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你個大頭鬼。”沈鷺清一半生氣一半埋冤地對著地上又弱又啞的金少爺說道,“你不在,我拿什麽和我主子交差。”


    金錫予淡然一笑,笑容中藏著些許沈鷺清看不懂的喜悅。他用盡力,試圖推沈鷺清,但還未碰到,手掌便無力垂落下來,如秋日漸落之柳。他張了張嘴,說了兩個無聲的字。


    沈鷺清讀懂了,說的是“男子”。


    第一日他受了傷,在掌心寫下的也是這兩個字。


    男子自當護在弱女子身前,自當承擔所有的責任和未知的苦楚。


    傻子,就愛逞強。沈鷺清又氣又笑,真不知該拿這個少爺如何是好。


    鮮紅的血順著她的嘴唇滑落,滴在少爺早已不堪的囚服上,開了幾朵鮮豔的花。


    老大和老五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齊齊看向地上的兩人。老大率先開口問:“藥你可喂過了?可看著他二人吞咽了?”


    老五唯唯諾諾地應道:“應當是,應當是吞了的。沒有看見他們吐出來。”


    天色雖暗但還有些光亮,老大目光打量了四周一番,未見有紅或黑的藥丸,心中穩妥了幾分。他們手被綁,吐出來必定吐在地上。


    可是。


    老大忽然想起剛才他二人的舉動,心中警鈴大作。


    隻見那邊樹下,黑發白衣的女子緩緩起身,她的白衣早沾染上了許多髒物,但仍能看出底色。打眼一看,似黑夜女鬼從地下爬出,驚出了老五一身冷汗。


    “老大,這,這,這。”他話說的都不了。


    老大定了定心神,手中長劍一抽,炫目銀光乍泄,他吩咐道:“你速速去叫人來。”


    老五四處一望,剛還在幾個仆從都沒了身影,應該是聽到老大說剛有仆從來報,怕被老五報複,一個一個地都溜走了。他心慌腳軟,應了一聲後便拔腿就跑。


    跑不掉的。


    沈鷺清站直了身,從懷中掏出了藏了多日的細碎銀兩,指尖凝力一彈,直擊老五跑動的雙腿,利落如利斧砍柴。隻聽哎喲一聲,老五踉蹌了一下。


    沈鷺清搖了搖頭,自己的力氣還是沒有恢複完,正常這一擊應當是可以將他擊倒的。她用手指抹了抹流血的下唇,傷口似一劑良藥,越痛越清醒,力氣恢複地也更快些。


    心中有了打算,手上的暗器也使得更快了些,一連三下,部擊中了老五的腿部,每一下都比前一下更為有力,終於是將他打倒了。


    老大暴喝一聲,長劍一揮,朝著沈鷺清砍來。


    不過是小小衙役,也敢揮劍。沈鷺清手中握緊了成團的麻繩,啪地一甩,抽掉了一旁老樹的一大塊樹皮。


    老大一驚,舉起的劍忘了落下,他這一停,就失去了先機。


    沈鷺清手腕用力一抽,那粗糙的麻繩如同毒蛇一般,朝著老大的脖子咬去,他抬劍一擋,保住了性命。再一抬頭,心漏跳了一下,剛才還在幾尺之外的女人,現在已經鬼魅般的在自己眼前。


    這哪裏是女人,分明是女鬼。


    長劍一抖,滿含殺伐之意揮砍而出。沈鷺清沒有武器,隻能左右避閃。老大見她隻能被動閃避,冷哼一聲,快又如何,還不是無殺人之力。


    但他錯了,長劍擦發而過之際,那平平無奇的麻繩竟然如同被人輸了法術一般,從沈鷺清手中飛出,藤條般地纏上了他持劍的手腕,老大還未迴過神,右手就被那繩子猛地一拽,他踉蹌了一步,膝蓋被沈鷺清踢中,整個人單膝跪地,落地之時,手中的劍壓在自己的脖子之上。


    沈鷺清笑了笑,微微用力扯了扯手中的麻繩,老大被綁住的右手隨之而動,就在皮膚快要被劍割破之時他連忙鬆手,棄劍保命。沈鷺清手一撈,接下了下墜的劍。


    這下可就沒你什麽事了。她抬腳一踹,老大捂著心窩倒地,呻吟不止。


    一陣兇猛劍風自背後而來,沈鷺清翻身一滾,躲過了這致命一劍。


    老五喘著粗氣,臉龐通紅,怒吼道:“女鬼,敢傷我大哥,受死吧!”


