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秘寶從何而來,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天材地寶自然孕育而生,被修真者尋得,靠著神乎其神的煉器手段煉製而成;也有人說秘寶是在修真界還能與天界取得聯係的時候,由天界仙人為修真者量身打造,靠天地元力催動,能夠在修真界使用的仙器。


    然而,具體怎樣卻沒有個定論。


    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那便是,秘寶不可煉化為本命法寶,換言之,任何人都能使用。


    如今,三大秘寶放在眼前,已是甕中之鱉之勢,唾手可得,怎能不讓人眼紅。


    不久前,有人詢問公孫明鏡,若是公孫無忌迴來該如何處置,他隻淡淡地說了三個字,“殺無赦!”


    雖說沒能記起前程往事,可畢竟未曾喝下孟婆湯,骨子裏公孫無忌還是個帝王,所以,哪怕表麵上是個謙謙君子,可他在宗族之中表現得還是有些孤傲。當然,似他這般驚才絕豔之人,又受師門重視,有些特立獨行倒也說得過去。可妒忌之心人皆有之,你所得好處越多,所受紅眼也就越多。孤傲,本是劍修秉性,奈何於有心人眼中看去便是“不合群”。因此,當他為了赫連明空而忤逆師門的時候,這種妒忌迅速發酵成了仇視。如今又有了公孫明鏡的首肯,那些紅眼之人怎會輕易放過他。


    “公孫無忌,你這被妖女禍亂心智,背叛宗族的叛徒,何德何能還能持有羲和劍!”


    “把劍交出來,饒你不死!”


    怒罵、威嚇聲不止,人流若潮水般湧了過來,黑壓壓一片,似汪洋掀起波濤欲淹沒小小輕舟。


    “你是怎麽犯了眾怒的?”敖曦表情古怪地看了看公孫無忌。


    “唔,想來是得了師傅的首肯······”公孫無忌微微歎氣。


    不曉得是否前世帝王屠戮親族之事太過狠毒,有傷天和,報應落到了這一世,公孫無忌出生沒多久父母雙雙殞命於外人屠刀之下,若非公孫明鏡帶人前來救援,從屍體堆中將他刨了出來,隻怕他便要夭折了。從那之後,他便跟隨在公孫明鏡身邊,可以說,公孫明鏡是他最親近之人,亦師亦父。


    生於帝王家,見過太多醜惡,注定了冷血,因而造就了那樣一個帝王。可兩世為人,不曾見到赫連明空記起前塵往事之前,他是一張白紙,於是,他成了公孫無忌。


    那恢複記憶之後,他到底是誰呢?


    前世,他沒得選,以他愛美人勝過江山的本性,帝王身份是束縛,從心底裏,他厭惡著。這一世的修真者身份,乘風禦劍天地間,瀟灑快意,沒有了枷鎖,自由自在,他喜歡著。所以,他隻是多了一段記憶,重新尋得愛人的公孫無忌,僅此而已。


    人心肉長,公孫家族從不曾虧待於他,將他養育成人,更將他作為宗族接班人培養,這份恩情怎能輕易忘卻。


    為救赫連明空他忤逆師門已經備受煎熬,如今族人欲殺他,還是得到了公孫明鏡的示意。易地而處,於己亦師亦父,自己尊崇有加之人對自己動了殺心,對任何人來說,隻怕心中都委實不是滋味。


    他知道師父的宏願,自然不是他武道上的追求——萬道歸一,而是他希望能夠振興公孫家族。


    猶記得那時候他還小,傍晚,師父沐浴在夕陽金色的餘暉之中,輕聲歎氣。修真者在到達元嬰期時容貌便已固定,如公孫明鏡這般天縱之才突破元嬰期時間隻怕更早,可公孫明鏡卻以鶴發童顏的老者麵目示人。此時看去,平日裏雖是老者之相卻依舊神武非凡的他,當真有種日薄西山,老態龍鍾之感。


