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舟環伺一圈沒找著人,居然直接探進窗口,朝著羞紅了臉的靠窗同學彬彬有禮道:“請問,袁冉在嗎?”“靠……”袁冉低低罵了一聲,用來擋臉的書本豎得更直了。但似乎沒什麽用。在宋知舟說出名字的那一刹那,全班上上下下,就連窗外路過的胖麻雀,都整齊劃一向他投來目光。想裝作事不關己,但地主家的傻兒子已經開開心心朝他奔來。宋知舟走到袁冉跟前,剛要說話,就見袁冉猛地起身,“出去說。”宋知舟笑眼彎彎,亦步亦趨跟在人身後,隻是沒想到,這一跟就跟了快半個校園。“袁同學。”宋知舟幾步上前,小心翼翼問,“我們去哪兒呢。”“快到了。”袁冉插著兜,在前頭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他的高領幾乎遮不住後頸新鮮的血痂,每走幾步,就得往上扯一扯布料。吱嘎鐵製的天台門被推開。“怎麽……怎麽到這兒來了?”雖是不解,宋知舟也隻是嘟噥了一句,步履未停,輕巧跨過了門檻。“這裏清靜。”袁冉說這話時沒有掉以輕心,前後張望了一番,確認隻有他倆後,語速反而更快了,“我長話短說,昨天是我不小心推了你,我道歉,這事就算完了,你以後別再來找我。”“我就是……”“以後在學校裏碰到我,也別和我打招唿。”“那個……”“說完了,我先走,你等個十分鍾再下去。”袁冉一口氣交待完沒帶喘,轉身就朝來時的方向離開。“袁同學,”宋知舟見對方剛站定就要走,還說了一堆怎麽聽怎麽無情的話,一時茫然又無措。急急忙忙跟上,脫口喊:“袁冉!”聽見名字,袁冉條件反射停住腳步。宋知舟瞅準機會,伸手揪住對方袖子,“你等一下……就一下!”說著,從口袋裏拿出個小物件,不由分說塞進對方口袋。做完這些他立馬鬆了手,慌亂地摸摸鼻尖,“那我……過十分鍾再下去。”袁冉皺皺眉,沒有再作停留。他和這人一起離開教室的時間越久,越是徒惹是非流言。太危險。終於迴到班級,坐迴自己的位置,一顆心才悄然落了地。不能露怯。繃著臉打開幾乎空白的課本,低頭佯裝學習。直到圍繞在自己身上的各種或探究、或輕視、或八卦的視線漸漸作鳥獸散,他才節製地緩緩抒出胸口悶氣。合上課本。伸手進口袋掏耳機,指尖卻是觸到了個陌生的小東西。很薄一條,像枚簡易的書簽。是方才宋知舟塞進他口袋的物件。不敢拿出來。隻是翻來覆去沿著邊緣反複摩挲。質感、大小、層次……以手代目,描摹著方寸間隱秘的好奇心。末了,袁冉怔了怔。抬手覆上後頸那道新添的傷痕。已經有些發炎的傷口,此刻突兀地鼓脹著,橫亙在原本光滑的皮膚。掌心捂上去的一刹那,它似突然有了生命,火辣辣地肆意抽動,痛得他眼淚幾乎要落下淚來。口袋裏靜靜躺著的,是一塊小小的創口貼。來自認識不到兩天之人的饋贈。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於此時此地向他投來善意的人。是他絕對不可以接觸的宋家獨子。袁冉起身,拿起杯子到飲水機邊接了些溫水。而那枚創口貼也被順道留在了飲水機邊的垃圾桶裏。袁冉不聰明。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困境,一張創口貼修補不了。安然度過了幾天,就在袁冉的大腦已經悄悄解除了關於宋知舟其人的危險警報。兩人偏偏再次於走廊上不期而遇。宋知舟許是聽話,許是已經完全忘記了袁冉這號人。兩人擦肩而過時,目光有須臾的交接,又很快各自錯開。很好。袁冉想,抱臂大步繞過了轉角。走到僻靜處,他突然敏銳察覺到了腳步聲。又來了,那群孟家的王八羔子。不著痕跡改了行進方向,鑽進教學樓旁的小樹林。同一時間,左手悄悄探手進口袋,握住六棱刀的刀柄。隻是嚇嚇他們,袁冉咬緊牙關,大喝一聲拔刀轉身。“靠!”“啊!”明明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宋知舟,驚恐萬狀定在原地,一把明晃晃的六棱刀近在咫尺,光滑的刀柄清晰印出他蒼白的臉。“怎麽是你?!”袁冉也不比對方鎮定多少,但見來的不是孟家人總算鬆了口氣。收了刀,破天荒覺得方才一驚一乍的樣子丟臉極了。這都要怪這陰魂不散的宋家小子。悻悻推搡,驚魂未定的小漂亮一個沒站穩,屁股著地,摔得實在委屈。“你不讓我打招唿,”那雙無辜的桃花眼忽閃忽閃朝袁冉看,“那我裝作偶遇還不行麽……”袁冉扶額,他對麻煩事的敏銳度比常人高了不少。當聽宋知舟理直氣壯說出這些自作聰明的傻話時,他當機立斷蹲下,卻不是去拉人起來。六棱刀懟在宋知舟麵前,利落翻滾出了蝴蝶刀的架勢,“下次再跟著我,這刀就紮哪裏,我可沒法保證。”宋知舟活這麽大,第一次被人用刀比劃著威脅。驚訝之餘,確實有一絲後怕,但看著袁冉烏黑的眸子和說話間若隱若現的小虎牙,又覺得這人怎麽連說狠話都透著股可愛。之後的動作全是宋知舟的下意識發揮毫無預兆伸手,輕巧奪過那把上下翻飛的六棱刀。“學校裏不能攜帶這些。”他緊攥著刀,“太危險了,我幫你保管吧。”“見了鬼了……”袁冉幾乎來不及生氣,此刻他隻覺得無語,眼前這種黑洞級別的人才,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果斷送了這人一左一右倆中指,半個字都不願多說,便似陣風兒般隱沒進了茂密的樹叢中。坐在地上的宋知舟,噗嗤一聲笑出聲,抬起手裏的六棱刀,寶貝似的舉過頭頂,對著陽光反複看。“真可愛。”袁冉雖然不覺得自己兩個中指能嚇退那個黑洞。但對方變本加厲地提高自己的出現頻率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自此,有關於袁冉各種各樣或真或假的負麵流言,又增加了新的內容。內容當然全部關乎於宋知舟。沒有人會相信唯恐不及的那方是袁冉,而宋知舟才是關係中那塊難纏的狗皮膏藥。即便袁冉麵對宋知舟時臉黑得堪比鍋底,也能被曲解為:故意擺臉色引得生性善良的宋知舟心生愧疚。時間長了,連宋知舟身邊的一眾死黨也注意到了袁冉。他們多方打聽,了解到袁冉有待商榷的“血統”,迫不及待告訴宋知舟,對方隻是溫和笑著讓他們不要聽信謠言。死黨們沒想到黑黑土土一插班生,還是個沒品的暴發戶,拿捏人的手段居然這麽高,把宋知舟騙得團團轉。帶著這種誤判,他們看袁冉的目光自然是更加鄙夷。袁冉迴應以一視同仁的中指。謠言愈演愈烈,惹不起總躲得起。課間裝睡,午休找地方藏身,放學踩著點百米衝刺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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