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巡沉默起身,拉著陳也找到了值晚班的護士。護士給拿了簡單處理的藥。陳也看著一言不發的陸巡莫名有些緊張。給陳也塗完藥,陸巡去洗了把臉,再出來情緒已經整理好了。老人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對周圍一切都不信任,會把藥扔掉,拒絕吃藥。甚至想逃出醫院。但還好,人沒有再一天一天的睡下去了。隻是陳也的眼睛,把陸巡心疼壞了。“真的沒事。”陳也看著他出來,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你繼續睡吧,你昨天沒睡好。”“一起睡。”陸巡拉著人一起躺下。雖然是私立醫院,但陪護的病床也不大,兩個男生躺著,還是得擠在一塊兒。陸巡側身躺著,看著陳也,輕聲說,“辛苦了。”“靠,躺在這兒辛苦個毛。”陳也說完樂了兩聲。陸巡跟著笑了笑,接著閉上了眼睛。陳也在他背上拍了拍。陸巡最幸苦,也最難熬。這段時間,所有人都累,但誰也不會停下。陸巡沒有讓陳也不要再來醫院,陳也也沒有勸陸巡別這麽一夜夜的守著。兩人都明白對方的選擇,並且無條件的放縱對方。“你媽走了?”陳也看著病房裏的劉姨。“嗯,她最近有點忙。”陸巡把花放在了老人床頭。老人遊離的沒有落點的眼神,一下就有了目標。老人盯著那一大束花盯了一會兒,接著就笑了。劉姨見他們來了,端著需要整理的東西,先出了病房。“給外公買的。”陸巡這才解釋,“今天是他和外婆的結婚紀念日,每年他都會送一大把各種花給外婆。”“那……”陳也看著手裏的玫瑰,愣了愣,說,“要不把這朵再插迴去?”“那朵是我給你買的。”陸巡笑著說。陳也立馬低頭聞了聞,說,“香!”陸巡笑著在他頭上揉了一把。【??作者有話說】第98章 那朵玫瑰花陳也拿迴了家, 放在了桌子上。想了一會兒又拿自己水杯接了一杯水把花放了進去。老太太進來給他送水果,看見那枝插在水杯裏的玫瑰花,看了又看, 最後沒忍住去外麵拿了個小水晶瓶在了他桌子上。花就活了四天,陳也覺得還挺可惜, 看著掉下來的花瓣, 想了想撿起來給老太太泡了杯茶。反正老太太平時就愛在熱水裏泡這個泡那個。老太太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剛喝了一口,立馬呸呸兩聲, 扔下杯子就來打他。陳也舉著胳膊的巴掌印,黑著臉到醫院說給陸巡聽。陸巡聽完笑了, “那是觀賞玫瑰, 喝起來可能有點苦。”“靠,聞起來還挺香。”陳也無語看著還紅著的胳膊, “老太太這一身勁能拍死一頭牛了。”陳也最近總是會和他說很多最近發生的事, 陳也本身也不是話多的性格, 大概是想讓他多聽些其它的東西, 逗他開心呢。陸巡在他胳膊上搓了搓, 說, “我給你吹吹?”“哄小孩呢?”陳也嘖了一聲,又提起一邊的書包, 從裏麵掏出了幾張卷子, “行了, 今天發了四張卷子,明天得交, 你得趕緊做了。”陸巡最近遲到早退的, 很多發的卷子資料都是陳也代領的。“嗯。”陸巡接過看了一眼。“還有上課的筆記, ”陳也又從書包裏又掏出個本子。“你寫的?”陸巡有點驚訝, 陳也嫌寫字煩,一直沒做過筆記。“我搶的。”陳也說。“搶誰的?”陸巡笑了。“何承宇,他讓我給你的。”陳也也笑了,“有幾堂課我還想著給你錄音呢,他說你用不著,說你拿著筆記更有用。”“替我謝謝他。”陸巡說。離他們期末考試也就隻有半個多月了。陸巡幾乎缺了一大半的複習課。他腦子好,但也有點影響。兩人把拿過來的卷子做完,兩人又一起開始對答案。躺在床上的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床邊的兩個小孩兒,看著看著笑了。陳也起身倒水,看著老人睜開的眼睛,走了過去想看看老人有什麽需要。躺在床上的老人準確的望向了陳也的眼睛,接著就笑了笑。陳也愣了一下,老人看過來的眼神跟平時不太一樣,那是……清醒的眼神。