    “師傅因何歎氣?”小公孫無忌問道。


    “無忌啊,你說,師傅能看到公孫家族一飛衝天,再次傲視修真界的那一天麽?”公孫明鏡話語滄桑,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哀歎自己時日無多,將未完成的心願交托於自己的後輩一般。


    小公孫無忌麵容稚嫩,聽聞這話隻覺心酸。他的眼中,師傅鄙睨萬物,君臨天下,怎會如此頹敗。他看著被染作一片金黃的蒼梧山,壯美之餘卻讓人感到沉重。某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師傅肩上的擔子,握緊雙拳,隻覺熱血上湧,行了幾步到公孫明鏡身前,抬首仰視著這個高大挺拔的老人,手捏劍訣點在自己胸口,話語堅定,鏗鏘有力,“無忌願為師傅手中長劍,斬去一切阻攔公孫家族崛起之敵,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公孫明鏡看著這個小徒弟,沉默半晌後爆發出爽朗至極的笑聲,整個人一掃陰霾,重新恢複成了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那道身影成了公孫無忌心中的神明,他努力修煉,以其為目標,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成為其左膀右臂。可如今,那個甘願作為其手中長劍的小徒弟長大了,卻反而成了攔路頑石,那本該被斬去的神佛,這著實諷刺!


    公孫明鏡說出“殺無赦”三字時,又該是何種心境?


    公孫無忌暗自神傷時,卻見一道倩影擋在了自己身前,不是赫連明空又是誰。


    “無忌,我知公孫家族於你有養育之恩,傳道受業之情,當時為了救我,你與他們刀兵相向乃是萬不得已,如今再遇,讓你與之廝殺,你定下不了手。可你下不了手,他們卻欲殺你而後快。你心中有愧,隻怕真有以死謝罪的念頭!”


    公孫無忌心中一沉,赫連明空的話與他所想分毫不差。


    那些都是他的同胞同族,前世身為九五之尊的帝王或許能夠手起刀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可這一世,他是公孫無忌,有王的孤傲,卻也有平凡人的血脈親情。如今紅著眼殺來的,有的人曾與他把酒言歡,試劍天下,為了共同的目的而努力奮鬥,他們是袍澤,是戰友,自己的劍鋒怎能向著他們?


    不能殺他們,他們卻要殺自己,又該怎樣?或許,自己死了,便能報答這份沉甸甸的恩情了吧!


    “可是,我不許!”卻聽赫連明空接著道,有些蠻狠,“你是我赫連明空的男人,我不許你死!我等了你那麽久,尋了你那麽久,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怎麽能讓你離開!我幫你守了幾十年的江山社稷,這是你欠我的情,你得還我!別說什麽來生再報,我要你今生還,現在還,我不許你死,你聽到了麽!”


    “我不許你死,你聽到了麽!”如洪鍾大呂,振聾發聵。


    公孫無忌啊,真是窩囊,怎地這個時候如此優柔寡斷,難怪那龍公主罵你,“囉囉嗦嗦,婆婆媽媽,你不是男人”,還真是沒有罵錯。自己不喝孟婆湯,轉世到了修真界,為的是什麽,不正是為了與她長相廝守,千年萬年十萬年百萬年麽?如今她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想著以死報恩,你對得起公孫家族,那你對得起她麽!


    這是個璀璨耀眼的美麗女子,生而天鳳加身,真龍庇佑,如果不是你的占有欲,或許,她會有不一樣的人生吧。


    她也許會得一隱世高人青眼相待,拜其為師,成為一代女俠,仗劍江湖。


    她也許會嫁入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之家,夫妻恩愛,子孝孫賢。


    可是,她成了你的妃子,“困在”了皇宮這座巨大的鳥籠裏,終日提防著明槍暗箭,直麵著人心險惡,最後,為了收拾皇族的爛攤子,為了替你守著江山社稷,背負千古罵名,坐上了那個連你都不願坐的王位。她啊,本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笑靨如花,哪曾想,一步步成了一代女皇,威風凜凜。


    都言韶華易逝,這個被譽為“千古第一美人”的女子卻將她最美的年華埋葬在了深宮之中,隻因為,承君一諾,一守一生。


    如今,你的一切都變了,從凡世到了修真界,從帝王變成了劍修,她卻沒有絲毫變化。


    曾經的你愛美人不愛江山,冒天下之大不韙傳位於她,不喝孟婆湯帶著記憶輪迴,是何等豪情萬丈。


    凡人一怒,血濺五步;帝王一怒,伏屍百萬;修真者一怒,國破山河覆。


    修真者比之帝王更甚,何況你還是修真者中佼佼者,怎地卻要一個女子替你直麵敵人!


