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路本能地擋了三招,到第四招時,周圍嗡嗡之聲掩蓋了速霜招式的聲音,向凝神看時,先映入眼簾的是速霜輕蔑的表情,似乎自己變成了她手中的玩物。不過他也隻能想到這裏了,因為速霜的鞭子已經刺穿了他的喉嚨。


    山人高聲唿和,大叫“萬歲”。速霜收迴長鞭,麵上卻沒有絲毫放鬆,示意眾人安靜,山人立刻停止唿號,麵上的笑意卻難以掩飾。


    速霜麵沉如水,聽到周圍寂靜無聲,心中的恐懼漸漸升起:她和嚴路大戰了半個多時辰,竟然沒有一個人迴來,這些人要不是走失了,要不就是……死了。


    速霜略加思索,收迴虎尾鞭,讓示意眾人撤出原地,順著嚴路走來的痕跡,走到湖邊,簡單清點正好九個人,讓他們原地警戒,悄然來到馬前,用力拍在馬臀上,馬吃痛嘶鳴著向前奔去。


    速霜返迴九人身邊,湖麵波光粼粼,和星月照耀,周圍並不十分黑暗,心中卻有一股寒意萌生,似有一股無形的黑暗向這邊湧來,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速霜深唿吸幾口,凝神觀察,發現嚴路其實就躲在剛剛一隊躲避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小小的空間,正好被影子遮住,就算是仔細看也未必能發現。


    這時,她忽然想起虞鬱語之前說的:君山派兵分六路,其中魏寬、鞏凡兩路已經全軍覆沒,如今嚴路隻來了一人,隻怕也是全軍覆沒,隻剩他一個。


    想到這裏,速霜似乎明白這股莫名的壓迫感從哪裏而來了——百草山莊。很有可能是百草山莊準備在此埋伏周群等人,結果自己誤入,和他們打了一架,最後百草山莊難辨敵友,索性全收拾了。


    速霜心中一寒,擔心自己的父親是不是也遭遇了這樣的不測。不過他手裏有將近萬人,百草山莊畢竟是個江湖組織,能一口氣吞下這麽大的大軍?


    馬蹄聲漸漸消失,遠處沒有什麽異常,這個時候的寧靜隻會增加速霜的恐懼,但一個信念也從心中萌生:絕不可以坐以待斃。


    速霜百般糾結之下,還是下了決定,沿著湖邊向馬奔走的方向而去。山人本來興高采烈,看速霜一言不發,沿著湖邊,不時看到雙方士卒的屍體,心中的歡愉也漸漸壓了下去,轉變成了深深的沉重。


    走了二裏左右,屍體最多,但是漢人的更多,山人的較少,又走了一裏多,屍體越來越少,尤其是山人的屍體就更少了。


    速霜粗略評估,周群所率至少一千多人,加上逃走的,少說也有三千。


    隨著遠離戰場,血腥味漸漸散去,眾人這才感受到了久違的新鮮空氣。


    速霜忽然停下了腳步,這裏本是山中,叢林密布,但眼前的這片密林卻讓它恐懼。這森林也在湖邊,但過了這邊,風驟然變小,這邊的樹林瞬間變得極為茂密,與不到一丈外的鏡像形成十分鮮明的對比。


    速霜看著這片密林,似是張開黑漆漆的大口,要將自己吞噬,剛剛的寒意更盛。


    這時,速霜忽覺雙足一緊,似是有什麽東西從地下伸出雙手將自己腳踝握住。低頭看時,便覺身子不穩向前倒去,急忙揮鞭欲抽,但這個“東西”力氣極大,速度極快,還未動手,已經自立不住,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啃泥,跟著就覺一股大力拉扯,瞬間浸入冷水中。


    速霜正要掙紮,忽覺雙足一緊,跟著那“東西”撲上,捂住她的口,探頭出水,露出鼻子,趁機深吸一口氣,然後被拖著離開。


    速霜雙腿猛蹬,想要掙脫,耳邊聽到一個聲音:“別動,是我。”卻是青縵的聲音。速霜正要出言相詢,又被青縵按入水中,向後拉了一會兒,再鬆手把她放出來。這次青縵沒有堵住她的嘴,她終於可以問道:“怎麽是你?”


