他的手指不覺攥緊,惡念流動,幾乎壓抑不住。


    謝征哂然:“大抵,不止是我。”


    如成玄這般的人,一旦得到足以淩駕他人頭頂的力量,必然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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