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歎氣的聲音有點大,韓子善和韓子培都下意識地看向他,就連韓子勉都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韓星霽立刻低頭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剛噴完一個,先讓他的大招冷卻一會吧。


    他雖然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一天之內得罪倆皇帝候選人啊。


    然而總有人看不得他隱藏自己韓曉坐起來說道:“蒼梧子似乎也不太讚同,不如起來說說?”


    韓星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樓時巍,發現攝政王殿下眼帶笑意地看著他沒說讓他起來卻也沒有反對。


    韓星霽硬著頭皮說道:“臣沒什麽想說的。”


    韓子攸在旁邊冷冷說道:“蒼梧子胸有溝壑,為何不說?”


    韓星霽咂咂嘴,感覺如果不說一說就好像是專門針對韓子攸一樣。


    行吧,那就一視同仁。


    他深吸口氣站了起來,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韓子韶如臨大敵一般地緊張。


    韓星霽這次倒是攻擊性沒那麽強,隻是說道:“學生以為,稅收事關重大,乃是國本,不能輕動,至於其他各地糧倉的存糧也有大用,非迫不得已也不能輕動。”


    韓曉問道:“為什麽不能動?國庫不夠加稅不是正常的嗎?”


    韓星霽解釋說道:“再加稅老百姓就要過不下去了。”


    韓曉似乎很好奇:“怎麽說?”


    韓星霽:……


    你是皇帝你問我?這不是你該了解的事情嗎?


    韓星霽隻知道五國戰亂時期各國的稅率都比較重,但是重到什麽地步卻不知道。


    他隻好問道:“敢問陳大人如今莊稼一畝產糧幾何?”


    治粟內史看了一眼樓時巍見他沒有反對便說道:“至多不過一石。”


    韓星霽聽後心裏開始瘋狂計算:“前些時日學生研讀律書,我國如今稅收是六成,也就是說一畝地最多也就留下四十八斤,按照律書所寫男子年至十六每人能得一頃田,也就是一百畝地,但這一百畝地有八十畝是需要用來種植樹木,二十畝用來種地,二十畝按照最高產量最後能剩下也不過不到兩百斤。”


    就算你隻有二十畝能用來種田,但交稅的時候還是要按照一百畝來交,至於那些樹木如果有了收入再另算稅,這個真要算起來就太複雜,韓星霽沒有繼續往下算,隻用糧食做論據已經很足夠了。


    韓曉攤手說道:“這不是還有很多嗎?怎麽就不能加了?”


    韓星霽說道:“以上的分析是最理想的狀況,實際上很難有人達到最高畝產,以臣所知大部分田地是沒有這麽多收成,如果不遇到天災人禍,剩下的糧食也就勉強維持餓不死的狀態,若是遇到天災人禍沒這麽多收成,大部分人甚至會因此而餓死!”


    韓星霽要氣死了,這皇帝什麽時候下台啊?


    不過他看了看剩下兩個皇帝候選人,一時之間隻覺得前途無望,忍不住思索若是沒有樓時巍,大雍怕是早就沒了。


    韓曉顯然被他一堆數據給砸蒙了,轉頭看向治粟內史問道:“他說得對嗎?”


    治粟內史表情嚴肅地點點頭,韓曉又問道:“不能加稅那糧倉為什麽不能動?”


    韓星霽這次終於沒忍住歎了口氣說道:“陛下,糧倉是根本,但凡遇到個什麽洪災旱災,老百姓手裏沒糧食走投無路之下什麽都做得出來,您別忘了大雍當年是如何爭霸天下的,這時候就需要這些糧食來賑災,至少讓這些人活到能夠重新播種有收成之後。”


    當年大雍的開國皇帝就是因為家鄉遭災,家裏僅有的糧食還被鄉官奪走,忍無可忍之下聯合鄰裏起義,就這麽一路做到了皇帝。


    也不知道雍太祖若是知曉後代這麽廢物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不過想一想,大雍百年前就差點亡國,不肖子孫早就出過好幾個了,估計雍太祖也氣不過來。


    話題告一段落,這個時候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樓時巍忽然問道:“剛剛說的稅收相關是你臨時算的?”