    “嗬······”公孫無忌自嘲一笑,隻覺自己越活越迴去,沒有了從前的灑脫恣意。


    他行了幾步,想要擋在赫連明空身前,怎料赫連明空卻踏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如初見她時,便覺得她是可與自己平起平坐之人。他牽起她的手,光滑細膩,柔若無骨,“對不住了,讓你擔心了!唿——”他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再睜眼時,再無猶豫彷徨,隻餘堅定與一往無前的通明劍心。


    ······


    這邊兩人的柔情蜜意,在那邊來勢洶洶的人潮眼裏可就變了意味。


    “公孫無忌,事到如今竟沒有半點悔意,還與這妖女拉拉扯扯,你就不怕寒了師門的心麽!”


    “與他囉嗦作甚,斬了他清理門戶!”


    “居然將自己藏到女子身後,我公孫家族沒有這般慫包!”


    由於性格所致,公孫無忌在族中出手次數極少,因此對於他的實力眾說紛紜。有說他徒有虛名,不過是仗著羲和劍和師傅公孫明鏡威名作威作福罷了。而在太阿秘境中,由於心中的疑惑,與赫連明空交手時始終落於下風,似無形中坐實了這一說法,認為他名不符實的人也就更多了些。


    而實際上,公孫無忌有多厲害,家族之中隻有少數人知曉,而在其突破大乘期之後,由於沒有與之交過手,很多之前確定的東西也就變得不確定起來。


    這些人並沒有謾罵,或是被秘寶的誘惑衝昏頭腦貿然出手,而是選擇觀望。


    這其中便包含了公孫無憾。公孫無憾比公孫無忌年歲更長,雖是師兄弟,卻是看著公孫無忌長大的。同為公孫明鏡的弟子,相互切磋次數自是極多。起初,仗著修行年月較久,他能穩穩勝出,可到得後來,若是不動用真元,單以劍法論輸贏,他卻是輸多贏少。當年選擇羲和劍持劍者,他也曾試劍,可羲和劍在自己手中的威能卻遠遠不能和公孫無忌相比。因此,對於公孫無忌的真正實力,他最是了解。


    尚未突破時,他能與未曾持有羲和劍的公孫無忌勉強打個平手,若是持有羲和劍則必敗無疑。而突破之後,恐怕隻能望其項背,沒有一合之力。猶記得公孫無忌突破的時候,若一尊殺神,平日裏儒雅的他何曾展現過如此姿態,公孫無憾竟被那威壓所懾動彈不得。


    如今他迴來了,人還是那個人,卻總覺得有些不一樣了,那是······讓人生畏,甘願臣服之感。


    非但如此,那個被罵作妖女的赫連明空身上,竟也有著相同的氣息!


    所以,他理智的選擇了落在瘋狂的人群之後。


    而且,還有一事他很是疑惑。前一刻,他們攜大勢欲一鼓作氣擊潰天師道門,不曾想卻铩羽而歸,正是頹敗與憤恨的時候。可下一刻,這五人突然出現,便如掉落油鍋的一根火柴,瞬間將油鍋點燃,火勢兇猛。這一切太不正常了,難道就因為三大秘寶現世,而對方有且僅有五人?秘寶之流威能巨大招人眼紅,可有命得不一定有命用,這是常識,在場之人深諳此理,何況公孫家族本就有羲和劍,早就習以為常,為何還是這般?


    就如同······飛蛾撲火!