    青縵道:“這附近被百草山莊種滿了各種毒花,不要隨便靠近。”速霜道:“什麽意思?”青縵道:“意思就是你的那些屬下都被毒死了。”


    速霜吃了一驚道:“怎麽可能?他們……”想到和這些士卒已經相處了幾個月,尤其是共同渡過瘟疫之劫,感情更是深厚,沒想到他們沒有死於瘟疫,最後竟然死在敵人的“毒手”,關鍵是連敵人在哪裏都看不到,豆大的眼淚忍不住掉落。


    青縵沒有理會她的情緒,拉著她往外遊動。


    寒冷的湖水讓速霜很快冷靜了下來,道:“一般而言白天陽光充足,就算是種了許多毒花,也應該是白天中毒才是,怎麽可能是晚上?”


    青縵停下來,看著遠處的密林,道:“這是從南中柔泉中提取出的毒藥,被常百草用來培養了這種特殊的毒花。他們晚上開花,花香無色無味,聞之寒冷異常,沒多久就會濕溫,全身上下被凍成冰塊。”


    速霜道:“這麽說來,豈不是隻有白天才能過去?”青縵搖頭道:“這才是常百草最厲害的地方,這次除了這種柔泉花,還有一種滅泉花,這種花就是你說的白天開花,香氣異常濃烈,數裏之外都能聞到她的香氣。”


    速霜道:“不會啊,我們白天怎麽沒有聞到?”青縵道:“你們運氣好,沒發現今天你們都是順風走的嗎?”速霜恍然大悟,問道:“這種毒有什麽可怕之處?”青縵道:“和柔泉花截然相反,聞了這種滅泉花的花毒,渾身燥熱難當,熱血沸騰,感覺像著火一樣,最後火氣外泄,身體焦黑,如同被燒死一般。”


    速霜倒吸一口涼氣,道:“這麽說來,就沒有辦法通過了?”青縵道:“要過去並不難,但就我們幾個人過去有什麽用呢?”速霜道:“那我們應該怎麽辦?”


    青縵道:“我現在很奇怪,他們明明已經有如此大片的毒花,為什麽還要前往山人那邊求援?還要派人出去各個擊破六大派的人?有了如此厲害的天然屏障,就算是功力高深之輩,到了百草山莊,僥幸不死也幾無作戰之力了。”


    速霜略加思索,想起虞鬱語的話道:“虞院長說,六大派兵分十二路,已經殺到百草山莊主峰之下了。檔案損失也很慘重。想來這個地方開闊,但總有漏洞。他們武功遠遠不如六大派,找山民協助也很正常。”


    青縵點點頭道:“至今沒有看到爽哥哥,他的計策到底是什麽呢?”


    速霜葉陷入了沉思,猛地一陣寒意襲來,道:“我們為什麽要泡在水裏?”青縵道:“這種毒可以被水阻止,我們從水中遠離,更為保險。”速霜道:“你也是從南中來的,難不成沒有解藥?”青縵道:“有,但隻夠幾個人用。”


    速霜道:“不行,我們必須進入山穀,否則裏麵的東西什麽都不知道。”青縵道:“這是自然,不過我們還要等幾個人。”速霜道:“什麽人?”青縵道:“我的朋友和你的朋友。”速霜奇道:“我的朋友?”青縵道:“沒錯!是你的朋友。”


    二人在湖中遊動,湖並不大,很快就到了湖對岸,這裏確實有兩個人的朋友。青縵的朋友日月,速霜的朋友楊杏和嚴碧瓊。還有一個應該是虞鬱語的朋友,但虞鬱語已經死了——黃很。


    四人的臉色都很凝重,見到二人,也隻是簡單拱手,嚴碧瓊和速霜許久未見,還想寒暄幾句,看眾人都沒有這個意思,也強行忍住了。


    日月道:“青縵,我們明天穿過這片毒林?”青縵道:“沒錯!”日月道:“好!”說完就轉身離開了,黃很心頭全是疑惑,但看二人渾身濕漉漉的,肯定要烘幹衣裳,也隻好跟著走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眾人收拾完畢,用過幹糧之後,青縵取出六片樹葉,那樹葉十分古怪,長約兩寸,隻有連著莖的一端有小指一般寬,然後就越來越細,到了葉尖,如同針一般尖,整個葉身和小蛇一樣,彎彎曲曲。鬆針一般的形狀,柳葉一般的模樣。


