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好鵬兒,又在林中走了半天,我們終是找到一間早已廢棄的木屋。


    “這裏開始有人的痕跡了,說明我們快要走出林子了。”猙難得緩和了神情。


    “那就好。”阿綾長舒了一口氣,“這樣,夫人先在這裏休息,奴婢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麽草藥可以用的,采些來用。”


    “那末將就等阿綾迴來,再去打獵。”猙看了看阿綾,又看向了我。


    “天色不早了,幹脆你們兩人一起去吧,我就在這裏等著,別走得太遠就好。”我擔心若是到了日落時分會有危險,不如讓他們兩個早去早迴。


    “嗯,那夫人不要亂走,在這裏等奴婢迴來。”阿綾點點頭,隨後他們兩個人一齊走了。


    我躺在阿綾已經鋪好的,勉強能被稱為“臥榻”的地方,腦中揮之不去的是我失去的兒子和分隔兩地的墨。


    我多想撲進墨懷裏,和他說我有多委屈、多難過,想他撫著我的背,柔聲安慰我,和我說“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要怕,萬事有我。”


    可這是不可能的。


    如今我孤身在外,甚至不知道命途將會如何。


    “哎呀累死了,怎麽迴事嘛,這林子裏明明什麽也沒有啊,哪有什麽野兔鹿群的。”一道軟綿綿的女聲突然在破破爛爛的門外響起。“我一步也走不動了--喲,這裏正好有間屋子,問問裏麵有沒有人,咱們在這裏休息一下吧?”


    “好吧。”接著一道男聲響起。


    我掙紮著起身,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多時,便有人敲響了門。


    “有人在嗎?我們不是壞人,我們隻是路過想進來歇歇腳的。”清脆的女聲在門外高聲道。


    我本就不是這間小屋的主人,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麽。


    “咦,這門是開的啊,沒有鎖呢。”女子有幾分欣喜地說道,“我們進去吧?”


    “不太好吧,萬一裏麵有人怎麽辦?”男子說道。


    “那有什麽的,到時候再和主人解釋不就好了?”女子說著推開了門。


    當她看到坐在榻邊的我時,猛地愣住了。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裏麵有人!”她慌忙向我行禮道歉,“我們是路過的,想在這裏歇歇腳……請問,你不要緊吧?”女子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有些擔憂地說。


    我低頭看看自己沾著血和泥的衣裙,又看了看對方整潔的獵裝,頓時覺得有些狼狽。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女子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關切地問道。


    說實話,我現在並不願旁人來打擾我,我不想開口,也不知如何開口,隻得繼續保持著沉默。


    “她會不會是個啞子?”男子有些小心翼翼地對女子說道。


    “有可能吧……”女子看著我,“你能說話嗎?”


    我本想出聲以證明我不是說不了話,但是轉念一想,若是知道我可以說話,他們一定會問我各種問題,既然如此,我索性裝作不會說話好了。


    我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擺了擺手。


    “真可憐……不過幸好,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女子溫柔地笑了,“你住在這裏嗎?可有什麽家人?”


    我搖了搖頭。


    “哦……”女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後不再問什麽了。


    三個人就這樣幹巴巴地坐著,直到男子率先打破了尷尬的局麵。


    “喝水嗎?”他解下水壺遞給了女子。


    女子接過來喝了一口,隨後看向了我。


    “你要喝水嗎?”她將水壺遞給了我。


    我搖了搖頭,謝絕了她的好意。


    “你是不是受傷了啊,我看你衣服上有好多血啊。”女子小心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


    女子看了男子一眼,隨後便不再問了。


    左等右等也不見他們兩個迴來,這讓我有些心焦了。正當我透過破爛的門的缺口往外瞧時,卻看到了站在門口偷偷往裏看的猙。


    我衝他點點頭,他便推門進來了。


    男子和女子立刻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們兩個。


    我擺手示意女子注意我,隨後衝她搖了搖手。


    “這是你認識的人?”她問道。


    我點點頭,女子便走到猙和阿綾麵前,和他們解釋起來。


    “哦,沒關係的,我們也是路過這裏,你們盡管休息吧。”猙雖然嘴上如此說著,但是神情透露著滿滿的懷疑和警惕。


    “那個……可能很冒昧,但是我還是想問一下,你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啊,怎麽會都傷成這樣?”女子依舊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我們遇到狼了。”猙簡單明了地迴應道。


