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流光掠過他的側臉,眼裏露出隱晦的憧憬的光,其實廖全那些關於什麽小欖山的威脅,陳挽完全不放在眼裏。但他確實非常、非常、非常在意這個項目,這是他們共同的心血。寶莉灣碼頭和海油隧道是明隆未來幾年的頭部項目,而且和官方有深度的合作,利益交錯,是不能有任何輿論危機的。陳挽雖然隻是這個巨大工程中很微小的一環,但這裏麵凝結了許多他和趙聲閣共同的迴憶。夜班三點的工作通話、並肩和官方斡旋磋商的談判桌、忘了續過幾次杯用來醒神的藍山……還有在汀島考察,他們跟著方諫勘察海底地形地勢。就是那一天,他們一起決定將這條海油隧道命名“滿月航道”。因為隧道的中段要穿過世界最大洋的海溝,地心引力作用大,潮汐受月亮的影響也更大。在這片海,能看到超級黃金月亮的次數比這個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多,所以陳挽提議海油七號隧道可以命名為滿月航道。趙聲閣評價:“寓意很好。”他念滿月這兩個字的時候,陳挽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浩大的宇宙和星辰閃爍。趙聲閣本身就是海上的滿月。項目是他、他們、所有人付諸了無限心血的成果,陳挽不容忍它有任何被影響的可能。陳挽看得有點久了,趙聲閣提醒他:“陳挽,你的手機在響?”是宋清妙,陳挽當著他的麵接起來,簡單說了幾句,就掛了。後來陳挽手機有信息進來,他沒有再看,一抬頭發現,車停的地方是他住的公寓。趙聲閣抬了抬下巴,說:“車我開走,你迴去睡覺。”陳挽眼下有些青黑,看起來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陳挽沒有下車,轉過身,黑亮的眼靜默地盯著他,一動不動。趙聲閣手擱在車窗上,不動聲色得問:“怎麽?”“趙聲閣,”陳挽突然傾身湊近他一些,手撐在中控台上,眼中一片固執的漆黑,輕聲說,“可以親一下嗎?”“今天沒有親。”趙聲閣還沒說話,他就又補充:“昨天也沒有親。”趙聲閣沒說可不可以,垂眼看了他片刻,問:“陳挽。”“你追到我了嗎?”陳挽緩緩搖頭。趙聲閣說:“昨天沒有是因為你沒有來。”陳挽點頭承認錯誤。趙聲閣又問:“你很想要?”陳挽比較用力地點頭。趙聲閣說:“過來。”陳挽馬上湊過去,雙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輕抓住。趙聲閣看他笨拙的姿勢,直接攬過他的腰,讓他坐到自己腿上,由唇珠由淺至深地親吻。趙聲閣表情很淡,但力道卻很重,腰也抱得緊,讓陳挽發出了聲音。陳挽纏他更深,心裏想著他要快點把趙聲閣追到手,不能讓趙聲閣受一點傷害,還是得把人在手裏才放心。不過沒吻太久,趙聲閣就握著陳挽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捏,說:“今天沒有了,你明天努力一點吧。”陳挽有一點滿足,又有一點遺憾,但很聽話地說:“好的。”不過他下車的動作真的有些慢,心想,今天不可以做嗎?他真的很想再看一次趙聲閣很兇的樣子。可能是他還不夠努力,那明天努力一點吧。趙聲閣就靜靜地看著他,看出來了一點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又不是完全清楚,想了想,然後不算是解釋地說:“明天方諫考的就是你了。”這兩天他和徐之盈又被搞得夠嗆。陳挽這才死心下車,說:“好的,那我迴去了。”趙聲閣知道他看到要目送自己,就直接驅車離開了。陳秉信的電話來得比陳挽預想中快。德信園隱在高高樹叢後,樓閣構造保留著民國時期移民的南洋風格,圓窗尖頂又摻入女王時期的英式特征,遠遠望去,如一個陳舊年代的怪物,不倫不類,呲牙張嘴,侵吞困禁一代又一代在這裏居住的人的血肉和靈魂。陳挽上一次被召迴來還是中元節,年中到年尾,半年竟然這樣快就過去了。那隻龐然怪物和他遠遠對峙著,陳挽以為自己已經逃出去了,原來沒有。