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原意是通過禦獸宗接觸謝遙 ,借謝遙的身份進入皇朝,如此一來,一切人脈關係都和陸行淵這個身份不沾邊,就算惹人懷疑,也不會懷疑到這上麵。


    沒想到謝遙自己送上門來了,這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煩,唯一的問題是他身邊有謝陵。


    舒言兩年的堅持讓陸行淵這個身份完美自洽,雖然他不在宗門內,但宗門內處處都有他的傳說。那些好奇的弟子圍上來湊了個熱鬧,陸行淵通過他們,很快地了解了不少禦獸宗的事。


    疾風化身擬態窩在陸行淵的肩膀上,它還是第一次看見那麽多的人,緊張的它又想吐雷,翅膀上電弧交錯,劈裏啪啦作響。


    陸行淵不經意地拍拍它的背,把它身上的電弧全部壓下去。


    夜幕下,山中流光四溢,七彩繽紛。


    舒言挽起袖子在給自家的狐狸梳毛,試圖把那些卷曲的毛發扒拉直。狐狸乖巧地蹲著,一雙大耳朵可愛極了。


    陸行淵看著就想起小狼,之前離的遠還不覺得,現在靠的那麽近,心裏的思念翻湧,想要見麵的衝動變得強烈。


    不過眼下不是時候,他還得先過了舒言這一關。


    舒言放下手裏的梳子,眼神從疾風身上掃過,就在陸行淵擔心他要說什麽時,舒言指著山頭的另一邊道:“你的院子在那兒,當我的徒弟沒什麽要求,不需要你一日三餐前來問候。有事可以來問我,沒事你愛幹嘛幹嘛。”


    舒言養徒弟是放養,他的要求不高,找得到人,還活著就行。


    陸行淵看向舒言指的方向,那是早就備下的院子,附近住的都是他的師兄師姐,隻不過他們外出曆練沒有迴來,偌大的山裏隻有他和舒言二人。


    沒有想象中的訓斥,陸行淵有些詫異。舒言被他下了麵子,他以為他多少會說兩句。


    “師尊不生氣了嗎?”陸行淵想了想,問道。


    舒言瞪了他一眼,看來還是在生氣,隻是沒有拿他發泄而已。


    “這東西是蠱雕?”舒言施法擒住疾風,將他從陸行淵的肩上抓到半空。


    世間的奇珍異獸,禦獸宗有完整的建檔。舒言專長這方麵,有所懷疑不足為奇。


    陸行淵沒有隱瞞,他心裏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就等著舒言發問。


    但舒言沒問,他隻是說了一句:“紮眼,不過也是你的運氣。迴頭讓程修看看,能不能培育出後代。”


    陸行淵愣了一下,道:“怕是不太行。”


    疾風搞不好是如今大陸僅有的一隻蠱雕,它從雷池中孵化後,沒有察覺到任何族人的氣息。它求偶過其他鳥禽,但並沒有後代。顯然就算沒有種族隔離,它的後代也需要雷霆之力才能孵化。


    “能不能行是程修的本事,你記得把鳥給他就行。” 程修在培養妖獸這方麵的本事不是說說而已,舒言隻是覺得可以一試,成敗無所謂。


    疾風收斂翅膀,一臉茫然,圓溜溜的眼睛盯著眼前這個弱小的人類。陸行淵壓製了自己的氣息,也壓製了它的氣息,讓它看起來並不強。


    舒言把鳥還給陸行淵,夜色下,他神情嚴肅道:“你的氣運我生平少見,但想要留住手裏的東西,光靠氣運還不夠,實力也至關重要。一隻荒獸,哪怕還很弱小,也足夠引人眼紅。不認識也就罷了,但要是認出來,你可明白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


    陸行淵撫摸疾風的羽翼,目光深邃:“我明白。”


    異域他鄉的第一晚,陸行淵沒有睡著,他的神識覆蓋整座山峰,察覺到舒言歇下後,他把疾風往小世界一塞,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兩位皇子親臨,掌門親自設宴款待,宴席上,謝遙和宗主相談甚歡,謝陵借口喝多了酒出門透透氣。


    他拒絕弟子引路,獨自一人越走越僻靜,很快就到了無人的山間,月上梢頭,繁星滿天。


    忽然,月下晃過一道人影,一隻手扣在謝陵的手腕上。謝陵垂首,還沒看個真切,就被人攬入懷中,熟悉的氣息從四麵八方圍過來,急促的唿吸聲就在耳邊。


    謝陵緊繃的神經放鬆,抬手迴應這個擁抱。


    三年闊別,一朝重逢,所有的思念都融化在這個相擁中,心跳聲交織,不知道是誰亂了心弦。


    嫋嫋月色,潑了銀霜,染了秋色。


    “師尊,你什麽時候迴來的?”陸行淵坐在草地上,謝陵躺下枕著他的大腿,仰頭看著陸行淵。月色下,他的皮毛鍍上銀霜,越發漂亮。


    “也就這兩日。”陸行淵解釋自己前來的目的,他比魔族先行,是避免移動目標太大,外人盯的緊,不方便脫身。


    “師尊想進皇朝,找我不是更好嗎?為什麽要借謝遙的勢?”謝陵被謝道義叫迴去,現在他就是一眾皇子中的香餑餑,塞個人進去輕而易舉。一想到陸行淵迂迴作戰,而不是和他聯手,謝陵的目光就黯淡下來。


