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葉沙沙,月下影重重。


    長劍任由主人支配,一會兒胡亂朝著無辜樹幹砍上幾刀,一會兒又成了拐杖,插進土壤砂石裏,最後削下了幾段樹枝,隨主人一同進了山洞。


    沈鷺清將臨走順來的劍放下,懷中樹枝一灑,輕巧落地。她蹲下,一腳踩著一根,手中握著一根,取起火來。磨了半天,有了些動靜,連忙撿起草做的火引子,通紅火影躍然引上,為這黑漆漆的山洞點綴了幾點螢光般的微弱光亮。沈鷺清鼓著腮,小心翼翼地吹了幾口氣,火煙嗆人,隨之而來的紅色火光刹那間映紅了她的臉。


    草木樹枝燃起,這冰冷空曠的山洞也有了一絲生氣。


    她的左臂上一道血痕,囚服也被染成了暗紅色,還好找到了些止血的草藥,止住了血。


    經剛才一戰,沒了半條命,又拖著金錫予找落腳之處,她是徹底沒了力氣。往金錫予身旁一躺,眼皮強睜了幾次都沒有睜開,半睡半昏,無力其他。


    洞外世界兵荒馬亂,亂成一團。洞內卻是安穩寂靜,唯有火焰燒的劈啪作響,護著二人細微的唿吸聲。


    夜半時分,金錫予睫毛輕顫了幾下,而後雙眼緩緩睜開,待適應了洞內昏暗環境了以後才有所動作。他先是注意到了一旁的沈鷺清,借著微弱光亮看清了她的模樣。


    一張臉瘦的骨骼分明,線條淩厲。頭發亂糟糟地綁成一團,眉毛周圍也是雜毛亂生,和美沒有半點關係。


    他的手輕輕覆上沈鷺清的閉緊的眼,就是這雙肆意飛揚的眼睛,惑亂了風雨啊。若是她此刻睜眼,黑色瞳仁裏必定可以印出紅色的火焰,那又是雙張狂灑脫的眼睛了。金錫予想到此處,不由淺淺一笑。


    隻是手指觸到的地方頗溫熱,那熱度突然仿佛是烈火一般,灼的金錫予連忙縮了迴來。他這是在幹什麽?


    不敢再看那人的嘴唇,怕又迴憶起來做過的唐突之舉。金錫予無處安放的眼睛正好看到奄奄一息的火堆,咬著牙撐起了身體,他腳步沉沉地朝著洞外走去,該去撿些柴火迴來了。


    憑他此刻的狀態哪裏能撿柴火呢,隻能撿些細短的樹枝,就算是這樣,也喘起了氣。這柳家的藥真是不錯。


    火堆又燃的起勁起來,金錫予坐在旁邊,牆壁上的影子拖的長又細。他突然想起沈鷺清給自己起的外號,細魚少爺。說來也奇怪,他竟然還有些喜歡。


    垂眸,枯幹的唇角綻出一朵笑顏。


    沈鷺清遲遲不醒,他也不急。雖不知柳家那邊現在是何狀況,但他們既然已經順利脫身,說明那兩個押差肯定是敗了。如果他們死了,柳家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去報官求自保。如果他們沒死,柳老爺的病已經耽擱了幾日,無論是醫治押差,還是及時到下一個州城報道,都是需要盡快啟程,越快離開越好。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人來。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帶著昏迷的自己脫險的,金錫予眼神裏帶了些探究,他仔細打量,突然發現沈鷺清左臂上的暗色似乎是,連忙起身查看。


    金錫予小心翼翼地捧起沈鷺清的左臂,一道骸人的細長劍傷幾乎劃過了整條小臂,雖有藥草止血的痕跡,但是血流了很久,手背手指尖皆有血痕。竟然傷的這麽多重。


    要不是此刻沈鷺清睡著,他定要好好問問她,為什麽不聽話,不自己跑,非要留下來逞強。


    微微怒意之後,更多的是憐惜。金錫予輕輕放下她的左臂,背對著洞口,守在她身旁躺下。他們兩個,都太累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旁人也醒了。


    沈鷺清腦袋混沌,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發現倉管睡到了自己另一邊,問道:“你怎麽在這邊。”


    金錫予也支起身子,用手指了指那已經熄滅的火堆。雖然少吃了一日的啞藥,但是他現在喉嚨裏如火燎還是開不了口。


    沈鷺清了然,歎了一口氣後搖晃著站起來,傷口痛的強烈,腹中又空空,似乎離死就差一步了。


    見她強撐著起來,金錫予連忙借力站起,焦急看她,唯恐再出些意外。


    “沒事,小事,不算什麽。”沈鷺清嘴上安慰,眼前實際卻是狂冒金星。金錫予邁了一步,接住了下墜的人,軟骨丸的藥效還在,他這一伸手也是無用,反而連帶著自己,一同摔落。


    好在沈鷺清機敏,雙手背後撐在了石壁上,保持著坐立的姿勢。金錫予卻沒這份力氣和反應,一隻手夾在石壁和沈鷺清背間,另一隻手無力攬在她腰上,保持著接她的姿勢。兩人四目相對,距離太近,連彼此的體溫都能感受到,一時無言。


    沈鷺清眨眨眼,不知該說些什麽,任由細魚少爺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四處流連。


    他在看什麽?


    眼前的少爺臉突然放大,沈鷺清嚇得肩膀一聳,緊貼背後石壁不敢動彈,他要做什麽,該不會是。


    細魚少爺輕笑,笑的太過輕盈飄渺,似蝶翼顫動。再垂眸斂起眼中瀲灩之色,一頭撞上了沈鷺清的肩膀。


    唿,原來是又昏過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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