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


    “陸十四呢?他沒有迴來?”薛衣侯左顧右盼,幾乎將整個倉庫看了個遍。


    倉庫的床上,躺著一具焦黑而殘破的身體,不過卻是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而在床頭以鐵鏈拴了個五六歲惹人憐惜滿臉委屈的孩子,嗯,那是惡屍,除此之外,就隻剩下眼前的玳墨了。


    陸十四沒迴來?


    薛衣侯皺了皺眉。


    “嗬,你終於反應過來了。”玳墨意味深長的戲謔道。


    “他沒有迴來!”薛衣侯咬牙切齒道。


    這個現實,讓他有種常年打雕反被雀兒啄了眼的挫敗感。


    “曲魂之所以會虎頭蛇尾,放過雲曄,除了絳宮空虛難以為繼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反而在你。你強行放出了陸十四,兩個靈魂融在一起,奏響了一律陰陽分神錄。不過,這種狀態勢必難以長久。兩個靈魂確實強悍,但消耗的精神也是極為恐怖,加上彼此間的排斥,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場。這也是你昏迷前會頭痛欲裂生不如死的原因,而那曲魂也是深知你的不堪重負,才及時的撒手,否則,哪怕再拖延一時半刻,現在的你,輕則癡傻,重則神魂俱滅,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玳墨解釋道。


    “先不說這些,我隻問陸十四呢?”薛衣侯此時哪裏還有心情去管這些,滿腦子都是被套路的憤怒。


    “自你昏迷,陸十四雖同樣虛弱,但他卻強撐了一口氣,做了那……用這個世界的話怎麽說來著,嗯,叫釘子戶。對,就是做了釘子戶。”玳墨不以為然的笑道。


    這個結果,對薛衣侯而言,實在算不得開心,可換位思考,於她而言,卻是值得高興的。


    畢竟,薛衣侯跟陸十四雖有著相同的相貌,但玳墨卻頗為不喜前者的不解風情。更何況,她與薛衣侯之間,更是有了男女之情,先天上便有了親疏之別。


    玳墨雖性子清淡,又因為種種原因,成了器靈,但在本質上,還是個女人。


    是女人,總希望得到戀人的關愛,而共處同一屋簷,常伴左右,誰又不願意呢?


    “這個該死的混蛋,非要這般小心翼翼,莫非真以為我是那言而無信之人麽?”薛衣侯忿恨的破口大罵。


    之前兩人便有過約定,時間到了後,薛衣侯自會將身體的控製權歸還陸十四,雖然,此時距離那約定的時間,也相差不了多少,可真正事到臨頭,且又是以這種方式落幕,依然讓他火冒三丈。


    除了被人設計套路的憋屈,更有不為人信任的煩躁,總之讓薛衣侯的心情大壞。


    “咯咯,我若是那陸十四,怕是也會這般做的。”玳墨在一旁落井下石道。


    “你……”薛衣侯氣結,指著玳墨,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玳墨的微笑,純淨而陽光,於她而言,極為罕見。可就是這樣的微笑,卻看的薛衣侯有種無所遁形之感。


    論對薛衣侯的了解,玳墨不是最深的,卻也足夠透徹。


    別說是陸十四,或者玳墨,便是薛衣侯,冷靜下來後,對於自身的人品,也實在不敢恭維。


    話說,當初跟陸十四約定三日之限,潛意識裏,他就未必沒有誆騙之嫌。至於陸十四那番魚死網破的威脅,表麵上很重視,實則卻是不以為然。


    陸十四固然執拗,卻不是冥頑不靈。


    便是此次為薛衣侯誆騙,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也隻能算是暫時的,未來並非沒有機會重新奪迴來,在這種情形下,他怎麽有可能自爆絳宮,鬧個不死不休呢?


    損人利己之事有人做,損人不利己的事,除了傻子跟瘋子,但凡思維正常點的,怕是都不會選擇。


    正是摸透了陸十四的這番心思,才給了薛衣侯撕毀承諾的底氣。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或者說,他低估了陸十四的聰慧,近而被其鑽了空子,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當然,薛衣侯此時的氣急敗壞,也並非沒有被人識破了陰謀的氣餒。


    “好一個陸十四,山水有相逢,咱們等著瞧。”自感在玳墨麵前大失顏麵的薛衣侯,恨恨的留了句狠話。


    “沒用的,絳宮內的靈氣幾乎被你抽調一空,便是連最起碼的維持都變得困難,所以已經自主的封閉了。所以你這番話,陸十四聽不到的。”玳墨在一旁好意的提醒道。


    “自主封閉?!”這個消息,再次讓薛衣侯驚異,“還能恢複麽?”