    “不要緊吧?我們有藥,要不要先包紮一下?”女子說著看了男子一眼,男子便離開了屋子,不一會兒,手裏拿著一個小藥囊迴來了。


    猙和阿綾麵麵相覷,隨後阿綾上前,接過了藥囊。


    “多謝了。”阿綾輕聲說。


    “不必多禮。”男子微微頷首道。


    阿綾將藥囊放在那個勉強能稱為桌子的物件上,隨後將裏麵的藥拿了出來,打開並且一一鑒別起來。


    “看樣子,姑娘懂醫術?”男子挑起眉毛,唇邊浮起一絲笑意。


    “啊……嗯,懂一點點。”阿綾的動作一滯,有些僵硬地迴答道。


    “我越發好奇了,你們究竟是什麽人?我看你們兩個像是夏人?”男子淺笑著問道。


    “我們原本是住在那邊的城附近的夏族人,但是因為三家開戰,遇到了驅趕,不得已才逃到這邊來的,本想著避過風頭就迴去,沒想到這戰事一直不結束,我們想著幹脆逃到風住城去,沒想到在林中迷了路,又遇到了匪徒,我們拚死才逃了出來,沒想到卻遇到了狼群。”猙泰然自若地說道。


    “我聽說這林中的狼群可是尤其的兇狠啊,你還挺有兩下子的。”男子冷笑了一下。


    “是啊,我之前可是從軍伍出來的,現在是個獵戶,別說是狼群,就算是虎豹,我也敢鬥一鬥。”


    “這樣啊,那想必你是參加的是夏地的軍隊吧?”男子繼續問道。


    “是,但是後來,想必你們也聽說過,夏地政變,換上來一個殘暴的源王。我實在是受不了他殘殺同族的做法,所以選擇帶著兩個妹妹逃出來了。本來還在楚地待過一段時間,但是後來聽說曾經的源王在華地,我們想著過來,若是能為他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力量也好。可沒成想……”猙言辭悲切,說到最後還長長歎了一口氣。


    “想必你們是真的弄錯了什麽,這次開戰,並不是因為什麽夏地的源王在華地借兵攻打夏地,而是我們的新王要帶領大家一統華夏大陸。”男子稍稍仰起頭,十分驕傲地說道。


    猙靜靜地看著他,隨後,緩緩地唿了一口氣。


    “所以說,我們所有人都被騙了是嗎?”猙問道。


    “這是我們的戰術,還請你理解。”男子向猙微微頷首。


    “看樣子,你是華地位居高位的人。”猙冷冷說道。


    “算不上高位,不過是跟著位居高位的人,替他們辦事而已。”男子雖然這樣說著,但看他的衣飾,也絕不僅僅會是一個小角色能穿得起的。


    猙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不過我看你們也實在是可憐,要不要跟著我們到城裏去,也好謀個生計?”男子說著看了我們三個一眼。


    “可是現在這個狀況,我們這樣的夏族人,在華地能有生路嗎?”猙苦笑道,“我看我們還是離開此處到風住城去吧。”


    “隻是……你們可知道,再過三天,華地便要重兵攻打風住城了。”女子突然插話道。


    男子有些惱怒地瞪了女子一眼,女子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


    我們三人為這個新消息感到震悚。


    “此話當真?”猙急切地問道。


    “嗯,既然她已經說出來了,我也不妨透露一下--華地的大軍已經開拔,準備一舉拿下風住城,好打破現在的僵局。”男子低聲道,“不過剩下的我不能告訴你們了,最多說這麽多。”


    “那,我們算是徹底沒有地方可去了。”阿綾怯怯說道。


    “不如到我那裏來吧,你們可以暫時在我那裏住下來,給我幹幹活,不用多辛苦就能賺到錢的。”女子殷勤地笑著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男子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做什麽營生的?”猙冷靜地問道。


    “自然是正經營生。”女子勾唇一笑,“我是經營茶樓的。”


    “哦。”猙點了點頭。


    “怎麽,你們答應了?”女子挑眉問道。


    “可是我這個妹妹受了傷,又……不能說話,可以讓她歇著嗎?我們兄妹為你幹活。”猙看了我一眼,隨後問道。


    “這個自然沒有問題。”女子柔柔地笑了。


    “既然如此……這樣,能請你們先出去一下嗎?我們兄妹先合計一下。”猙向他們行禮,“實在是對不住。”


    “無妨。”女子說著便往外走,男子見狀便也跟了上去。


    見他們兩個離開了,猙和阿綾便湊到了我的身邊。


    “夫人,怎麽樣,可以嗎?”猙低聲向我問道。


    “你們想答應她的邀請?為什麽?我們不去風住城了嗎?”我用輕不可聞的聲音問道。


    “他們的話未必不可信……而且,以夫人的身體狀況來看,先暫時找個地方落腳,稍微休息一下會比較好。”猙看著阿綾,“我說的沒有錯吧?”


    “嗯,夫人還是不要勉強的好。”阿綾附議道。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隻是,你們要答應我,絕對不要委屈自己,他們若是叫你們做什麽危險的事,可千萬不要答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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