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慶承這迴臨時迴國坐的事威廉彼得兄弟的私人飛機,行程突然,就算李梟再有手腕,也不可能在飛機上裝竊聽設備。


    那麽,隻剩一個可能了。


    carol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李梟的人就在她身邊……


    裴慶承被這個設想驚出了一身冷汗。


    看出他怯懦這一麵的李梟單刀直入地問:“andrew,你介意嗎,我是你的‘殺父仇人’這件事?”


    裴慶承僵了一下,他並沒做好迴答這個無人問題的準備。


    因為他準備把這件事埋藏一輩子的。


    “迴答我,andrew,你介意嗎,我殺了你的生父?”


    “不,您沒有。”


    “沒有什麽?”


    “您沒有殺死我生父,那是一場意外。”


    “不,andrew,那不是意外,我,李梟,的確是你生父裴景騫的真兇。”


    “不,您不是。”


    裴慶承再度否認。


    ~~~~~


    書房頓時陷入膠著。


    四個人,誰也沒說話,隻是沉默地唿吸著,迴想著各自的心事。


    裴慰梅在想,她真的已經許多年沒有聽見自己弟弟的名字了,恍如隔世般。


    她三四歲時,家傭中的老嫂子小媳婦們湊在一起說閑話,說她母親懷她和弟弟時,肚大如籮,十分辛苦。


    她說話早,弟弟晚。因此她自小教導弟弟要聽母親話,孝順母親。


    弟弟是個溫和的人,乖巧聽話,長大後唯一忤逆母親的一次,是他去了女校一個學生家中吃了一杯茶,被司機捅了出去。


    母親因此訓斥他,說他不應該去那樣的人家。


    但他說他要去的,因為他喜歡那女學生,她的父母人也很好,很和善。


    母親生氣,讓他脫了衣服,隻著單衣去門外站著。


    二弟弟景寬去替哥哥求情,也被母親罵了出來。


    那之後,景騫因為著涼病了一陣,請了長假在家養病。


    等他病好了,父親決定帶他們去重慶,隻是走到半路,就被斷了去路。


    稍微安穩些了,景騫寫信去學校打聽女學生的下落,周折數月穿迴來消息,說是小姑娘得了不好的病,已於月前下葬了。


    裴慰梅記得,那晚弟弟沒有吃晚飯,隻是站在院中看了很久的月亮。


    那之後,弟弟再也沒有與母親頂過一次嘴,念了母親指定的學校,娶了母親中意的小姐,生了母親想要的首孫。


    裴慰梅很少檢討自己,但有時看著弟弟在角落默默的泡茶品茶,又會覺得自己太愛出風頭了,以至於連父親有時也會忘記他的存在。


    明明,他們是至親骨肉,一母所生的龍鳳姐弟。


    王震在想,當年裴喃枝誤以為裴慶承真的是他收養的養子,陷入瘋狂的愛,還做局拆散了裴慶承和南珠,將事情弄得一團糟,不願聽任何人的解釋,隻好由他出麵,把這個可憐的孩子叫到跟前。


    “你父親阻止你愛andrew,並非因為你外室所生,看不起你,而是因為andrew是你伯父裴景騫的兒子。”


    “不,這不可能,andrew是你和梅收養的,怎麽可能是伯父的兒子?伯父隻有一個兒子,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


    “不,你伯父有兩端婚姻。他與第一任妻子隻有一個兒子,也就是你所知的那個。他的第二任妻子,叫‘提江’,是個越南女子為美國人生的女人。你伯父裴景騫很愛她,提江在21歲時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女孩叫ang,男孩就是andrew。”


    “不,這絕不可能。”


    王震直接將dna報告單遞給她,報告書上明確顯示,她與裴慶承有血緣關係。


    那之後,carol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乖乖迴到了她父親身邊。


    但此刻,王震十分後悔,當時不該說得那麽詳細。


    讓carol知道提江和ang的存在,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


    ~~~~~~~~~~~


    李梟則在想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那棟轟然倒塌的酒店,以及埋在瓦礫下的人。


    高大削瘦的中年男人,緊緊抱著妻兒。


    身穿皮草的年輕女子緊緊懷抱兩歲大的幼女,孩子沒有沾染丁點兒髒汙,玉容粉嫩,可愛非常,睡著了一般,長睫毛還帶著些許濕氣。


    她有一個天使的名字,ang。


    想來,她的雙親一定很愛她。


    三個小時後,這張臉變成青紫,永遠地睡著了。


    李梟這身,做過壞事,也殺過人。


    但他還沒殺過天使。


    他設伏要炸死的是他的死對頭,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間惡魔。


    而這對年齡懸殊的夫婦,隻是帶女兒來見隱居的珠寶設計大師,請他為他們的寶貝女兒切割她出生那天在澳洲礦上挖出的那塊巨形黃鑽。


    那天,李梟殺了兩個好人,一個天使,得到了一塊巨大的寶石。


    那塊寶石在他手上保管了很多年,直到他意外結實裴王夫婦,在談話中聽聞裴慰梅說起自己意外亡故的弟弟和那塊價值連城的寶石,這才驚出一身冷汗。


    試問蒼天饒過誰?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李梟將這個秘密埋藏了好多年,期間甚至幹脆與裴王夫婦斷交,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將他撂倒,病危時刻,他讓阿列克謝打通那個號碼,對裴慰梅做了一番死前告解。


    他說:“我算過的,他們夫婦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會外出,買通的服務生也是這麽告訴我的,他們隻在一天之中光線最充足的時候出門。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因為人總是在那個時候打開窗子。年輕的小太太,嫌匠人的屋子,氣味不好聞。”


    自以為說完臨終遺言的李梟並沒料到,那晚之後,他的病情好轉了。


    他沒法輕鬆的去低下與等他很多年的糖糖匯合,反而頂著被老朋友清算的壓力,繼續苟延殘喘。


    他一直等著這天,可裴慰梅什麽也沒做。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提出要他的孫女做她的兒媳。


    “不行。”他明確拒絕。


    什麽都可以。


    但李曉澄不行。


    李曉澄是他的寶貝。


    他捂了二十年的寶貝。


    可裴慰梅也很堅決,她隻要李曉澄,別的什麽也不要,更不需道歉。


    “我的兒子也不錯的,他是ang的哥哥啊。”裴慰梅說道。


    如今看來,ang的哥哥確實還可以。


    因為他要求書房裏的這三個人,替他保守住這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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