    “謝遙和我非親非故,找他是避免遭人懷疑。”陸行淵輕揉他的耳朵,道:“謝道義嘴上偏袒你,心裏還是對你多有防備,你身邊要是多出來一個人,和你親密無間,很容易招人懷疑。”


    陸行淵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這個決定,走謝陵的關係是條捷徑,但被懷疑的幾率很高。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謝陵嘴角浮現一抹笑意,這一次重逢,他和陸行淵之間沒有前世的隔閡,沒有誤會的猜忌,有的是坦白後的攜手並進。


    謝陵的目光凝視著陸行淵的麵具,直接坐起來靠過去,手掌扣在麵具上:“我聽他們說你毀容了?”


    陸行淵握住他的手,苦笑道:“是啊,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謝陵心裏一緊:“是迴去的路上遇到伏擊?”


    感受到掌心手腕的僵硬,陸行淵眼底掠過笑意。他沒有迴答,而是握著謝陵的手,讓他把麵具取下來。


    謝陵緊張的不敢眨眼,隨著麵具一點點移動,陸行淵完好無損的臉逐漸暴露在他眼前。深邃的眉眼下,那雙原本漆黑的眼睛泛起一層赤色,漂亮,迷人,攝人心魄。


    謝陵唿吸一滯,意識到被陸行淵騙了,他臉上的擔憂褪去,浮現一抹怒色,可是很快他又展顏笑了起來,摟著陸行淵的脖子,狼尾在身後搖晃。


    陸行淵以前從來不會和他開玩笑,現在卻學會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師尊在他麵前,沒有以前那麽緊繃嚴肅?


    “你故意的。”謝陵嗔道,忽然發現陸行淵身上有些不太一樣,他視線上移,看見了陸行淵的魔角。


    陸行淵往他麵前湊,摟著他的腰道:“我想給你個驚喜,所以在夢裏沒有提過。”


    謝陵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隻漂亮的魔角,心裏情不自禁地伸出想要握住的衝動,而他這樣想,身體也就這樣做了。傳遞到手心的是冰冷的金屬質感,他的動作讓陸行淵身體一僵。


    陸行淵剛想製止,謝陵的手就摸上沒有硬化的角尖,柔韌還帶著細絨。一股酥麻感從角尖傳過來,陸行淵唿吸急促。


    他偏了偏頭,略顯狼狽地躲開了謝陵的手,板起臉道:“不能摸。”


    謝陵垂眸,眼神亮如星辰,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甩了甩尾巴,人畜無害道:“我給師尊摸尾巴,師尊給我摸摸角?”


    陸行淵紅了耳朵,一頭埋在謝陵的肩上,這不是能不能交換的問題。


    他的角,自己摸的時候沒有什麽感覺,可是謝陵伸手觸碰,就會變得格外敏感,讓他無所適從。


    第七十八章


    禦獸宗的弟子大會一年一次,十二年一輪,一輪之後,成績最好的人繼續往上,參加一級宗門的重要比賽。


    大賽比人也比妖獸,所以最基本的參賽要求就是有一頭契約獸。


    陸行淵因為兩年缺考而出名,剛進宗門契約獸又噴了師尊一口雷,出名程度再上了一個台階。


    舒言對他有非常高的期望,但是其他人不以為然,甚至在考慮如何在賽場上殺殺他的威風。


    陸行淵對那些挑釁充耳不聞,他隻是需要這個身份,其次讓舒言麵子上好看一點。


    比賽是抽簽挑選對手,共有二十五個賽台。


    陸行淵抽到二組三號,位置靠前,他直接去備賽區等候,疾風蹲在他的肩膀上。這裏已經站了不少人,契約獸各有千秋,有毛的,長翅膀的,還有長鱗片的……


    疾風有角,有羽毛,有尾巴,在這些妖獸中獨一份,它的眼睛掃過這些妖獸,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惡意讓它兇性大發,感覺眼前這些人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陸行淵抬手彈了一下它的頭,略施警告。


    陸行淵沒有露臉,惡鬼麵具讓他進入備賽區就是焦點,那些人不約而同地讓出一條道,陸行淵走到最前端。


    眾人看他的眼神有驚訝,有探究,有善意,也有敵意。


    陸行淵很淡定,即便看不見他的神色,眾人也能感覺到他泰然自若的氣場,並沒有把眼前的威脅看在眼裏。


    有人忍不住手癢,驅使自己的契約獸低吼震懾。陸行淵沒有反應,反倒是疾風拍打翅膀,迴頭發出一聲尖利的啼鳴。


    那聲音不大,但是極具穿透力。低吼的妖獸仿佛看見一頭茹毛飲血的荒獸朝著自己撲過來,死亡的氣息是如此真切,它渾身的毛瞬間炸開,像是一朵蒲公英,夾著尾巴躲到主人身後,發出恐懼的嗚咽。