    “隻要有玄黃之氣或者混元之氣源源不斷的注入,自是會慢慢修複,不過這個時間嘛……卻要看陸十四了。”玳墨再不複剛才的興致,臉色微微一黯。


    不管如何,這倉庫總歸是絳宮,即便隱藏於兩個平行世界的間隙,不為外人察覺,可總歸要依附於本體。


    現如今,陸十四重新掌控了身體的控製權,也就擁有了話語權,他雖不能完全杜絕玄黃、混元二氣注入絳宮,卻可以人為的加以控製。


    若他鐵了心的要置薛衣侯難看,完全可以將這個時間無限拉長。


    而以現如今絳宮的規模,想要重新迴到戰前的光景,在最大程度的限製下,怕是要數十年才行。


    數十年的時間,不僅漫長,更是充滿了變數。


    誰能預料數十年之後,陸十四會成長到何種光景,到了那時,兩人修為實力太過懸殊,便是有玳墨相助,薛衣侯怕是也難有翻身的機會了。


    薛衣侯顯然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所以,臉色瞬間變得陰冷無比,有心要跟陸十四好好談一談,怎奈降宮封閉,已是徹底斷絕了聯係。


    “話說,你這次出去,還真是豔福不淺呢?”為了調節沉悶的氛圍,玳墨急忙轉換話題。


    “呃……咳咳!”果然,聽到這話,薛衣侯立即就變得不自然起來。


    不論他有何理由跟借口,麵對跟自己有著說不明道不清關係的玳墨,卻談自己的另外一番風流韻事,饒是其臉皮夠厚,也難以做到處之泰然。


    “那個……你不要多想,我跟她隻是逢場作戲,原本想的是借此對付那左洛賓的,隻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雖結果是好的,但過程還是出現了意外。”薛衣侯撓著頭解釋道。


    “果真如此?”玳墨嘴角微撇,顯然並不相信這番鬼話。


    在她想來,以薛衣侯的智慧,真要設計左洛賓,方法有的是,完全沒必要借用一個女人。


    可事實上,他確實那般做了,而且做的理直氣壯,身為女人,又是親眼目睹整個過程,要說釋懷,那是不可能的,不過……


    “不用說了,我若是介懷的話,還會這般跟你好好說話麽?”玳墨大度的擺了擺手,“別說是在我們的那個世界,便是這倉庫外麵的世界,有本事的男人,實際上的三妻四妾也都太過正常了。更何況,此時的我,也實在沒有理由跟立場去管這等事。”


    “不過……”


    沒等薛衣侯感激涕零,玳墨突然轉折的話音,讓他頓時升起不安之感。


    “不過,有些女人……你還是小心為好,莫要被人騙了卻還不自知。”


    “你這是何意?”薛衣侯聽出玳墨的言外之意,不由問道。


    那雲詠君無疑是身懷秘密之人,再加上其身世,薛衣侯自始至終都沒對她抱有信任,可因為有了那層關係的緣故,再受雲淚影響,倒也不會有敵意,可聽玳墨的話語,似乎看出了些什麽。


    這不禁引起了薛衣侯的興趣。


    “那是一個裝腔作勢的女人。”玳墨淡漠的說了一句。


    “這怕是個誤會吧,畢竟她是被其師尊附身,言行大多身不由己,未必是她的本心。”薛衣侯倒不是為雲詠君開脫,而是真的這麽認為。


    “你真的這麽以為?”玳墨有些恨其不爭的瞪了薛衣侯一眼。


    “難道不是麽?”薛衣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當時左洛賓引一昧紫焰燒去了你的肉~身,你因受邪鳳血脈護佑,將魂魄封入命宮,雖逃過了一劫,卻在相當一段時間裏,失去了對外的感知。而就在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一件事,你可想知道?”玳墨冷笑著問道。


    “洗耳恭聽。”薛衣侯暗自迴想了一番,正如玳墨所說,當時自己確實有段時間處於封閉的狀態,故而更加的好奇了。


    玳墨因身處絳宮,而降宮又藏於另一片空間,所以並不受一昧紫焰的影響,若她有意,完全可以做那冷眼旁觀者,知道一些薛衣侯錯過之事,倒也並不意外。


    “在你命宮內陰陽雙魚即將煉化之時,左洛賓及時的衝入了一昧紫焰,但他第一時間關注的並非是你,而是那個女人……”玳墨將當時的情況娓娓道來,立時惹的薛衣侯麵露沉思。


    玳墨說的這件事,裏麵實在有著不少的可疑之處,有些可以解釋,而有些卻無論如何都講不通。


    比如,相比於自己,左洛賓更在意雲詠君,這不難理解,左洛賓雖從未明說,但從言行舉止的細微處,便不難看出其對雲詠君的無限傾慕。


    甚至左洛賓之所以處心積慮的要置自己於死地,煉化陰陽雙魚,有極大的可能,不是為了自己,恰恰是為雲詠君做嫁衣。


    直到雲泳君莫名失蹤,而被煉化的陰陽雙魚成就三如意,才徹底的激發了左洛賓的貪念,起了覬覦之心。


    那麽,無從解釋的事情便來了,雲詠君好端端的怎麽就莫名失蹤了?而後來卻又從床底跑了出來?


    是故意躲避左洛賓?


    她又是如何在一眨眼的工夫,藏入床底的?


    而那床底又有何玄妙,竟然躲過了左洛賓的搜索?


    “想不通?”看著薛衣侯糾結的模樣,玳墨開口問道。


    “想不通。”薛衣侯點頭,神色陰沉。


    冥冥中,他有種感覺,自己極有可能上當受騙了。


    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沒有任何的根據,但卻實實在在。


    “知道我看到了什麽麽?”玳墨語氣也變得凝重起來。


    薛衣侯無言,隻是抬頭期待的望了過來。


    “我看到了一場夢,旖旎織就的夢,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那位心上人,在瑤池繼承的嫦娥名號,怕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綺夢’了。”


    “綺夢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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