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坐。”宋知舟不緊不慢重複，而後便不再說話，端起新上的紅茶慢慢品。小助理根本不想往對方身邊湊，但腿就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打著拍子就往沙發去了。甫一落座，宋知舟就將先前桌上的一杯咖啡推到了小助理麵前。“不不不。”小助理趕忙擺手，“您喝、您喝就好。”“嗯？”宋知舟放下茶水，托著腮看他，“難道是…不喜歡？”被這樣一雙明亮到仿佛暗含星光的澄澈眸子盯著，本來要說的那一堆客套話還沒到喉嚨口就打包吞迴了肚子裏。小助理咬咬牙，端起咖啡，豪邁如飲酒般一飲而盡。宋知舟露出滿意神色，隨手抽了張紙巾遞給他，“看來是很喜歡。”小助理小心翼翼接過紙巾，嘴唇囁嚅著道謝，連肩膀都垮了下來，隻覺自己丟臉丟到了外婆家。“你叫什麽名字。”“楊曉樓。”“曉樓，”宋知舟喚得尤其親近，“知道會議還要多久結束嗎？”“啊？”楊曉樓拿捏不準這是什麽走向，“這個我也不清楚呢，我立刻來幫宋先生問問。”他拿出手機，剛要給在會場的同事發信息，就被打斷。“不要打擾會議。”宋知舟輕揉眉心，麵有倦容。“宋先生……”楊曉樓壯著膽子，“您是不是等得累了？”宋知舟沒有說話，隻是按住眉心微微點頭。“那……”楊曉樓剛想說自己先退出去，讓宋知舟好好休息，但耳邊立馬就捕捉到了的響動。循聲望去，磨砂的落地玻璃外，人頭隱隱綽綽，這一覽無餘的貴賓室此刻仿若是個公開的展示櫃。這種情況，能安心休息就有鬼了。“宋先生。”楊曉樓滿心愧疚，“是我考慮得不妥。”他起身，比了個請的手勢，“我帶您如袁總辦公室休息吧，那兒清淨。”“也好。”宋知舟扯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那就麻煩你了。”楊曉樓護著宋知舟在一堆員工裏衝出一條血路，進電梯時按關門鍵速度快到堪比喪屍來襲。等電梯開始上升，他才舒了口氣。餘光打量著這個過於出挑的男子，相貌、氣質、談吐，哪哪兒都是頂級。同事們的反應雖然離譜，也是沒辦法，他想。行至七樓。楊小樓先一步出電梯，在前帶路。按照規章，除了袁冉和何荻之外，楊小樓是沒有權限放外人進這裏的。但這畢竟是宋知舟，自家老板的合法伴侶，耳提命麵要照顧好的對象。更何況，宋知舟隻是想小憩一番。如果連這麽簡單的要求都達不到…那估摸著自己可能也轉正無望了。輸入門鎖密碼，領著宋知舟進入總裁辦公室。“宋先生有任何事要吩咐，就打內線2號。”楊曉樓恭恭敬敬道，“那我就先出去了，您好好休息。”宋知舟應該是真的有些困了，微闔著雙眼道了聲謝，就朝沙發走去。厚重的實木門被輕輕帶上。室內一下子變得安靜無比。那雙朝沙發踱去的腳尖倏而調轉，向辦公桌方向行去。……原本以為一小時就能結束的會議，足足開了四個多小時才結束。在各部門協助下，袁冉終於按照常規步驟部署好了初步方案。這還隻是開始。袁百梁給的這份企劃看起來容易，實際操作起來還有太多難點，但也隻能一步步來。從扶手椅上起身，隻覺渾身酸痛。“何荻。”他喚了聲，“問問那小二傻把宋知舟帶哪兒去了。”聞言，何荻查看了下手機信息，微微一愣，“他……帶您辦公室去了。”“知道了。”袁冉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將車鑰匙扔給對方，“資料收拾完送我車裏。”話音未落，人已經跨出了會議室。何荻看著那道明顯向辦公室方向而去的身影，露出了然微笑。上次家族酒會時他就有預感。他家老板早晚要栽在那個八麵玲瓏的宋家少爺手裏。