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長老停頓下來,看了一眼沉默的獨孤鶴軒,問道:老弟,我知道的不多。不知這些廢話,能否讓你稍有了解。


    獨孤鶴軒道:多謝老兄如實相告。我們修道中人,追求機緣,講求機緣。為機緣生,為機緣死。故而,即便是從雪山的死門進入,毫無生還希望,有何懼。


    綠長老勉強一笑,道:老弟果真非凡人。竟能將生死之局看的如此透徹。老哥哥我自愧不如。


    二人行走的速度不快不慢,卻是一直向下走。山道沒有任何拐點,亦沒有其它岔路相連。帶路的綠長老沒有說明這種情形的意思。


    獨孤鶴軒估摸著時間問題,發現似乎對不上。據自己掌握的信息,至少是三天後,而且當下的時間至少提前了兩天多。漸漸地,他感覺到這應該是另一個新的迷局。


    心中度量著走過的距離,大約到了五裏時,山道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異常。眼前的濃霧越來越詭異,好像雲層翻滾,又似黑霧奔湧。最關鍵的是,這種濃霧似乎是從地底下傳來。初一見到此情形,綠長老突然消失在獨孤鶴軒麵前。


    人的反應,總是有些許延遲性。從發覺異狀至綠長老消失,不過數息時間。可更快的是,從綠長老消失到身後出現強大的氣息,近乎是在彈指間。身後來的氣息太過強大,道行威勢遠在獨孤鶴軒之上。未待他有反應,已經感覺到一隻巨掌從身後淩空拍下,將他與宗狼一起擊向滾滾濃霧。


    落在空中的獨孤鶴軒,突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急速墜落時,獨孤鶴軒的身子完全失去了平穩。不多時,察覺自己躺在了一個厚重的背上,正在平穩墜落。耳畔忽然傳來刺耳的奸`笑聲。正是這笑聲,直入腦海,將獨孤鶴軒震暈了過去。


    濃霧前,徐徐出現了十餘道身影。為首一人,雙眼珠如兩顆血球,每轉動下,似是血河奔騰,攝人心魂神魄。全身被一種詭異的血芒形成無形罡氣罩,沒一人可靠近。離他不遠處,站著一個唯唯諾諾、顫顫巍巍的瘦削之人,正是綠長老。


    小綠,幹的不錯。為首之人哈哈大笑,唳氣衝天,色`音糜糜,大聲道:看在你娘當年服侍我的份上,看在你爹……呃……不對,是我那好兄長的份上,我可留你一命。不過,你最好還是永遠的閉上嘴,還是像畜生一樣活下去吧。隻有這樣,我那好兄長才能死得瞑目。


    ***


    吼


    風雪中,宗狼駝著獨孤鶴軒狂奔,越來越粗重的唿吸聲,顯示出他已經很難繼續支撐下去。


    獨孤鶴軒悠悠睜開眼,感覺全身似散架了似的,五髒六腑仍有些不太安穩,翻滾的厲害。剛欲起身,隻覺得一陣眩暈,眼前隻冒金星。


    心道:鴻蒙主界與無敵箭域中的修為境界相比,玄靈君級別的應該是強於神意境而弱於金丹境,玄靈帝這一級別,絕對是要強於金丹境,可究竟比涅盤境如何,無法定論。從偷襲自己的帝尊勢力來看,憑借感覺感知,有一種難分伯仲的感覺。


    靜心調息了片刻,輕輕拍了拍宗狼,示意讓他停下來。宗狼有些猶豫,但還是慢慢地停了下來。


    望著茫茫風雪地,獨孤鶴軒不知自己來到這裏有多長時間了。從萬毒玄門帝尊的出手來看,自己應該早是死人一個,才對。


    正尋找方向時,宗狼突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湧出汩汩鮮血。獨孤鶴軒仿佛才反應過來,那位帝尊的強大威勢波,殺自己的同時,自然對宗狼亦有致命一擊。宗狼帶著自己在風雪中逃命,以至於傷勢進一步加重。


    獨孤鶴軒無奈,隻好蹲在宗狼旁,陪他一起療傷。心中思忖著:想在這死絕之地找到一安身地,怕是難上加難。生存下去,更是隻能祈禱了。


    醒來後的第一天,便是在無盡風雪中度過。夜幕降臨時,宗狼的情形稍有好轉,已可站起來。宗狼看上去十分緊張,突然仰天長嘯。獨孤鶴軒有些明白過來,宗狼這是在警示自己,危險已經來了。


    獨孤鶴軒沒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雙眼猛地亮起,看向重重風雪。隨著黑暗的來臨,風雪有了變化。雖看不太清,但隱隱約約中可依稀發現,有人乘著風雪圍了上來。


    心道:不是說,這裏沒有人能生存麽?


    心念剛起,獨孤鶴軒便知道了怎麽迴事。原來,乘著風雪圍上來的不是人,而是影子。一個個高大威猛的影子,手持比真實還真實的利器,朝自己圍攏過來。


    獨孤鶴軒終於明白,宗狼為何在風雪中狂奔。


    獨孤鶴軒從容的從如意袋中取出木戟,摸了摸宗狼的頭,道:宗狼,你自己逃命去吧。他們是來找我的,定不會為難你。


    這個時候,怕有何用?恐懼有何用?況且,以獨孤鶴軒寧死不屈的性子,戰死可以,束手待斃,絕無可能!