    青縵道:“我們這邊被風,白天一般吹不到,等到了叢林附近,便將葉子含入口中,不要說話,等我們走出這片密林再聽我指示。”


    其他五人點點頭,在毒這方麵,除了劉爽,隻有青縵最擅長。


    速霜跟著青縵再次走到了密林之外,看昨天跟著自己的九個屬下,已經倒在地上,每人都是雙手緊抱雙肩,雙膝鎖到小腹附近。太陽剛剛升起,他們身下的大灘水漬還沒有徹底曬幹。看的出來,他們死之前十分寒冷。


    速霜看著心陣陣發寒,如果不是青縵,昨天倒在這裏的還要多她一個。


    青縵似乎對這一切都已經習慣,隻把葉子含入口中,然後示意眾人也如此做。眾人依言含入口中,經過青縵一一檢查,跟著她踏入這片密林中。


    進入密林,隻覺風瞬間小了許多,陽光也無法射穿這片叢林,整個如同傍晚一般。密林中各種樹木交錯勾連,有熟悉的如柳樹、榕樹、梧桐等,也有不熟悉的,根本叫不出名字,各種各樣的樹幹纏樹枝,樹葉遮藤蔓,雖然是郎朗乾坤,卻總透出陰森恐怖。


    進入密林,隻見山賊的屍體,山民的屍體遍地,有的還在相互拉扯,彼此打鬥,有的和外麵的人一般,全身縮成一團,有的是凍死的,有的是被打死的,鮮血沾滿了附近的樹葉、花草、藤蔓,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看到,血痕很淡,也大多是凍死的。


    又走了一段,人的屍體漸漸消失,偶爾還會出現動物的屍體,有野兔、野雞、狐狸、山狼,甚至還有一頭一百多斤的小老虎。若仔細分辨,還能發現本來應該飛在空中的烏鴉、燕子、麻雀,甚至還有小的蝴蝶、蜻蜓……它們有被凍死的,有被燒死的,各種慘狀,不一而足。


    眾人這才察覺:這片叢林也太安靜了,安靜的讓人害怕。


    如此茂密的山林之中,哪怕是山人也走的很慢,估摸著走了不到五裏,已經到了中午,熾熱的陽光無法射穿密林,卻讓地上的滅泉花都醒了過來,花瓣很小,不過小指指甲蓋一般,卻十分茂密,赤紅如火,密密麻麻地連結起來,似是在鋪了一層赤紅的地毯。花中散發出濃烈的香氣,似菊似麝,如果不是知道這是毒藥,隻怕也會湊上前深深嗅上一番。


    速霜痛恨這些毒花,揮動虎尾鞭,狠狠抽上去。無數的花朵被掃得彈起,四處亂飛。速霜還不覺解恨,右手抽動,將飛起的花瓣打得粉碎。


    速霜看著她,先點點頭,又搖搖頭,意思是:我理解你的恨意,但以後不要這樣做了。速霜眼中含淚,重重地點點頭,大步向前走去。


    眾人又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看到了久違的太陽,三伏的太陽十分熾烈,但所有人現在隻想奮不顧身地奔赴,各顯輕功之神通,衝了出去。


    卻在此時,樹上忽然縱下三十多個綠衣人,隻見他們口中也銜著這種樹葉,各持兵器向眾人殺到。


    速霜一馬當先,抽出虎尾鞭對著一人當頭劈下,那人似是被從中切開一般,身上的衣裳從中裂開,從額頭到小腹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跟著橫掃,蕩開旁邊兩個綠衣人。


    楊杏和嚴碧瓊也衝上,兩翼刀連斬兩個綠衣人,嚴碧瓊飄帶飛舞,卷住兩個綠衣人的喉嚨,正要用力扼死,正遇到黃很衝上,一刀一個,將二人割了喉,卻絲毫沒有碰到嚴碧瓊的長袖帶。


    六人如猛虎下山,似是要宣泄一整日的憋悶,三十餘人似是瞬間倒下。速霜還覺得不解恨,對著一人的麵龐連抽了十幾鞭,隻抽的頭骨碎裂,鮮血混合著腦漿四處蔓延。


    青縵如同一個胸有成竹的軍師,自始至終沒有動手,看眾人把綠衣人殺光,一個一個摸了過去,果然,每個人身上備著三五個這種葉子,一一遞給五人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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