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和薑宵廝混的時候,秘書並不是現在的這一個。換言之,他根本都不認識費蜚。


    但費蜚和薑宵身邊的所有人都差不多,篤定自己一定會傷害他們的主子,與其說對薑宵充滿了保護欲,不如說早就先入為主把自己打入了反派的分類。


    成年人好聚好散再正常不過了,怎麽一個個搞得好像薑老板離開自己以後過得有多麽淒風苦雨似的。


    話雖這麽說,撒迦利亞自己心裏也有點兒犯嘀咕。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找到當事人才能對峙。


    正如他剛才所說,708公園是他自己建的,設計圖紙每一處都經他手敲定,沒有人比他對這兒更熟悉。


    也沒有人比他對發脾氣的薑宵更熟悉在大多數人眼中,薑總高山雪蓮似的,怎麽可能會生氣。


    薑老板這時候會去哪裏,他閉著眼睛都能找到。


    在找到薑宵之前,撒迦利亞先瞅見另一個小身影。


    薑眠禮小朋友獨自坐在台階上,低著頭,很小很小一隻,大夏天的沮喪到蔫兒了的白團子。


    當年和薑宵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有過那麽一些時刻,幻想與他有一個家。養一隻貓一隻狗,或許還能再領養一個孩子。


    盡管撒迦利亞清楚自己絕不是什麽能養好孩子的類型。


    但若是同他人有了關於「家」的構想,孩子,似乎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後來他們無疾而終,撒迦利亞更是不會再想什麽結婚生子的事情。他這一生放浪不羈愛自由,怎麽會讓子孫後代困住自己。


    三年前得知薑宵的孩子出生時,他度過了醉生夢死的一周,心中的憤懣、怨懟無處發泄。


    是他自己親手斬斷了這段混亂的關係,又怎麽能苛責薑宵走向別人呢。


    三年後,當他真的親眼見到那個神似薑宵的小小孩,卻一點兒怒氣都沒了。


    柔軟的小生命在他懷裏,用那雙尚未沾染過塵埃的眼睛滿是信賴和直白的喜愛望著他時,好像真的可以原諒一切。


    就算這個小家夥,是薑宵和別人的“背叛”結果。


    可他畢竟是薑宵的孩子。


    他都不知道,原來愛屋及烏也能這樣扭曲又痛快。


    *


    撒迦利亞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看見眠禮時已經不自覺微笑了。


    他走到小孩兒麵前,注意到男孩的膝蓋受了傷。


    摸了摸衣服口袋,正好有跌打損傷的噴霧。玩他們這些東西,大傷小傷都是家常便飯,隨時都會裝著藥,沒想到還派上用場了。


    撒迦利亞單膝跪在小孩子麵前分心想著自己還沒對他爸這麽跪過呢拿出噴霧,確認了說明書上沒說小孩子不能用之後,扶著眠禮小小的膝蓋往上噴了噴。


    小孩子疼得一哆嗦。


    眠禮本來還在思考要不要哭,見撒迦利亞來了以後就肆無忌憚了。這會兒反而因為藥物刺激的疼痛又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盯著自己的傷口。


    撒迦利亞皺了皺眉,成年人糙慣了,小孩子這麽精細,還是帶去進行專業處理一下比較好。


    他瞥向眠禮旁邊的罪魁禍首,想著明天就打電話讓施工隊把這邊台階重新整修一下,起碼留出坡道來。


    要不再雇個專職的醫生吧,以防萬一。


    還有……


    “撒撒……”


    小孩子帶著哭腔的細弱聲音打斷了他離題八萬裏的思緒。


    眠禮仰起小臉,還掛著淚痕,大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憐愛極了。


    男孩很認真地說:“謝謝撒撒。”


    撒迦利亞想,我幫你爹做過那麽多……事,他都沒跟我道過謝。


    他揉了揉眠禮的小卷毛,比彌雅的手感好多了:“走路要看地,知道嗎。”


    眠禮乖乖點頭。


    小孩兒受了傷肯定不能自己走了,撒迦利亞腹誹著他那不負責任的爹不知哪兒去了,打算把眠禮抱起來去找人。


    不過好像也沒法像往常那樣麵向自己抱,否則很容易碰到膝蓋上的傷。


    撒迦利亞半蹲著,從前抱,從後抱,試了好幾次,每個姿勢都不太滿意。


    稍微動一動,就聽見小孩子的抽氣聲。哪怕眠禮克製著不再次哭出來,撒迦利亞還是下不了手。


    “……我來吧。”


    耳邊倏然響起另一個人的嗓音。


    輕得近乎歎息。


    “daddy!”眠禮又驚又喜,著急地張開手要抱。


    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身後的薑宵走過來,在撒迦利亞身邊站定:“眠禮,轉身。”


    男孩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做,還是聽話地背過身去。


    薑宵俯身時,時隔多年,撒迦利亞再一次嗅見令他心醉不已的、冷靈靈的香。


    或許是古龍水,或許是熏香。他不確定。


    但氣味是記憶的開關。


    撒迦利亞不合時宜地想起某個相似夏季的傾盆大雨,驚惶的私奔,逼仄悶熱的小屋,濕透的衣服,濁亂的唿吸。


    “……幫我一下。”