“果然啊果然……”第21章 就像在約會一樣匆匆忙忙進到辦公室，逡巡一圈的袁冉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尋見到人，但空氣裏氤氳著柑橘的清冽氣味，指引著他往落地窗邊的綠植走去。原本放在角落的皮質躺椅被挪到了兩盆闊葉植被間，巨大的枝葉交疊籠罩在熟睡之人上方。綠意掩映在如畫眉眼，灑落燦爛斑駁，就似樹海精靈誤闖了人間。「哼，就是這張臉。」袁冉戳戳睡美人鼻尖，以示懲戒。來的路上，他已經從手下人那邊聽聞了貴賓室的騷動。肯定是這人對誰都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讓那些不明狀況的甲乙丙丁都以為自己有機可乘呢。“唔”睡美人不堪鼻尖擾動，眉頭顰蹙。「睡得真死。」袁冉幹脆蹲下來，上半身撐在躺椅扶手，饒有興致地繼續戲弄。指尖打著圈兒滑到一覽無餘的頸間，從喉結到頸窩，變著法兒來迴撥弄，觸感實在太好，他很快玩上了癮。“別……”宋知舟嚶嚀一聲，眼瞼上下蹙得更明顯了。可迷迷糊糊睜開眼，許是對上了袁冉的臉，擰起的眉頭又登時舒展開來。“小冉。”一聲沙啞又模糊輕喚，低沉得不能更低沉，卻是立竿見影止住了頸間惱人的擾動。擾動停止，那人複又滿足地閉上眼，似是方才呢喃不過夢中囈語。“你剛剛……說什麽？”袁冉的手停滯在柔軟頸間，掌下貼合著溫熱的脈搏鮮活的、突兀的，一如自己此刻分外鼓噪的心跳。“嗯？”接收到袁冉的聲音，宋知舟猛地睜開眼，迷離的視線在虛空裏來迴跳躍，愈發清醒，終於亮晶晶地對視過來。“迴來啦。”手從薄毯下伸出，與覆在自己頸間的手交纏相扣，又似覺得這樣還不夠，拖拽到頰邊親昵蹭了又蹭，“我剛剛說什麽了？夢話？”“沒。”袁冉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過，抽迴手起身，“收拾下就迴家。”“好。”宋知舟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也跟著起了身。袁冉走到辦公桌邊，整潔的桌麵上，除了銘牌和電話，居然還堆了一大攤零食。隨手拾起一顆精致的糖果，朝宋知舟揮了揮，“哪來的？”宋知舟看見那堆東西也是一愣，略微思索，了然道：“看來得感謝一下曉樓，幫我全搬上來了呢。”“曉樓？”捕捉到陌生的名字，袁冉麵露微妙不悅，“哪個曉樓。”“嗯？”宋知舟從幾顆糖果裏挑出一顆柑橘味硬糖丟進嘴裏，“你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知道。”連貼身助理名字都不知道的袁總理直氣壯如是說。宋知舟湊近了些，“真不知道？”“都跟你說了我……唔。”原本的駁斥在頃刻間被柔軟的清冽甜香包裹。圓潤的糖果被對方舌尖推進口腔。原本若有若無的柑橘香化作靈活的濕滑實體綁架了嗅覺與味覺。閉上眼，感受對方的一切，方才惱怒的根源似乎也不再重要。“你不知道也好。”宋知舟拉開了些距離，緊緊盯著袁冉，眼底有隱秘瘋狂，“你永遠不知道才好，最好在這世上隻知道我的名字，連自己是誰都忘掉。”明明是情話，卻聽得袁冉有些毛骨悚然。如果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把自己忘記，那下場不就和許芝一樣麽？才不要！他隻想在情愛裏做主導的那方。絕對不要像許芝一樣，於求而不得的漫長歲月裏，一點點溺斃在酒精築成的水牢。口中原本甘甜的糖果變得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