    若這邊是飛蛾,那那邊的火到底是什麽?不說公孫無忌與赫連明空,那三個女子可都是入了那禁製的!留在外麵的那個醫女尚且如此厲害,這三人又會有怎樣的手段?太阿劍,劍氣渾脫舞,還有,公孫小妹去哪了?


    公孫無憾隻覺一種恐懼自心底生出,這是個陷阱!


    “快停下!”他出聲喝止,卻被淹沒在在了瘋狂的人潮之中。


    ······


    可惜,為時已晚。


    隻見以五人為中心,一個鐫刻有無數怪異符號,散發出猩紅可怖光芒,直徑約莫百丈有餘的巨大圓形法陣陡然生成。


    這是陷阱已然無疑,正常人肯定覺察到了,這個時候立刻止住身形向後飛掠,脫離這法陣的範圍才是正確選擇。可是,為首的那一撥,不下百餘人,並未停下,反而繼續深入。隻不過,他們如墜泥沼,速度越來越慢。仔細看去,法陣中升起道道紅芒,竟如觸手如藤蔓般纏繞到了他們身上。待得被紅芒纏得結結實實,他們終是止住了身形,卻恍若未覺,還是掙紮著想要上前,臉上是貪婪與狂熱。


    “不要看太阿劍,不要看那女子的眼睛!吒!”公孫家族一個長老終於發現了端倪,大喝道,聲若驚雷,而最後的那一個“吒”字更是以雄渾無比的真元催動,輔以浩然正氣,可謂至陽誌剛,專克魅惑、幻化、控心之術。


    音波衝擊而來,後發先至,覆蓋了整個前衝的陣型。


    “怎、怎麽迴事!”


    “我怎麽在這裏,身體怎麽動不了了!”


    那些修士們一個個大夢初醒,除了已然深入法陣被牢牢困住的百餘修士,剩下的人立刻止住身形往後急退,並出手企圖救援被困之人,法陣裏的修士也奮力掙紮起來。


    “可惡!”蘇琴萱暗罵一聲。


    “才困住這麽點人,真不開心!”芙蘿蕾蒂婭砸吧著嘴。


    “知足吧,若對方這麽好對付,天師道門就不會這麽慘了!”敖曦聳了聳肩。


    原來,這一切皆是三女的計謀。


    蘇琴萱擁有滅世妖瞳以及懸魂寶珠。懸魂寶珠自不用說,萬花幻境的核心,若沒有相應的法寶,或是自行從夢境中醒過來,隻怕整個萬花幻境開啟期間,修士都將處於醉生夢死之中。而滅世妖瞳更是厲害,由大天妖滅世蛛皇的八隻眼睛煉化而成,可以控人心智洞悉人心。隻不過獨孤玨不讓她去使用滅世妖瞳,尤其是遇到高手的時候,生怕她遭到反噬。


    可是,有這麽厲害的手段怎能不用呢,揚長避短就是了。


    於是她另辟蹊徑,在幾個小姐妹的幫助之下,將滅世妖瞳與懸魂寶珠一齊使用,使得看到她雙目或是懸魂寶珠的人會在不知不覺間被控製。這個控製又與懸魂寶珠的幻境或是滅世妖瞳的操控心智不同,而是將對方心底的某些欲望或是想法擴大化,變為驅動其行為的動力。


    自然,這種動力不會是正向的。


    所以才有了眾人甫一出現,蘇琴萱就舉著“太阿劍”與王元姬說自己拿到太阿劍的那一幕。


    天師道門與公孫家族為何打得不可開交,不正是太阿劍麽。


    “太阿劍”三字一出,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投來,想要看看雙方爭得頭破血流的太阿劍到底是何模樣。可是,她手裏的可不是太阿劍,那長劍之上的光芒源自懸魂寶珠。


    不知不覺間,許許多多人著了道。


    至於為何對三大秘寶的貪婪會變成對公孫無忌的仇恨,想來是因為公孫無忌在公孫家族地位斐然,平日裏遭到嫉恨極多,再加上公然違抗師門等原因,隻能說是陰差陽錯了。


    不過嘛,不論是何理由,總之,他們被引過來了。


    “別拿豆包不當幹糧,少了點就少了點,先吃下去再說!”蘇琴萱目光一寒,長劍下劃,另一手掐了個靈決,淩空往前行了幾步,“小龍女,借點水!”


