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混亂的思維反而清晰起來。獨孤鶴軒撿起石頭,緩緩將其捏成粉末,讓風雪吹走。


    那一刻,不僅帶走了疲倦與困盹,而且帶走了雜亂無章的思緒,將獨孤鶴軒帶到對這個新界域的重新認識上來。


    神秘的天鴻城及城主!


    神秘的無頭火影與不朽之樹!


    神秘的鬼院與隱藏在瀑布中的“鬼池”!


    凡事,有因,終會有果!


    獨孤鶴軒做出了無數假設,反複過濾篩選,頓有恍然大悟之意境。一切的一切,似乎皆與神秘的“影子軍”有關,而神秘的“影子軍”一定不為三十六玄門的人所知。不知為何,獨孤鶴軒很篤信這一點。


    當這一點被認定之後,手中的木戟便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透過現象看本質,不難猜想,“影子軍”是不是有可能守護著什麽秘密?這個秘密絕不容許木戟的主人靠近?


    心道:該怎麽辦?難道隻有無盡的殺戮,才能靠近那裏?那裏,是不是我必須要到達的地方?


    手中木戟攥的更緊了,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原本懼怕的黑夜,突然有些希望它早點降臨。前方是何處,又有什麽關係?


    寂靜中,黑暗如約而至,影子軍團隨即而至。


    黑暗中,血色木戟緩緩亮起光芒,好似血色幽靈蘇醒,尋找暗黑世界中的新鮮血液。


    若有似無的殺戮盛宴,如期上演。當獨孤鶴軒殺出衝圍,木戟刺向最後一個高大影子的心髒時,影子漸漸顯出了清晰的輪廓。那是一個慈祥的老嫗,正麵帶笑容的看著他,嘴角滲出了汩汩血液。


    師父?


    獨孤鶴軒驚聲怒哮,奮力抽迴木戟。隻是,無論如何,亦無法抽迴半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師父緩緩倒下,躺在眼前的血泊中。


    轟隆


    獨孤鶴軒的腦海瞬間炸裂,陷入混沌,遲滯的雙眼中漸漸泛湧著鮮紅的血液。


    隻聽有人道:欺師滅祖,逆天伐道,神鬼人三界,皆無容你之地!


    獨孤鶴軒木訥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突然仰天大笑,道:祝老頭,你是在說我嗎?


    黑暗中的影子,輪廓分明,是一位蒼髯老者,神態悠閑,雙手負後,頗具幾分仙風道骨。獨孤鶴軒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叫他祝老頭,來自龍淵穀祝家旁支一脈。不過,這個祝老頭非等閑之人,是他親手傳授了獨孤鶴軒祝家的種種看家神通。


    祝老頭點點頭,道:魂魄殘缺,魔鬼附體。人不誅你,天必誅之。


    那你呢?獨孤鶴軒牙齒咬的嘎嘣響,道:死人,是沒有權力指指點點的!


    刹那,身如魅影,紅光妖豔,瞬間而至,木戟刺進了祝老頭的心髒。木戟上的光芒更加妖異了。看著祝老頭倒下,獨孤鶴軒隻是收迴冰冷的眼神,看向另一邊。他的師父紫菁真君,亦倒下了。


    漸漸地,周圍出現了很多很多熟人。他們不再說話了,大概是“哀莫大於心死”!


    獨孤鶴軒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們,或是我的授業之人,或是我的幼時玩伴,或是我的一瞥過客,或是我的同門,莫非,都要與我做對?


    大師兄,你有你的使命,我們有我們的使命!遠處,一個聲音接話道:大師兄,天時難違,天命更難違。


    獨孤鶴軒放眼望去,隻見無數影子中走出一人,長的奇醜無比。赫然是仇禩。他身後還跟著殷斯、湯泗、刁駟等人,還有申石、計寧、蒙浩等人。突然之間,一些影子後麵陸續探出了熟悉的麵孔。見深、修證、竇次友、同濟,他們也都來了,正看向孤影。他們當中沒有人說話,隱隱中,仇禩竟是為首之人。


    仇禩的那張臉上出現了異樣光芒,突顯威霸之勢,緩緩開口道:金鱗豈是池中物?相信大師兄你也理解,沒人甘願久居人下,為奴為仆。男子漢,大丈夫,誰不想縱橫天地間,創萬世不拔之基業,開萬世太平之盛世?大師兄,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獨孤鶴軒微微點頭,道:應該。這是你的權利,沒人有權幹涉。可是,你想從我的手上奪走江山,那得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仇禩緩緩撥出劍,劍刃閃爍著淩厲寒芒,劍氣直破蒼穹。這柄劍乃是獨孤鶴軒贈予他,而此刻,這柄劍已然指向了獨孤鶴軒。電光火石間,長劍揮空,氣貫長虹,直刺向獨孤鶴軒的心髒。


    獨孤鶴軒沒有阻擋,任憑那柄長劍刺進胸膛,任憑殷紅的鮮血流出,緩緩開口道:老二,還差幾寸!


    人,總有一些難以理解的奇思妙想與感觸。此刻,獨孤鶴軒手中的木戟,已經掉在了地上。當他看到仇禩、刁駟、蒙浩等人時,突然釋懷了。突然領悟到,無論是怎麽樣的栽培,亦抵不過“成人之美”。


    是啊!如今看來,自己無疑是這些人繼續前進的最大障礙!然而,自己背負了太多,又何苦自尋煩勞,擋人前程?現在,就要進行你死我活的火拚嗎?一個人死,不是難道比很多人死更有意義?