    下一刻,手中木戟閃爍出隱隱血芒,如嗜血的惡魔神之刃,照亮了方圓丈餘範圍。頃刻間,木戟迎著風雪舞動,衝進了影子大軍。


    木戟將一個又一個詭異神秘的血芒軌跡,永遠的刻在了風雪夜幕中。影子大軍如真人大軍,倒下了一片又一片,衝上來一波又一波。


    第一個夜晚,直殺到翌日天明時分,方才罷休。獨孤鶴軒筋疲力竭,站在風雪中,搖搖晃晃,幾欲摔倒。宗狼小心上前,用厚實的身子替獨孤鶴軒擋住半邊風雪。


    獨孤鶴軒慘笑道:宗狼,這是報應啊!我不走了,我要弄清楚這裏的影子,究竟是怎麽迴事!如果真是龍淵穀的債,我得還上!否則,就算逃得了一時一世,亦逃不了世世代代!


    宗狼沒有說話,隻是趴在風雪中休息。獨孤鶴軒搖了搖頭,將靈獸籠解下,係在宗狼的脖子上,順便看了一眼宗狼背上的小馬駒。


    道:宗狼,你還是帶它們離開這裏,去尋找新的出路。最好,你能活著出去,想辦法帶他們幾個返迴鴻蒙主界。


    宗狼繼續沉默,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任何的聲音。獨孤鶴軒有些累癱了的感覺,緩慢地靠在宗狼身上,睡著了。


    風雪無邊,山野無垠。


    在這片曠野上,除了風雪,再也沒有其它生靈存在。僅有的生靈氣息,亦被漫天風雪遮掩。


    這天傍晚,宗狼緩緩爬起來,看了一眼沉睡在地上的人族青年,掉頭朝風雪地域的深處走去。


    沉睡中的獨孤鶴軒,突然覺得有人掐住了脖子,自己正在加速窒息中。大驚之下,猛地醒過來,但見黑夜再一次降臨。一道影子真的在掐著自己的脖子,欲直接掐死自己。手中木戟以奇詭的速度刺出,殺死影子。


    下一刻,如惡魔夢魘般的一幕,重新上演。


    夜幕下,一道孤獨的身影,施展著種種奧妙無比的神通絕技,斬盡世間一切妖魔鬼怪。


    天亮時,獨孤鶴軒癱坐在地上,迷離的雙眼中,無盡的曠野漸漸朦朧起來。


    這裏,隻剩下他一個了。


    一人一木戟,身處未知的世界,獨自去麵對一切。


    無法預料,這個魔魘會不會消失。但清醒的頭腦告訴他,在與影子搏殺的時候,自己正在將平生所修、所學、所知的種種道法神通,融會貫通。


    冥冥中,似有另一幕神秘的麵紗,正在靠近自己,等待自己去解開。


    獨孤鶴軒強打精神,仰宇宙之無窮,感天地之奧妙,不讓昏昏欲睡占據腦海。堅強的表象,難掩筋疲力盡後的累。


    累,很累,非常累!


    可是,他不能允許自己再一次睡過去。


    那一刻,他有點相信,自己所遇之事,真如夢境。倘若自己能保持清醒,惡魔夢魘總有散去之時。


    休息調息了兩個時辰,拄著木戟站起來。唿嘯的風雪中,疲憊的身子形單影隻,搖搖欲墜。


    獨孤鶴軒不知道宗狼去了那裏,但宗狼的離開,讓他放下了心中的負擔。邁開僵直的步伐,朝影子軍出現的方向走去。


    為什麽?


    沒有答案。


    大概是內心求生的強烈呐喊,支撐著他的精神與靈魂,令他堅強的站起來,前進的腳步不要停。至於是向某個方向前進,還是站在原地,已經不重要了。


    漫天風雪,永無休止,將那個堅強的身影,變成了風雪中的孤影。沉重的步伐踩在大地上,留下了一行清晰的印跡。不管風雪如何肆虐,都無法阻擋他走下去的步伐。


    獨孤鶴軒想起了很多往事,唯獨曾被父親罰在冰天雪地裏的事,讓他別有一番記憶猶新,永不磨滅。那一段艱苦的歲月,讓一個小小的孩童承受了非常之苦楚。好在,他挺了過來,變得更堅強、更執著、更堅韌、更勇敢。


    心中呐喊道:因果輪迴?


    行走時,神情恍惚,不留神,腳下被絆了下,整個人重重的摔倒在地。過了好一會,才慢慢爬起來,迴頭看了看,苦笑道:何時,我被小小的石頭絆倒過!


    向前走了幾步,又退了迴來。索性四平八穩的坐在石頭前,注視著石頭。剛剛,是這個不起眼的石頭絆倒了自己,他突然有種過意不去的衝動。想執著的問石頭一句“為什麽”,可石頭不會迴答他。雙方似乎較上了勁,專注中竟是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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