颺空倒下的那一瞬間,梁上的玉潤心中似有所感,驀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便看到了輕羽攙扶著颺空踉踉蹌蹌的模樣。


    自然,玉潤不會以為,颺空會被那一杯合巹酒給直接喝倒了,顯而易見的,是輕羽那裏做了什麽。


    玉潤攥了攥手指,幾乎要立刻衝了下去——可是,她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衝下去。


    她不相信颺空竟然會對輕羽一點兒防備都沒有,更不相信,颺空居然會半點兒準備和計劃都沒有。


    若是果然如此……怕是她幫了颺空這一次,以後颺空也坐不穩妖君之位。


    玉潤重新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已然是一派鎮定淡然。


    輕羽望著榻上的颺空,半晌,才將手指從他的麵上輕輕移開,轉而落在了他的手上,同他十指相扣。


    玉潤在梁上看得眼皮直跳——這妖族的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動輒就動手動腳的,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然而就算玉潤戰神規矩大過天、且在房梁上要把牙都給咬斷了,輕羽自然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反而握著颺空的手握得緊緊的。


    她的手指輕輕在颺空的掌心中撓了撓,麵上浮出了些許繾綣溫柔,那目光有著無限的留戀和懷念。


    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了颺空半晌,她才終於輕輕地揚起了另外一隻手,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動,低聲快速地念起了什麽。


    下一瞬,窗口處出現了仝鄞妖王。


    玉潤的瞳孔驟然一縮——果然來了!這大概就是他們的計劃,借靈力?


    借靈力做什麽?玉潤皺著眉頭,遏製住自己想要衝向床榻前的衝動。


    她這兩萬年來有不少時間都在戰場上度過,一日變得比一日冰冷,她早就以為自己心硬似鐵了,沒想到,居然會在恢複記憶後,對著颺空完全心軟了下去。


    連他尚未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時,都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明明,從前她是一個自己受傷得快要死了都淡漠得好似沒有任何問題的人。


    到了現在,玉潤第一次開始有些動搖——她的記憶恢複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也隻動搖了一瞬,玉潤又輕輕搖了搖頭。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終究是她毀了她和颺空的約定在前,這結果是她應該受的。


    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玉潤又將目光投向了颺空和輕羽。


    此時,仝鄞妖王已然出現在了輕羽的身邊,笑著望了輕羽,在跟她說些什麽。


    玉潤的心有一瞬間的加速——若是仝鄞妖王提起之前他們見麵的事,那輕羽必然就會立馬發現,有人曾經冒充過她!若是在這個關頭上被發現……恐怕颺空如果真的有什麽計劃,就被立馬被打斷了。


    之前還在擔心颺空有沒有坐穩妖君之位的能力,現在轉眼的功夫眼瞅著就要被打臉,玉潤的心情十分微妙,手指攥得緊緊的,指節發白她都沒有察覺。


    所幸,仝鄞妖王並沒有提及他們之前的見麵,而是說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而顯然,輕羽此時也並沒有同仝鄞妖王聊天的心情,隻淡漠地隨口敷衍幾句。


    這般一看,竟是和玉潤之前表現得也沒有太多的差別。


    仝鄞妖王看著輕羽,眸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突然一笑:“輕羽,你今天好像比平日格外不同些。”


    “是嗎?”輕羽心不在焉,她的目光隻在颺空身上。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任何的偽裝都不必要了,她懶得同仝鄞妖王虛與委蛇。


    “是啊。”仝鄞妖王那含笑的目光又落在了榻上的颺空身上,很是有些意味深長,“你真的要殺了他?不會後悔?”


    輕羽的目光驟然警覺了起來,她驀然鬆開颺空的手,擋在了仝鄞妖王的麵前。


    迎著仝鄞妖王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輕羽的表情很是有些狠戾,她狠狠地瞪著仝鄞妖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了一句話:“他隻能死在我的手上!你別想!”


    仝鄞妖王似是並不意外她會如此說,隻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我隻是怕你後悔而已。”


    “我不會後悔!”輕羽不知是在定仝鄞妖王的心,還是在定她自己的心,她秀美的一張臉一瞬間有些猙獰。


    仝鄞妖王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隻是又將手放在了輕羽的肩膀上。


    輕羽全身緊繃,真是全身心都在戒備的時候,被他這突然的一個動作給驚住了,下意識地甩手拍在了仝鄞妖王手上。


    仝鄞妖王挑了挑眉毛:“……你……不要我的靈力了?”


    有意思。


    之前一下,現在又一下。


    這個輕羽公主還真是……仝鄞妖王甚至有些愉快地浮出了一個玩味的笑。


    輕羽剛剛反應過度,眼看著仝鄞妖王那白皙的手背上浮出一個鮮紅的指印,十分明顯地提醒著她剛剛做了什麽。


    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仝鄞妖王這個“受害者”更是不嫌事大,隻悠閑地看著輕羽,表情更帶了幾分玩味。


    輕羽死命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半晌,才下定了決心似的抬起頭來,望著仝鄞妖王的目光很是堅定:“就這麽辦吧。”


    “剛剛我咬了他一下,算算時間,他大概快醒過來了。”輕羽低聲道。


    原來如此!


    怪不得颺空會在那一吻之後倒下來,原來……輕羽也給他下了毒嗎?!


    玉潤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你給他下毒了?”仝鄞妖王也是一臉詫異,而後他搖了搖頭,含笑著望著輕羽,“你看,你有機會給他下毒,何不一勞永逸,非要繞這麽大彎子用這麽麻煩的方法?”


    輕羽慢慢浮出了一個冷笑:“毒死他?太便宜了。”


    仝鄞妖王聳了聳肩膀,歎息道:“輕羽,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夜長夢多’?”


    “沒聽說過。”輕羽冷聲道,“他如今也沒時間做夢了。”


    仝鄞妖王沒再說什麽,隻是目光在輕羽和颺空身上來迴流連了一會兒,而後搖了搖頭。


    他的手重新落在了輕羽的肩膀上,輕羽這次沒有再反應過度,而是猶如一個枯涸的水池一般,在瘋狂地吸著來自仝鄞妖王的靈力。


    大約是靈力流失得太多,仝鄞妖王轉身的時候腳步有些虛浮,甚至還踉蹌了一下。


    “仝鄞!”輕羽望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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