第62章 金鍾罩陳挽迴陳宅,宋清妙竟然不是第一個發現的。“阿挽好威風,開了新車迴來。”二房廖柳一雙媚眼掃過他,往牌桌上扔了張。陳挽看了眼她,沒有說話。埋頭看牌的宋清妙這才抬頭,笑眼盈盈,眉飛色舞:“bb,你迴來啦。”陳挽很久沒見過她了,心裏仍是不可抑製地動了一下,心情有些複雜。孟元雄的事情,宋清妙始終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過錯,眼下正是榮信內部爭權白熱化時期,各房都卯足了勁明爭暗鬥,她在外頭找靠山何錯之有。這些天他們在電話裏吵過,冷過,如今宋清妙又對他這樣熱切,陳挽一時有些恍惚。而且,宋清妙已經很久沒上過陳家的牌桌,二房三房聯手圍防,最好這個看不出年齡的漂亮女人永遠困在四層那間灰敗的小佛堂裏登不了廳堂。如今因著陳挽,她又能重新在牌桌上占個一席之地了,叫人切齒。因而宋清妙篤定,她的轉運,就要到了。陳秉信在人坐齊之後才下了樓。大房舅招了招手:“來,阿挽,你好久沒迴來,坐你爸爸旁邊。”陳挽淡淡道:“我坐這裏就可以。”宋清妙給他使了個眼色,陳挽低頭坐下,當作沒有看見。三房內侄笑:“阿挽現在可是太子爺麵前的大紅人,大功臣,哪兒有時間經常迴來吃飯啊。”陳秉信渾濁的目光審視著陳挽,從他聽到陳挽傍上趙聲閣這艘大船的風聲有一小段時間了,隻是他不相信這個從小腦子不正常的棄子真有這個本事。直到不知何時開始,外麵的人談起陳挽已經是“小陳總”了。“沒有的事,”陳挽冷漠道,“我和趙先生不熟,都是在看在卓智軒的麵子上。”“阿挽,你這麽說就太謙虛了。”“聽說你也去了汀島。”“那也算是護駕有功。”陳挽說“隻是跟在一群人”“確實,”宋清妙打斷他,頗有些翻身的得意道,“上次阿挽陪我去天後宮拜媽祖,趙先生還過來打招唿,聊了好一陣子呢,趙先生好英俊的,一點不兇,對阿挽很和氣呢。”陳挽一僵,眼底徹底冷下來,心裏對她最後的一點溫情也煙消雲散。陳秉信擺出一家之主的姿態,筷子敲了敲,說:“先吃飯。”飯桌一如既往的熱鬧,從榮信的股價談到三房長女的婚事。井底的人好像真的已經乘上一帆風順的巨擘,做著一些不知所謂的青天白夢。陳挽沉著眸心,被按壓在心底深處的邪惡念頭和暴戾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人人都想通過他吸趙聲閣的一碗血,那每個人都應該去死。這個房子如同承載著痛苦記憶的牢獄,無論陳挽離開多少年,在外麵已經修煉得如何得體,一迴到這裏,都會變成那個麵無表情拿著剪刀紮人的魔鬼。牆壁鑿空掛著幾尊佛,有金的,有玉的,還有檀木的,仿佛個個都看透他邪惡瘋魔的靈魂,叫人壓抑,陳挽的手有極其輕微地顫抖,放進兜裏。藥盒沒摸到,倒是手機忽然震了一下,陳挽打開。【圖片】【掉在我家了。】暴戾的神經忽然就放鬆下來了,心髒像是被一雙手穩穩托住,這個沉暗大宅裏的無論是人、佛還是什麽小人陰魂、魑魅魍魎都無法傷害他分毫。陳挽如得到一個金鍾罩,手沒有再抖。他點開圖片,仔細辨認,是他的袖扣,應該是那天晚上太過激烈被扯掉了。陳挽有些耳熱,說:【今天可以去接你嗎?順便帶給我。】趙聲閣答非所問:【材質很一般。】“……”陳挽有些不明所以,這雙袖扣雖然不是非常昂貴,但也是一個還算有名牌子的經典款,他想了想,福至心靈,說:【下次我戴紅寶石的。】趙聲閣不說話了。陳挽就又發了一個:【貓貓rich.jpg】【……】“阿挽現在生意做得大,手機都離不開身呢。”陳挽收起手機,聽幾房太太勾心鬥角含沙射影,或是談論趙聲閣,做一些不著邊際的美夢。其間,宋清妙還給他夾過一次菜,陳挽沒有吃,掌心裏傳來手機的熱度,心裏很平靜。曾經空缺很多年的一塊已經被填上了。和樂融融的晚餐結束,陳秉信命令陳挽:“你跟我來書房。”榮信現在不行了,任人唯親,爭權奪利,金玉其外,外強中幹。明隆這條大船,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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