    出手的弟子也退了一小步,喉嚨裏一口腥甜。


    陸行淵這才慢悠悠地迴頭,惡鬼麵具搭配上他高大的身軀,他此刻在眾人的眼裏猶如修羅一般,讓人遍體生寒。


    在場的弟子瞬間就老實了,備賽區一片寂靜。


    疾風滿意地飛迴陸行淵的肩膀上,正要收起翅膀求撫摸,忽然渾身惡寒,羽毛炸開。它抬頭看過去,對上一雙蔚藍的眸子。


    眼睛的主人正笑意盈盈地看著陸行淵,眼角餘光瞟到疾風時,明明也是在笑,疾風卻覺得危險極了。它試探地踩了踩陸行淵的肩,識趣地從陸行淵的肩膀上飛下去,落在一旁的空地上。一邊抖羽毛,一邊曬太陽。


    陸行淵沒有察覺到異常,在一旁閉目養神。


    宗主旁邊留給貴人的看台上,謝陵收迴自己的視線,身側的謝遙熟絡地靠過來,側身道:“十七弟,我知道你眼光好,幫我看看這位白師弟如何?”


    謝遙來時就見識了陸行淵的威風,心裏對他很感興趣,但是又怕虛有其表。他一個人的意見他不放心,便讓謝陵也把把關。


    謝陵想到陸行淵要借謝遙的勢,這個缺口謝遙自己撬開了,他當然要幫忙撕的更大一點。


    “他的契約獸很特殊,至於他厲不厲害,還得看了比賽才知道。”謝陵沒有一開始就給陸行淵戴高帽,謝遙又不是個傻子,他就是想誇陸行淵,也得依著眼前看見的誇。


    謝遙從玉瓷盤裏夾出一塊切碎的肉喂給手臂上的蜥蜴,他學了禦獸宗的功法,對妖獸的等級劃分有所了解。


    其中普通級和先天級是一個很難跨越的溝壑,普通級多為後天吸收日月精華而成,或者就是強大妖獸的後代,血脈一代代稀釋後繁衍的子子孫孫。先天級則意味著數量稀少,力量強大,有完整的血脈傳承,是妖獸中難得的,或許擁有返祖可能的奇珍異獸。


    謝遙對鳥禽了解不多,直覺這隻鳥應該不簡單。


    “我所知的幾種雷屬性鳥禽都和白師弟的這隻不同,看來迴去之後還應該多學習學習。”謝遙放下手上插肉的銀刀,嘴上說的是學習,實際就是查一查這隻鳥的來曆。


    謝陵不動聲色,笑容明媚爽朗:“哪裏用得著那麽麻煩?直接借過來看看,再問一問,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謝遙搖頭,道:“契約獸關乎著結契者的生死安危,我們隻是萍水相逢,怎好討要?”


    “我當然不是要七哥現在就去討要,等這位師兄比完賽,七哥禮賢下士,結交一番,豈不是更好?”謝陵給謝遙支招,擺出一副我是為了七哥好的樣子。


    和陸行淵分開這兩年,謝陵跟著琅煌修身養性,漸漸隱去前世那一身的戾氣和煞氣。他前世孤家寡人,橫衝直撞,隻要是擋在前麵的,統統踩在腳下,哪裏懂什麽迂迴隱藏?


    這輩子,他和陸行淵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意識到像前世那種硬碰硬不行。他強別人也強,隻會是兩敗俱傷。所以他要裝弱,用他這具有欺詐性的外表去迷惑別人,讓他們降低戒心,再讓別人去鬥去爭,他坐收漁利。


    謝遙若有所思,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


    謝陵知道他在猶豫,沒有再勸。


    一隻妖獸特殊是可以引人注意,但如果它的契約者不夠強,就很難讓人立刻下定決定。


    兄弟二人閑談的功夫,下方第一組的比賽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第二組。


    陸行淵抽到的對手正是剛才指示契約獸震懾他的那名弟子,二人賽台上狹路相逢,那名弟子的臉色十分精彩,不等長老宣布比賽開始,他就舉手棄賽了。


    開玩笑,他剛才就沒討著好,契約獸到現在都怕的不行,真打起來他不就是給別人送菜?


    陸行淵還沒開打就順利晉級,這讓那些想看他出醜的人落空了希望。


    “這混蛋好歹打一下,讓我們看看他的實力啊!”


    備賽區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他們沒有見過陸行淵出手,還想估算一下差距。結果現在差距沒看見,反而讓其他人對陸行淵的猜測多了點恐怖的味道。


    一個缺考兩年,真正站上賽台後,一眼就能讓敵人繳械投降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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