    韓星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當然是臨時算的,他雖然知道稅收但不知道畝產,自然也就不知道稅收具體數目。


    隻是在學曆史的時候曾經看過一眼說戰國時期的稅收都很重,當時記在了腦子裏,這才會臨場詢問治粟內史。


    他點頭之後,一旁的韓子善忍不住抬頭用崇拜的目光看著韓星霽。


    自從韓星霽開始算稅收的時候他就忍不住也拿出了算籌開始算,他母親出身商賈,到如今王府的經濟大權也都掌握在他母親手裏,耳濡目染韓子善在這方麵也算是學的不錯。


    在韓星霽來之前整個書館就他的術數最好,現在……恐怕這個最好要拱手讓人了。


    不僅是他,就連治粟內史看著韓星霽都雙眼放光。


    治粟內史掌管天下錢財,他的手下有一個硬性規定就是術數必須好。


    可就算如此也沒幾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算出這麽多數字,最主要的是韓星霽沒有用算籌。


    多好的苗子啊,治粟內史心裏有些癢,隻是也不知道攝政王要怎麽安排這幾位。


    十六歲小了點,但也可以出仕了啊。


    樓時巍倒是沒什麽表示,點點頭看向了韓子韶問道:“你可還有別的想法?”


    韓子韶腦子已經有點暈了,被韓星霽那一連串給算暈的,他們這些人平日裏怎麽會關心稅收幾何?所以剛才他們也是剛剛得知畝產之類的數據,他們還沒算完一畝應該交多少稅的時候,韓星霽已經劈裏啪啦說完了整段話。


    到現在韓子韶還沒反應過來,此時聽樓時巍詢問便硬著頭皮說道:“那就去買,民間不夠就屈知國或者西遲國購買。”


    韓星霽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這個問題就不用他站出來了。


    果然治粟內史立刻說道:“國庫隻怕沒那麽多錢財。”


    韓子韶人都要傻了:“怎麽會?國庫怎麽會連買糧食的錢都沒有?”


    當然沒有啦,連年征戰哪裏能剩下錢呢?當然說一點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但正如韓星霽剛才所說有一部分的錢是壓箱底的,為的是應對特殊情況,絕對不能輕動。


    真到要動用那部分錢財的時候,說明大雍的國本已經開始動搖,換句話說就是大雍已經到了王朝末路。


    樓時巍溫聲說道:“好了,坐下吧,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們各有成算這很好,略有不如意之處也不過是因為年少未曾接觸朝政所致,當繼續努力才好。”


    韓子韶聽後心裏平衡了不少,對,他就是經驗不足才這樣,皇帝不也不知道嗎?


    韓星霽……那是因為他在外麵流浪過才知道而已!


    韓星霽坐下來之後就忍不住揉了揉肚子,他現在是又餓又渴,但是韓子培和韓子善甚至是韓子勉都還沒說什麽,估計下課還要有一會,哎,忍一忍吧。


    他自以為小動作很隱秘,但是在台上卻看得一清二楚。


    樓時巍沉吟半晌說道:“時候不早,今日便到此為止,迴去之後多想想多看看。”


    韓星霽聽後頓時眼前一亮,腦子裏已經開始猜測今天紫極宮會有什麽菜色了。


    不過樓時巍說完卻沒有著急走又說了一句:“從明日開始,加一門術數課程。”


    除了韓星霽之外其他學生都有些意外術數算是君子六藝之一,他們之前也有學習,而且還是王太傅教的,什麽叫加課程?


    韓星霽一臉狀況外地對上了樓時巍的視線,然後就聽對方說道:“這門課程由蒼梧子爵負責教導。”


    韓星霽:????啥玩意?


    第72章


    樓時巍說完之後不僅是韓星霽自己茫然,就連其他人都意外地看向了他。


    迎著眾人的目光,韓星霽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大雍如果沒有第二個蒼梧子爵的話,那麽就是他了。


    他忍不住起身說道:“多謝大王看重,但……屬下不會教人啊。”


    樓時巍輕描淡寫說道:“不妨事,先試試吧。”


    反正這幾個孩子每天上課的時間也不長,而樓時巍的課程並不是每天都有,加一門課也不算什麽。


    韓星霽一臉費解,全天下人才那麽多,幹嘛要讓他來啊?