    噗嗤


    忽然,後心一劍刺來,直接貫穿前胸。血腥中,一閉幽香傳來,一道綿綿女聲說道:你饒我不死,不代表我會饒你一命!


    還有我的一劍,盡管它來的稍稍晚了一點。


    噗嗤,又一劍從後背貫穿前胸,說話的卻是男子。


    不多時,兩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麵前,左邊是西門盈,右邊是澹台衝。他二人得意的神情中好似在說:你死的也太晚了!


    正在此時,南宮榮軒悄悄地出現在他二人身後,一柄長劍如毒蛇吐芯,直刺進獨孤鶴軒的胸膛。繼而,一個大光頭笑嗬嗬的走了過來,手中利刃幹脆利落,狠狠地捅進了獨孤鶴軒的胸膛,在拔出利刃時,還扮了個鬼臉,道:別用死人的眼神看我,再痛,你也不差我這一下。


    獨孤鶴軒淡淡而笑,道:見仁師兄,你也來了啊!


    所有出現的新麵孔,排著隊,你一刀,我一劍,誰也沒有落下。不多時,獨孤鶴軒身上出現了無數傷口,鮮血如注。然而,離心髒最近的那柄劍,一直沒有拔出,亦沒有繼續刺進去。如此,隻有一顆怦怦跳的心髒還是完好。


    獨孤鶴軒覺得過去了很久很久,該來的人都來了,該還的債差不多都還了。可當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時,他才意識到,事情尚未結束。


    星瀾手持倚天,按在獨孤鶴軒的脖子上,道:師兄,我是奉師祖與師尊之命,手執倚天神劍,特來取爾首級。從此以後,世上既不會有“小聖人”獨孤鶴軒,亦不存在元始劍宗弟子“星河”。你將在天地之間徹底的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獨孤鶴軒大笑起來,喃喃自語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霎那,靈竅中亮起一抹綠色,讓獨孤鶴軒瀕臨消散的神魂重新凝聚。緊接著,全身充滿了強大的生命氣息。玉府中的月井之力與七星神盤之力快速合二為一,遍布全身。稍後,又迅速湧入靈竅,如溪水灌溉土壤。


    獨孤鶴軒猛地仰天怒嘯:絕情、絕義、絕親、絕愛、絕神、絕魔、絕地、絕天、絕己!


    聲震九天,勢吞九幽。雪漫乾坤,狂風肅殺。


    獨孤鶴軒緩緩站直身子,身上的傷口快速愈合,地上的木戟淩空而起,橫在眼前。他那雙冷冷的目光虎視眾人,嘴角顯出的微笑之意,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歉意。那柄橫空的血色木戟,仿佛是來自幽冥的使者權杖。當他的手緩緩攥向血色木戟的柄時,一字一頓道:


    滌劍骨,塑聖魂。


    踏蓮曳波,憑虛禦風。


    無極輪迴,灰飛煙滅。


    血色木戟輕盈揮舞,劃出一個血色圓圈,圓圈所至之處,天地萬物,灰飛煙滅。蒼穹下,隻剩一輪血色圓月。


    獨孤鶴軒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眼皮,見到了久違的光亮。不知何時,懷中倦臥著一匹血色小馬駒,沉浸在甜蜜的夢鄉。


    左邊,一隻大黃狗身如山嶽,擋住了唿嘯而來的淩厲風雪。右邊,高大強壯的宗狼,盤膝打坐,入定誦經。口中發出的梵音,很是好聽。


    獨孤鶴軒剛一動身,感覺身子骨像是散架了一般,無邊的痛苦遍布全身,微小的移動,好似從高空跌落。


    宗狼捏訣結印,結束了誦經,雙眼看向獨孤鶴軒,口吐人言,開口道:你的玉府中存在著以“玄靈”為主的生命之泉,與以“天靈”為主的七星神盤,然兩種力量並不平衡。在你入魔,曆經天劫之時,兩大力量互相消融,終至平衡。隻不過,由此以來,致使你身受重創。故而,你在鴻蒙界中修成的道行境界,應是大減。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獨孤鶴軒忘記了疼痛,驚訝之餘,猛地一翻身,頓覺五髒六腑炸裂,奇經八脈寸斷,連心之痛差點讓他昏死過去。


    宗狼沒有什麽表情,隻是認真的說道:我知道的遠比你知道的要多的多。甚至,比你所能想象到的還要多。


    獨孤鶴軒苦笑了笑,重新躺好,點頭道:原來,白狼前輩本可口吐人言。可惜,因人族傷她太深,她在臨終之際,亦不願再同人族通語。


    宗狼沒有迴答,沒有反駁,平靜地默認了此事。


    獨孤鶴軒扭動脖子,查看了自己的情形,發現自己躺在冰天雪地裏,全身卻是暖洋洋的。暗自催動神訣咒法,頓有靈力四散之象,根本難以繼續。


    宗狼道:到今天為止,你才曆經“箭域玄火神壇”重塑神魂玉府的第一重。隻有經過玄火神壇的九重磨礪錘煉,你才能夠重獲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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