    和記憶相同又不同的聲音打破了他的迴憶,撒迦利亞抬起頭,看見薑宵的雙手穿過眠禮的膝丸,想要將小孩子抱起來,又怕拿捏不好平衡,才需要他來搭把手。


    就算是在請求幫助,還是像命令。


    撒迦利亞撇撇嘴,想起自己當初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想將高高在上的美人兒拉下神壇。


    不過有些東西不太適合現在迴想,尤其是旁邊還有個受傷的小孩子。


    他幫著眠禮像坐秋千一樣靠進薑宵懷裏,眠禮抱著父親的胳膊,抬頭看看薑宵,眨了眨眼。


    一大一小同時看向撒迦利亞。


    被這樣相似的兩雙眸子望著,還真叫人有些……承受不起。


    他很快調整好情緒,笑眯眯地看迴去:“說吧,薑老板,我幫了你兒子,兩次昨天幫助走失小貓咪,今天又救助受傷小鳥兒你要怎麽報答我?”


    重音落在“你兒子”三個字上。


    接著,他清晰地注意到,薑宵在聽見這句話以後眼神變了。


    第96章 我爸是帶球跑的大佬8


    眠禮不是第一次進兒童醫院,但還是第一次隻有daddy陪著,而不是奧利爾或其他保姆代辦。


    嚴格來說,“隻有”並不是個準確的描述,畢竟還有撒迦利亞在旁邊。


    到兒童醫院陪護,於撒迦利亞來說也同樣是破天荒頭一遭的新鮮事兒。


    消毒水和藥味於經常受傷的賽車手來說熟悉如一日三餐,不過處處充斥著的哭聲和尖叫就不是了。他站了沒一會兒腦仁被刺激得發疼,好像同時有三百個惡魔在他的身心拳打腳踢。


    撒迦利亞很是同情兒科的醫生與護士。


    再低頭看看忽閃著大眼睛到處看、靠在爸爸懷裏乖乖巧巧的小朋友,簡直是天使。


    護士拿著藥品過來:“65號,薑眠禮,誰是薑眠禮?”


    撒迦利亞看向薑宵,薑宵低頭看兒子,最後是眠禮自己舉手,軟軟地聲明:“姐姐,我是薑眠禮!”


    在兒科待久了,再喜歡孩子的人也會疲憊;不過也正因如此,群哭環繞中能有一個可愛又聽話的孩子,實在是種慰藉。


    護士蹲下來,拿出消毒酒精,點了點眠禮沒受傷的那邊膝蓋:“小朋友,勇敢嗎?”


    眠禮點點頭:“禮禮最勇敢啦!”


    “那勇敢的小朋友,在上藥的時候可不能哭哦。”


    眠禮有些膽怯地看著她手中的棕色瓶子,咽了口口水,再開口聲音小了許多:“好……好!”


    薑宵沒說話,柔柔握住他的小手,低頭看著護士上藥的過程。


    盡管表情沒有變化,撒迦利亞還是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


    父子連心,這麽小的孩子摔傷、上藥,別說親爹了,就是撒迦利亞都想替代他承受這種痛。


    不過他又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家兒子都看不好,薑宵這個爹當得也不怎麽樣嘛。


    雖然兒童的消毒水成分已經有所緩和,不過還是有刺激感。眠禮的小身體一抖,緊緊閉上眼睛不敢看。


    薑宵捂住他的眼睛,讓小孩更近地貼在自己懷裏,試圖用體溫過渡安慰。。


    撒迦利亞在一旁抱臂看著。


    如果在這裏的不是薑宵和薑眠禮,如果是愛麗兒和彌雅,或者羅連、紅毛、其他任何朋友的孩子,他都可以出言安慰,乃至替代家長坐在那兒幫著抱一下小孩。


    可正因為麵前的是薑宵,他好像說什麽都不夠恰當。


    作惡多端的一生,接連在姓薑的這兒敗了兩次。


    如今,連說句話都要掂量再三。


    傳出去是個天大的笑話。


    來醫院之前,他在公園問薑宵,我幫了你兒子,你要如何酬謝我。


    雖然不期待被迴答什麽以身相許一類的話,可當時薑宵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後半句的調.戲,而是前一句。


    ‘我幫了你兒子。’


    撒迦利亞反複琢磨著這句話,哪裏有問題嗎?


    總不能,眠禮不是薑宵的孩子吧?


    不可能,且不說五官的輪廓相似,光是那雙和父親如出一轍的眼睛,他這輩子都不會認錯。


    那麽,既然薑宵和薑眠禮的父子關係連親子鑒定都不需要做也能確認,那麽,究竟是哪一環,讓薑宵產生了片刻的晃神?


    撒迦利亞想起重逢的第一日當晚,趴在小桌上寫作業的彌雅無意識插嘴的一句,說眠禮總不能是薑宵自己生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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