    一旁的韓曉唯恐天下不亂:“蒼梧子爵沒有任何官職,想要教導朕怕是不夠,隻是三公之中唯有太尉空缺……”


    最後一個字被他拖長了尾音,聽上去十分不著調。


    韓星霽當場嚇了一跳,太尉這個職銜位高權重,最主要的是這個位置是掌管天下兵馬的。


    以如今的形式來看,這個位置最好空缺,否則上去一個跟樓時巍唱反調的人怎麽辦?他要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至於韓星霽自己……讓他做他也不敢啊,更何況他也沒有這個資曆。


    是以在樓時巍開口之前,韓星霽便一臉嚴肅說道:“陛下此言差矣,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便是聖人也會不恥下問,更何況臣也不是要當陛下的老師,隻是普通的傳業解惑而已,陛下倒也不必如此鄭重其事。”


    反正以韓曉的行為邏輯,他是樓時巍任命的,那麽韓曉肯定不會認真學習,這個學生基本等於沒有。


    韓曉挑了挑眉,還想說什麽就被樓時巍打斷說道:“陛下若對此道不感興趣倒也不必用心鑽研,知曉一二關竅即可。”


    韓星霽腦內翻譯了一下:你愛學不學。


    韓曉也不傻,自然能聽出來潛台詞,當場沉下臉盯著樓時巍半晌而後哼了一聲甩袖走人。


    其他人就沒他這麽拽了,都老老實實恭送攝政王以及幾位大臣,這是最基本的尊師重道,不是皇帝最好就別那麽囂張。


    眼看著樓時巍帶人走到了門口,韓星霽頓時鬆了口氣,太好了,這跌宕起伏的一節課總算是結束了。


    結果他這口氣剛鬆到一半就看到樓時巍忽然停下來,轉頭對著韓星霽招手說道:“阿霽過來,本王有話要跟你說。”


    韓星霽:……


    他想吃飯啊!再不濟給他口水喝也行啊,剛剛太激動叭叭叭了那麽多把自己說渴了!


    然而攝政王有召,除了皇帝誰敢不去呢?反正韓星霽不敢。


    於是他老老實實走過去跟在樓時巍身後。


    他的同學韓子善和韓子培兩個人悄聲說話,韓子善說道:“阿霽這術數可真厲害,我家裏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


    韓子培一聽他都這麽說確信韓星霽是真的很厲害,他忍不住說道:“也不知道阿霽要怎麽教我們。”


    而另外一邊的韓子攸跟韓子韶則是抬頭看著樓時巍的背影一直到他上宮輿。


    等人走了之後,他們才忍不住歎氣,本來以為今天能夠一鳴驚人,就算不能一鳴驚人至少也混個出彩。


    結果出彩的是別人,一鳴驚人的也是別人。


    迴過神來韓子攸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韓子韶忽然心裏就平衡了,至少他沒被當眾反駁的體無完膚不是。


    韓子攸還假意安慰韓子韶說道:“子韶不必氣餒,那些東西連陛下都不知道。”


    韓子韶心說誰要跟皇帝比啊,他不知道的東西多了,學問也不如他們,跟他比就是自甘墮落。


    也不知當初到底為什麽選這麽一個人當皇帝,若是他當皇帝,肯定比韓曉強。


    韓子攸見他不說話便湊過來小聲說道:“你就算不高興也不要表現這般明顯,大王對蒼梧子關心備至,蒼梧子之母又與大王相識十多載,還是莫要與他起衝突的好。”


    韓子韶平心靜氣說道:“我倒是沒覺得蒼梧子如何,他說的都是真的,是我自己準備不當罷了。”


    覺得丟人是真的,不高興也是真的,然而他腦子沒壞,韓星霽剛剛當場算稅收,連攝政王都對他刮目相看,誰要跟他過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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