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城安安穩穩,小寶兒一天天的長大,似乎生活的一切又迴到了正軌上,隻是或許時秋的身體因為生下小寶之後一番折騰,底子有些薄弱,過了許久都沒能再懷上孩子。


    蘇至一開始的時候滿心期盼著,說想要個像她一樣的女兒,到了後來他也不再提了,生怕說出來,再惹了時秋傷心。


    幹娘忌日那天,小寶兒因為傷了風寒,留在家裏休養,蘇至又被臨時派了任務,忙忙碌碌也沒能抽出身來,隻有時秋一個人找來車夫駕著馬車,去到了城外為幹娘上墳。


    這個季節,郊外的高粱都已經紅透了穗子,沉沉的低下頭去,樹林裏走過了,夜裏的露水將道路兩旁的草打的青青黃黃,散發著秋日才有的氣息。


    提著籃子燒了一摞紙,時秋將家裏的事情絮絮叨叨朝著幹爹幹娘講說了一番,看著墳前的紙灰燃盡了,才起身朝著路上停著的馬車走去。


    多年以來,時秋從不像某些官家的太太們一樣鋪張奢華,她過過苦日子,事事自己動手慣了,並不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感覺,總覺得那樣會有些不踏實。她小的時候,爹爹哪怕做了酒坊的掌櫃,也還親自上手釀酒,娘親從未花錢買過大把的首飾,一年到頭頭上戴著,也就那麽兩隻素銀的簪子。再到了涼城之後,幹爹幹娘又是辛勞了一輩子,他們說靠自己的勞動過日子,心裏最踏實。


    時秋一直謹記著這條教誨,嫁給蘇至之後,也從不鋪張浪費,兩個的日子,一直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過著。


    到了馬車前,時秋喚了聲老劉,趕車的老劉握著鞭子沒有迴應她,頭上帶著的草帽遮著臉,看著草叢裏出神。


    時秋沒有再喚了,這趕車的老劉是個啞巴,連帶著耳朵也聽不大清楚,待她上了車,有了動靜,他或許也就知道了。


    攀著馬車的邊緣,時秋上了車子,坐進車廂之後,聽見一聲鞭子響,馬車便碌碌的朝著前方趕去。


    時秋靠在車壁上,晃晃悠悠的走了片刻,閉上眼睛歇一歇神,卻不是在想著小寶兒的功課,就是在想著蘇至過冬的衣裳該怎樣裁,想著想著,便覺得迷迷糊糊,有些犯了困意。


    過了許久,隨著馬車走到了不平的路段,開始咯噔咯噔的晃悠起來,時秋神思清醒,想著她打瞌睡這麽長時間,該已經到了城裏,可細想,靠近城裏的路寬廣平坦,何時這麽坑坑窪窪難以行走。


    撩開車簾一看,時秋不由得大驚失色,此時此刻他們已經走在了一條偏僻的小路上,路麵坎坷難行,四周圍到處都是莽莽青山,根本不是她熟悉的道路。


    時秋掀著簾子,朝著外麵趕車的車夫大聲道:“老劉,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那趕車的車夫沒有理會時秋,反而將手中的鞭子揮舞的更快了。


    時秋頓時警覺,這人方才明明聽見了她的話,卻不做迴應,分明是故意將馬車趕到這裏來的。


    霎時間,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襲上了時秋的心頭。


    將頭上的簪子悄悄的拔下來藏在袖子裏,時秋朝著那趕車的車夫問道:“你是誰?”


    對方仍舊不說話,仿佛也有些慌張了,一直在快速的趕著馬車。


    時秋在馬車上搖搖晃晃,慢慢靠近,舉起手來,握著手中的簪子就要朝著那人身上紮下去時,隨著那人“籲”的一聲,馬車忽然間停了下來,時秋被這力道帶的,一下子摔又進了車廂當中。


    那人扭迴頭來,帶著麥秸編的草帽,臉上嚴嚴實實的蒙著黑布,隻露著一雙眼睛在外麵,停下車子之後,過去從車廂裏將時秋拉扯出來,朝著荒野旁一間破舊的民房處去了。


    時秋被這一撞,撞的頭暈眼花,還不等反應過來,已經被拉扯到了別處。


    掙紮間,時秋抬眸看了那人一眼,總覺得對方眼神之中有幾分熟悉,可是細想又想不起來。


    “你是誰?你要帶我去哪裏?”