    剛才那一劍,可以看出他的武功在老大之上。此刻又怒氣衝衝,劍氣更甚,老五又剁又砍,逼得沈鷺清連連後退。他力大如牛,劍尖直指沈鷺清死穴,沈鷺清抬劍去頂,兩劍相撞,沈鷺清接的頗為吃力。


    餘光一瞥,地上的老大竟然掙紮著朝昏迷的金錫予而去。


    沈鷺清的心一下被揪起來,要速戰速決了。她抬腳一踢,老五錯步避開,劍也收了迴來。


    一道銀光一閃,隨之鮮紅血液肆意蔓延。


    沈鷺清舉起劍,那劍尖滴落的血正是她自己的。


    老五愣了,這女人果然是女鬼,用自殘換功力大增?


    他想的沒錯,這一劍下去,沈鷺清徹底擺脫了那昨日丸藥的影響,力氣恢複的大半。她不願拖延,右手持劍狠準地朝老五刺去,左臂一片猩紅,好不嚇人。


    老五本就膽小,被這不要命的打法嚇蒙了,眼前的女鬼似乎幻化成了三五個,個個都拿劍尖指著他,老五的劍胡亂揮舞,毫無章法可言。一會兒覺得右邊有人,一會兒覺得背後有鬼,喊叫著亂砍。


    沈鷺清飛身,從上而下,一腳踏在他的頭頂,雙腳如剪刀,卡住了老五的脖子。刹那間,隻聽一聲骨骼錯斷,老五來不及喊痛,就暈倒在了地上。寒冰般的劍尖本應直戳他的胸膛,濺起一片猩紅漣漪,她卻遲疑了。又補了一腳後,提氣朝著金錫予急速而去。


    此時,老大已經掙紮爬到了金錫予身旁。月夜將至,少爺安靜地躺著,像是在補一個長長的覺,本該是平靜清閑的畫麵,被老大手中寒意沁人的匕首生生劃破。


    老大坐在地上,將金錫予拉進自己的懷中,匕首抵在他嬌嫩的脖子上,森森然。


    少爺昏的徹底,毫無意識,任由他人揉搓。


    “把劍放下!”老大喊了一聲,用力太猛,一口腥甜湧上喉頭,他咬牙吞咽了迴去,握著匕首的右手緊張到顫抖。


    他知道這份差事危險,但從沒想過會栽到一個女人手裏。


    沈鷺清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竟然敢拿細雨少爺威脅自己。


    金錫予的腦袋歪倒在老大的肩膀上,露出了消瘦的有些過分的側臉,他雖為男子但是小臉,在魁梧老大的襯托下顯得更為精巧柔弱。


    沈鷺清望著那尖尖的下巴,緩緩的地放下了手中利刃。


    老大的心肺剛剛遭到了重創,他再努力壓製也受不住了,猛烈咳嗽了起來,血大口大口的咳出,連喘氣都變得困難。


    他張大了嘴,試圖將喉嚨裏的血吐幹淨。猩紅的血口在這樣的場景裏顯得十分猙獰恐怖。


    沈鷺清卻微微一笑,握在左手掌心裏的銀兩尖銳紮手。


    天徹底暗了,一道亮光猶如劃破天際的星尾,帶著決絕狠厲的意味直刺那血口中。


    先是怔然,再是痛苦,老大的匕首叮當掉落,他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喉嚨,口中鮮血溢出的更多,鋪滿了他整個下巴,也不知那一粒碎銀,究竟擊碎了他多少器官。


    沈鷺清疾步而去,拖拽起地上的金錫予,眼光落在那跪在地上拚命摳喉嚨的人形,終究還是沒有趕盡殺絕。撿起了地上的劍,帶著金錫予蹣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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