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鄞妖王的腳步頓了一下,而後他的歎息聲低低地傳了過來,似是一陣輕風,雖然十分輕微,卻仍是沒有逃離輕羽的耳朵。


    她有些狼狽地轉過了臉,不敢在看他,哪怕那隻是他的背影。


    他們都心知肚明,她不會遵守他們的約定。


    可仝鄞妖王仍是借了靈力給她。


    這其中之意……輕羽隻覺得心中沉重得似要墜了下去。


    都說妖族魅惑而又浪蕩,最為涼薄。


    可若是如此,她和颺空,又怎麽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仝鄞妖王能夠察覺到後背的目光乍然離去,他搖了搖頭,終於,在心中將那句最終沒有說出口的話說完整了——夜長夢多。就怕……不知道是誰,沒有時間再去做夢了。


    他沒有迴頭,也沒有在原地停留多久,隻留下了一聲低淺的喟歎,就消失在了洞房之外。


    殿內又恢複了寂靜。


    輕羽再三地閉眼睜眼,終於顫抖著手重新握住了颺空的手。


    颺空似是在睡夢中快要醒過來了,整個人好似有些掙紮地動了動,輕羽的手指在他的眼皮上輕輕地撫了撫,他又立刻陷入了深眠之中。


    輕羽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重新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場景好似有所變化,但又好似仍在這殿中,張燈結彩,喜慶非常。


    玉潤在房梁上盯著這一切,差點兒以為是自己太過專注於盯著這兩個人,以至於盯到了眼花直接盯出了錯覺。


    所幸,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般喜慶而又差不多的場景,大概是上次颺空和輕羽成婚時的場景。


    玉潤對輕羽的腦迴路簡直有些理解不了,怎麽這位輕羽公主,非要執著於上次婚禮呢?


    他砸了妖界公主的婚禮,她就一定要反過來砸了妖君的婚禮出氣?


    可無論是誰的婚禮,那新人都是他們兩個,不是麽?


    輕羽又一向對颺空很是有些執念,既然如此,又何妨落一個完美些的婚禮?


    玉潤並不知道輕羽此前給颺空布的桃花景、也不知道輕羽曾正經地穿了喜服讓颺空仔仔細細地看過,故而忍著滿心不舒服思來想去也沒能想明白。


    想不明白,就得多聽多看。


    玉潤的目光很快地就要迴到了眼前。


    這迴坐在榻上的是輕羽,她含羞帶怯地看著颺空,而颺空眼帶桃花,正握著一杯酒向她靠了過去。


    這一幕太過眼熟,玉潤幾乎是一瞬間就皺起了眉頭來。


    而眼前的颺空也是落了一吻在輕羽身上,而後看著輕羽躺倒在榻上,突然,他伸出了手,在輕羽的額角上彈了一下,輕歎道:“輕羽,妖君之位,我勢在必得。”


    “這本就該是屬於我的位置。”


    “軒叔嘴上說著還給我,可他怎麽想呢?”


    “這位置,哪裏有等人主動換迴來的道理,你說對嗎?”


    “沒人還,那我,就隻能自己去拿了。”


    “輕羽,”颺空的手指慢慢地在輕羽的眉眼上處滑動著,麵上露出了一個魅惑的笑容,“你放心,沒有軒叔,你就不再是妖界的公主,而是我們妖界的妖後,如何?”


    “很快的。”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而後伸手落在了輕羽手上,“隻是一場夢而已,就把它當做是一場夢……”


    緊接著,颺空伸手一畫,靈力驟然暴漲,不知用了一個什麽樣的術法,而後十分滿意地看了看手心,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


    玉潤緊緊盯著這畫麵,隻覺得這場景格外違和。先不說颺空好似並不是會說出這樣的話,且颺空那靈力暴漲的速度……怎麽可能呢?颺空那時傷勢未愈,本身並沒有那麽強勁洶湧的靈力,而她給他的靈力,也不可能在一瞬間達到這種程度……這……


    新的疑惑出現在了心中,可眼前的畫麵仍在繼續,玉潤來不及細想,隻重新將目光投向了梁下。


    眼前的畫麵陡然一轉,卻是颺空和擎軒在外對峙的場景。


    颺空當時為了證明他出師有名,用了攝魂問心之術,並將輕羽的記憶畫麵當場迴溯。此時仍是這樣的場景,隻是……颺空的表情似乎有些失真,顯得太過迫切了些。畫麵陡然又一轉,卻是重新迴到了洞房內。


    隻見輕羽在榻上努力地掙紮著,她拚命地想要發出聲音來,卻嗓音艱澀,半晌也沒有發出聲音來;她的手腳如同被縛住,明明已經在努力地掙紮著想要起身,結果卻隻是狼狽地跌下了床。


    她本就嬌美可人,這般狼狽地摔下床榻,越發顯得可憐,讓人心生憐惜。


    這一摔,好似將她身上的禁桎也給摔得有了些許破綻。


    她努力地向前伸了伸手,眼角慢慢地滑落下了一顆眼淚,聲音沙啞而又哽咽:“颺空哥哥……你竟……騙我……”


    “父君……”


    “都是……假的……”


    ……


    她斷斷續續地艱難無比地吐出了這些話,雖然含糊,該表達的意思卻是半點兒都沒有錯過——她的意思是,颺空在撒謊!他用的根本不是攝魂問心之術,而是什麽造夢術造出來的虛假畫麵!


    突然,眼前的畫麵消失得一幹二淨。


    床榻上躺著的,仍是那個沉睡之中的颺空。


    而床榻前坐著的,仍是那個緊握著颺空手的輕羽。


    玉潤的眼皮劇烈地跳了跳,已然明白過來——這是輕羽用的造夢之術!


    她現在明白了,輕羽根本是要原原本本地複製那日颺空殺擎軒時所做的一切,為擎軒報仇!


    怪不得……


    仝鄞妖王的作用,就是如同那日的她一樣,為輕羽提供靈力,同時,也守在殿外,攔住一切起了疑心的人!


    若是玉潤沒有猜錯,此時那酒席之上,肯定會有哪個妖王開玩笑說來洞房外看看之類的話,將尚在席上的賓客往這邊引來!


    這位輕羽公主還真是……


    玉潤不由地皺了皺眉,攥進了腰間的赤焰劍——她已經做好了隨時衝下去的準備。


    颺空……


    颺空仍是在床榻上睡得十分香甜,似是果然半點兒防備都沒有。


    玉潤磨了磨牙——這個……這個蠢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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