    似乎早已經蓄謀已久,那人拉扯著時秋進了院子,徑直去了一件破草屋裏,用提前備好的麻繩將時秋的手腳捆綁了起來,連嘴巴都被大團的棉布堵上,腮幫子高高的鼓了起來。


    時秋吱吱嗚嗚了半天,隻覺得口幹惡心,那人無動於衷,起身關上房門從外麵鎖好,時秋聽著院子的門也被落下了鎖,緊接著一聲響亮的馬鞭聲起了,馬兒嘶叫一聲,朝著前方繼續趕路。


    時秋蠕動著身子,連滾帶蹭到了門縫那邊,透過破舊塌陷的牆頭,看著荒地裏那輛馬車沿著小路越來越遠,似乎是想要將她遺留在這裏。


    迴想一番,時秋覺得在涼城裏也從未和誰有過太深的仇恨,若是那些賣酒的對手,那麽對方捆住了打她一頓也好,再狠毒一些殺了滅口,又為何將她捆綁起來,然後離開呢?這讓時秋一時沒了頭緒,心頭慌張,又疑惑不已。


    側著身子躺在滿是灰塵的地上,時秋一直朝著門縫外麵看去,這條路她也不知通往什麽方向,隻看著偏僻無比,過了許久,都不曾看見一個行人路過。


    時秋強迫自己慌亂的心平靜下來,她的手腳被捆綁的很緊,環視四周,竟是沒有任何可以助她逃離的工具,時秋掙紮著,用光了力氣,身上的繩索還是沒有絲毫鬆動,隻得躺在地上,怔怔的看著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晚。


    過了許久,那個蒙麵的人都沒有迴來,直到天邊的晚霞泛紅的時候,時秋才終於明白了,那人將她丟棄在這裏之後,趕著馬車離去的目的。


    因為她透過門縫和那殘缺的土牆,看到外麵騎馬疾馳而過了蘇至的身影,想來蘇至見她遲遲不迴,已經開始大肆尋找,依著蘇至的人脈和速度,在各個路口盤查一輛馬車的去向,怕是用不了多長時間,而那綁匪趕著馬車走,是想要靠著馬車留在路上的痕跡,將蘇至引到別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沒過了多久,那個蒙麵的人去而複返,偷偷摸摸觀察著周圍情況,進了院子待了片刻,才打開時秋所在的房門。


    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那人看見時秋還在,仿佛默默鬆了一口氣,過去將時秋從地上拉起,讓她靠著土牆坐下,然後一把扯掉了時秋嘴裏的棉布。


    被撐了良久的嘴巴已經幹澀不已,突然之間得到解脫,讓時秋忍不住幹嘔了幾下,猛著喘了幾口粗氣。


    那人仿佛沒有想要虐待時秋的意思,竟拿出水囊來,托住時秋的下巴喂了一口,時秋嘴巴幹渴不已,遇見水便有些不由己的喝了一口,稍候才覺得喉間的難受緩和了許多。


    “你為什麽要綁我?你要是要銀子,我可以給你。”


    時秋嘴巴得了自由,第一時間並沒有大聲唿救,一來因為這裏荒蕪沒有人煙,二來也怕自己一喊,逼急了對方,反而使得這人緊張之下,下了毒手。


    那人看著時秋,就那樣出神的看了片刻,而後竟是伸出手,輕輕去撫摸時秋的臉頰。


    時秋將頭一側躲了過去,霎時間更加緊張了,“我,我已經不再年輕了,你要是要姑娘,我可以給你銀子,你去醉春樓……”


    “我隻想要你。”對方說話,聲音帶著幾分嘶啞,時秋細細迴想,自己腦海裏,似乎隱隱約約有這樣的聲音。


    “你究竟是誰?”這人若不是為財,時秋實在也是想不到,什麽人會費這麽大的功夫綁了她來。


    聽到這個問題,對方不語,時秋心裏正猜度著,忽然聽得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了,時秋心中一動,張張口還未唿喊出聲,便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死死捂住了嘴巴。


    時秋身上捆綁著繩子,動彈不得,隻得在狹小的房間裏,看著外麵已經有些昏暗的路上,蘇至和手下幾人騎著馬飛馳而過。


    似乎良久沒了動靜,時秋急的眼淚都落了下來,一滴滴落在那人手上,對方才慢慢鬆開了捂著時秋的嘴巴,同樣有些緊張的看著她。


    昏暗狹小的房間裏,時秋迎著那人的目光,見他先是看了她的臉片刻,而後目光慢慢的落到頸間,胸前,腰身上。


    隨著夜晚到來,時秋越來越看不清對方的動作,隻覺得黑暗裏一雙眼睛貪婪的注視著她,透著一絲癡迷。


    一雙手漸漸到了身上,時秋驚叫一聲,蜷縮著身體往一旁邊挪了挪,察覺到那人越靠越近,時秋慌張的朝著寂靜的外頭唿喊了幾聲救命,聽著門外依舊寂靜無比,蘇至和那奔騰的馬蹄聲,早已經遠去。


    時秋咬咬牙,大喊幾聲之後,便覺得沒了希望,麵對那人欺身過來,幹脆一咬牙,咚的一聲撞在了身邊的土牆上。


    與此同時,哐當一聲,破舊的房門被人大力踢開,房間裏霎時亮起了火把,將狹小的空間徹底照亮。


    時秋頹在地上,腦袋被撞的昏昏沉沉,眼前朦朦朧朧,見蘇至的身影衝了進來,將身邊的人一腳踹開,然後把她抱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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