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華眼前所見,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就像是她曾經看到過的昆侖深處的雪山一般,一片白茫茫,晶瑩剔透。天空還在飄落著雪花,大朵大朵的,將這片冰雪的世界變得愈發寒冷。


    冷?


    朱華花了三秒鍾的時間來確定自己的感覺有沒有出錯,自從成為覺醒者之後,她什麽時候覺得冷過了?就算之前去西昆侖,那千萬年不化的冰雪也沒有給她一絲寒冷的感覺,她竟然會在這裏覺得冷!


    是了,她這是在朱言的夢境之中,是朱言覺得很冷,所以她也會覺得冷?


    銀裝素裹的世界,藏不住任何東西,朱華很輕易的便找到了靠著一塊巨大的冰塊,卷縮著坐著的朱言。


    他靠坐在那裏,雙手抱膝,將頭擱在膝蓋上,卷縮成一團,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見到這一幕,朱華身體一震,心裏既是自責又是心疼,原本因朱言這段時間的冷言冷語而堆積起來的怨念也消失殆盡。


    她輕輕走過去,在朱言麵前站定,也不知是她的動作太輕還是朱言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總之朱言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小言。”朱華蹲下身,視線與朱言持平,輕柔的喊了他一聲。


    這裏怎麽會有朱華的聲音?朱言愕然抬起頭,麵前這個溫柔看著他的人,不是朱華又是誰?


    朱言很清楚的知道,這裏是他夢境中的世界,可是,朱華怎麽會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是因為太過思念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麽?可是,不是告訴過自己,從此以後要做陌路人,為什麽還要想念?


    “小言,對不起,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該扔下你一個人。”朱華溫柔說著,將看著她發呆的朱言拉了起來。


    朱言的手很冰,還有身體也是,就和這冰天雪地一般,沒有任何溫度。朱華一把將朱言抱在懷裏,這般寒冷的地方,朱言是怎麽過來的?她的心裏滿是疼惜。


    溫暖的感覺籠罩著自己,讓自己已經凍的僵硬麻木的身體和心也慢慢沾染上溫度,朱言好一會才從那種溫暖的感覺中迴過神。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他質問道。但也許是之前太冷了,現在突逢熱源,他原本冰冷的聲音似乎也被那熱度融化了幾分,竟也帶著些異樣的溫柔。


    “小言,姐姐帶你迴家可好?”朱華放開朱言,但還是拉著他的手,熱量源源不斷的透過相握的手傳遞進朱言的身體。


    “迴家?哪個家?”朱言慢半拍的問。朱華不是不要他了麽,還那麽絕情的封印了他的記憶,他們連姐弟都不是了,又哪裏有什麽家?


    “隱龍山下的那個家呀,這個季節的隱龍山,肯定是鬱鬱蔥蔥的,山上很熱鬧,有很多的小動物。你記不記得以前我最喜歡跑到隱龍山中發呆,有時候一呆就是一整天,而無論我躲在哪裏,你都有辦法找到我。”朱華頗為懷念的說著他們小時候的事。


    “哼,你小時候就是這般孤僻,與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仿佛什麽都不在意似的。若非如此,我又怎麽會被你吸引,總是想著要融入你的世界,走進你心底?!”反正是在夢境之中,眼前的朱華也不過是自己的臆想,朱言是這麽想的,所以很幹脆的說。


    “事實上,你也成功了不是麽,你是我這一世唯一認可的人,唯一的弟弟。”難得朱言這麽坦率,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朱華可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我早就說過,我喜歡你,才不要做你的弟弟,我們也根本就沒有血緣關係!”朱言雖然對朱華那句‘唯一認可的人’頗為心動,但是他求的可不止這些,反正是在夢中,他就算貪心一點又如何?


    “你依然覺得,如果不能做情人,那麽就連姐弟也不能做了,你依然這麽決絕,是麽?”朱華看著朱言好一會,很是頭痛的問。她以為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朱言對她的感情應該早不如先前那般執著了才對,事實證明,她還是想得太天真了。


    朱言很想迴答‘是’,若是在以前,他絕對會很幹脆的迴答‘是!’,可是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一心戀慕著自己姐姐的少年,他的心裏很複雜。


    他很清楚明白的知道,朱華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妥協,如果他迴答‘是’的話,那他們是不是從此就真的要成為陌路人了,是不是就連此刻指尖的溫暖也不會再有?


    自從來到碧落,他每日的夢境便是這一片冰天雪地,一日勝過一日的寒冷,他還在想著,總有一天,他也許會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寒冷,然後麵臨的就是徹底的毀滅了吧?


    可是朱華的到來,輕易改變了這裏。盡管這裏還是冰雪的世界,可是紛飛的大雪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他察覺到了溫暖的感覺,而這溫暖,很快就會融化這裏的冰雪。


    他突然想起華胥曾經為他織的夢,夢境裏,是他和朱華小時候的事。


    他隨著那個是他母親的人去她新組建的家庭的時候,他還隻有四歲,而朱華,也隻有六歲。四歲的孩童,就算再早熟,也本該是什麽都不懂的。大概這就是天意吧,很多年以後,朱言再想起小時候對朱華那莫名其妙的在意,也還是想不出什麽緣由,隻能歸結於不可觸『摸』的天意。


    朱言四歲的時候,正是人見人愛的時候,就算是去了新的家庭,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父親也很喜歡他,還有很討厭母親的『奶』『奶』,在他麵前也無法板起臉,也隻有朱華,那漠然的眼神,讓幼時小小的他很不服氣。


    朱華怎麽可以不喜歡他呢?他一定要讓朱華在他麵前態度軟化!就是衝著這樣的念頭,他和朱華杠上了。朱華去哪裏他就跟著,就算偶爾因為人小腿短跟丟了,他也會鍥而不舍的找到。嘴巴也特別甜,總是‘姐姐’、‘姐姐’的叫著,有好吃的東西了,先想到的也是朱華,他就不信那個小丫頭會對他一直那麽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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