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極不協調的肢體動作呈現在他身上,更顯得一分妖冶與魅惑之美。


    見慣了美人。本不會對女子隨意動心。


    可遇到了像她這種如玉雕成,連眼神都透著玉色生煙的美人,


    這女子有著那樣豔光四射的名號。秦淮八豔若是在世,恐怕也難敵她微微一笑。


    可卻將錢老爺和管家都帶來這個最普通的小攤子上吃餛飩。


    空氣中彌漫著餛飩的肉香和香菜,辣椒這些調料的味道,錢老爺看到最普通不過的陶瓷碗。


    白色的餛飩在紅色的辣椒油襯托下,像是一片染了紅色的白布。


    如此簡單的飯菜,這名伶卻吃得無比香甜。那饞相讓錢老爺和管家也餓了。


    錢老爺這一刻,沒有了王孫貴胄這層身份束縛,他不再像之前在家裏時那麽介意金箸玉筷,焚香撫琴的用餐環境。又或者說,這是“近墨者黑。”這名伶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可以讓她身邊的人都被氣得發狂。即便這個人修養再好。


    可是生生氣才像是個真人不是嗎?以前的管家總是對誰都是一副溫潤有禮的謙謙公子,可實際上他的每個動作都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完美。哪個字如果沒有深思熟慮就出口,馬上就會給人捉住把柄。但自從遇到了這名伶,他不知道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被她氣得半死,傷得痛心。可也被她給的快樂而心緒充實。


    慢慢地,他漸漸改變了。他的笑容不再是完美無瑕的精致瓷器,而是像眼前的餛飩一樣真實且溫暖的煙火製物。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孩兒。


    錢老爺曾經在在一棵紫薇樹下看到了一身白衣,淡然撫琴的管家。隻見他十指如同靈動的鳥兒一般在琴弦上飛舞,優美中略顯清冷的琴音就落入了錢老爺的耳中。間或有一兩朵紫薇花落到管家的白衣上,就好像開在了皚皚白雪上,紫花白雪竟然極為相融。看著這樣的管家,錢老爺想起了以前讀過的一句漢詩“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不過隻有這麽一次,錢老爺隻聽過這麽一次。


    琴音緩緩,錢老爺似乎看到了巍峨的高山,又似乎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


    仿佛天地雖大,可這山穀卻尤其幽靜。唯有錢老爺一人獨立其中,安於平靜。心遠地自偏,他真想有這片刻安寧。


    琴音嫋嫋,好似山澗小溪緩緩流淌,又似林間小鳥陣陣歌唱,清幽卻不失生氣。錢老爺心中不平之氣不知不覺間被這琴音洗滌,心境便似湖麵無波。


    縱然錢老爺從小與他一起長大,見過他千般麵貌,卻也隻見過一次那樣的他。


    而如今這名伶也見到了。也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麵對如此美女,隻要是男人當然有心思。反過來也一樣。


    現在的錢老爺隻覺得,自己就算是與管家朝夕相處,也覺得有些神智失常,何況是這位名伶。


    “第一次見麵又如何,知不知道你的真實姓名又如何。名字不過是個代號,是給人叫的,跟你是個什麽樣的人無關,跟咱倆今天在這喝酒更沒半分幹係。今日結交兩位好兄弟,與你我的身份地位完全無關,今天在這小酒館喝酒的也隻是三個好朋友而已。人生在世,總是煩惱之事多而歡樂之事少。


    且盡今日之歡,忘卻來日苦痛。“這名伶落落大方,毫無利用之心存於心內,故而話語之誠也是出自肺腑。


    管家聽聞此言,眼中高潔的冰雪更加熠熠生輝,春暖花開下,襯得原就俊美的麵容更加蓋世無雙。雖說是三人在一起。可卻像是成了那專門給兩人開辟的場所。


    他二人開始飲茶談心。先前兩人說話還有些顧忌,但後來卻是話語投機,當真如同伯牙子期一般。


    錢老爺就這樣看著兩個人在喝酒貪心,心裏一陣陣地沉了下去。


    他們像是一對璧人,而他是個多餘出來的物件。隻能看著他們十分歡喜,兩手相握間,情意都在互相的心中。雖料想對方雖仍有隱瞞之事,但也不以為忤。而二人頗多心意相通之處,倒像結識了許多年一般。


    錢老爺不由得就想到以前說過酒逢知己千杯少果然不錯。


    他實在不願意這麽被忽略,於是便開口道:“常言道,夜犬晨雞,各司其職。世間無人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爭生活。路邊叫花子雖然可憐,但或用懇切語言或用民間小區來向人乞討,人因此便給衣給食。原也是叫花子們的一項吃飯本事。”


    那名伶交友高興之餘,隨口而出。“高明啊,我所遇之人提起路邊叫花子所用語言若非同情弱小便是恃強淩弱。但像公子這般思慮者卻很少。我們每人的銀錢都是憑自己辛苦所掙,別人要取當然要憑他們的本事。”


    錢老爺隻覺得這幾句話聽下去,心中說不出的甜蜜受用。


    看到名伶麵有讚揚之色,錢老爺見此心中歡快,敘說得更歡快了。”很多人都認為我剛剛做得有些過分,很少人會認為我做得對。因為我很有錢,卻對路邊小花子如此小氣。不料今日姑娘竟對我的看法大加讚賞,真是多謝。”來,我們再幹一杯。三杯一碰,三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彼此皆有惺惺相惜之意。不管他日如何,這一刻,錢老爺和這名伶都隻是三個知己好友。


    人生道路上,總會有那麽一刻,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或是互相取暖,或是一起合作拿東西。談天說地。哪怕是胡說八道,也覺得那麽開心。


    隻是後來,這三個人各自有了自己該走的道路,也有了全新的身份。那麽從此再想起對方的時候,就不會隻有知己相交的歡樂,更多的是猜忌權謀和算計。


    少年人的友誼尤為堅固,可老年人的友誼就很奇特。


    就像一張白紙,一旦染上墨跡,就再也變不白了。有些能變成一副曠古奇作,有些卻隻是浪費紙的塗鴉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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