“陸巡。”陳也迴頭喊。“怎麽了?”陸巡放下筆走了過來。老人看著過來的陸巡笑容更大了,老人朝陸巡伸出了手,嘴唇囁嚅著艱難說出了一個字,“巡……”陸巡瞬間僵直住。“去啊。”陳也有些急的把人推到了床邊。陸巡顫抖的伸出手放在了老人抬起的手掌裏,老人的手掌寬厚幹燥,緩緩合攏,牽住了他。“外公,你醒了啊……”陸巡伏在床邊,聲音發啞。老人已經很久沒有記起他了。老人捏了捏陸巡的手,問,“你……什麽……高考?”老人說話很慢,口齒也不清,連語言都組織不起來。但卻是這些日子以來算的上清醒的表達了。陸巡沒想到老人會問這個,愣了一下迴答,“還有一年。”“啊……”老人思緒有些慢,“那……等……不了,燒……燒……我和……外婆看。”“外公。”陸巡眼眶通紅,他緊緊拉著老人的手,就想當年他一樣拉外婆的手一樣。“照顧…好……自己……”老人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臉。“嗯。”陸巡盡力把臉貼了過去。老人看著陸巡的臉,還想再說什麽,卻想不起來,他移開目光仔細去想。轉了個頭,虛虛的望著半空,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沒一會兒老人半睜著的眼睛慢慢閉上,他又重新睡了過去。陳也看了眼陸巡,陸巡低著頭,手裏還抓著老人的手沒鬆開。陳也心裏忽然有些不安。他忽然覺得,老人或許不會再醒來了。岑驚是被醫生在一周後叫來醫院的。“很遺憾的通知您,病人大腦對所有測試無反應,無反射……”“我們判定病人已腦死亡……”“請家屬做好心裏準備。”岑驚聽醫生說完,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最後隻說了一句,“我爸還有唿吸。”主治醫生看著女人,沒在忍心解釋病人的唿吸隻是唿吸機在維持。陸巡靠在椅背頹然的低頭坐在病床邊,雙手無力的垂在兩旁。病房裏站了一排人,醫生護士,還有跟著他媽一起來的兩個秘書。陸巡看了眼床上安靜躺著的幹瘦老人,就像是睡了。陸巡拿出手機給陳也發了條消息,收了手機,撐著腿站了起來。“讓外公走吧……”陸巡說。還在和醫生對峙的岑驚猛然迴頭,“陸巡!”“我說了算。”陸巡看著醫生。幾個醫生麵麵相覷,最後讓護士去撤掉唿吸器。“不行!不行!”岑驚衝上去想攔住護士。陸巡上去拉住了她,把人控製在自己懷裏。岑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是滿臉淚水,她掙紮的想要過去,陸巡看著她,咬著牙,字句像是生硬擲出的石頭,“外公早就想走了,他早就想走了。”岑驚陡然僵住,最後脫力茫然的跌坐在地上。病床邊的唿吸機滴滴了兩聲,停止了運行。一旁的生命體征監測儀,在亮完最後一根起伏的紅線後,一切歸於寂靜。護士緩緩將老人的臉用白布遮蓋。陸巡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把岑驚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在了沙發上。陳也接到陸巡的消息就往醫院趕了過去。病房裏隻有岑驚和陸巡。岑驚呆坐在沙發上,陸巡站在病床邊。陳也是跑過來的,這會兒還有點喘,但他什麽也顧不上了。病床上蓋著白布的身形太過刺眼。陸巡走了過來,臉色平靜,隻是眼眶紅的嚇人。陳也看著他,心都快擰在一塊了。“你幫我看著外公,我去簽死亡確認。”陸巡說。“嗯,你去。”陳也點了點頭。兩人手掌短暫的相互握了一下,接著分開。陳也看著陸巡走出房間,想著剛剛相握的手,陸巡手心冰涼。陸巡辦好手續,最後拿著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帶著老人離開了醫院。喪事陸巡沒去,他迴家呆了兩天,誰也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