    “看我不淹死這幫王八蛋!”說罷敖曦一躍而起,煙紗寶綾飄蕩在身前,身後出現一條巨龍的虛影。


    “嘩嘩嘩······”,有水聲傳來。


    太阿秘境本來山清水秀,也算得秀美,乃一方福地,奈何在雙方高手頻繁交手之下,早被可怖的威能摧殘得滿目瘡痍。


    此刻,湖泊幹涸,江河斷流,哪裏還有如此豐沛的水量?


    可不待人尋得其中奧妙,遠處突然出現一個細小的白點,轉眼間變成一縷白線由遠及近推進而來,並且伴隨著雷鳴之聲。白線近了,逐漸擴展成一條白色帶子,越發寬廣,細看之下竟是奔騰翻滾的浪潮,潮頭推湧,噴珠濺玉,勢如萬馬狂奔。浪潮越來越近,後浪追趕前浪,層層疊疊,當真有排山倒海之勢。


    “轟隆隆隆······”,頃刻間,狂瀾橫置眼前,繼而轟然砸下。


    那浪潮來勢洶洶,下壓之勢隻怕重於萬斤,除了鍛體修士,或是手持逆天法寶,尋常修士哪敢一戰。“啊啊啊啊啊······”被困於陣中的修士掙脫不得,此刻麵對這澎湃的巨潮,心生恐懼,生死存亡之間,他們早已失了方寸,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之聲。


    白浪之中,一簇簇血色迸現,卻如曇花一現般悄然消失,百餘個被困大陣中的修士就這般被巨浪吞噬。


    “可惡!”


    “啊——我要你們的命!”


    眼睜睜看同門同族修士被浪潮淹沒卻無能為力,公孫和百裏兩族在大陣之外的修士怒不可遏,嘶吼出聲。他們雙目充血,幾乎噴出火來,灼灼的目光落於幾個女子身上,直欲飲其血,啖其肉,碎其骨,滿是怨毒。


    然而,浪潮去勢不減,在吞沒百餘修士之後勢頭越發兇猛,沒有絲毫停歇之意,竟又浩浩蕩蕩衝向陣外修士。


    不過,之前可以如此輕鬆吞噬那些修士,是因為他們為芙蘿蕾蒂婭陣法所控,動彈不得,可陣外修士卻不然,他們身形靈動,想要如法炮製談何容易。


    “竟如此小瞧我們,真當我們奈何不得,欺人太甚!”公孫家族一個長老怒道。


    無需吩咐,對方陣中許多修士越眾而出,手掐靈決,頓時冷風唿嘯,溫度驟降,且有冰晶自天空落下,晶瑩剔透。饒是修士不懼嚴寒,竟都唿出白氣,可見溫度之低。不用說,這些修士自是來自有著“百丈冰”之稱的百裏宗家。


    如此豐沛的水量於敖曦來說是殺招,同樣的,於擅長水係術法的百裏宗家亦是助力。


    百裏宗家壞事做盡,卻能在無盡海屹立千餘年不倒,與他們倚靠無盡海磅礴水靈之力不無關係。當初若非鬼仙助陣,沈放將百裏浩瀚擊敗,重創了他們的氣勢,想要將百裏宗家趕出無盡海談何容易。


    公孫家族希望踩著天師道門崛起,百裏宗家亦有著相同願望。


    如喪家之犬般被趕出無盡海,於他們來說可謂奇恥大辱。如今有天師道門作為踏板,隻要將其狠狠按住,重新恢複往日榮光便是水到渠成,倒時候誰還敢小瞧百裏宗家,他們將會以勝利者的姿態迴歸無盡海,將失去的拿迴來。


    那是王者歸來之勢,不容小覷!


    因此,百裏宗家的修士在對敵天師道門時候頗為賣力,下手毫不留情,用瘋狂來形容也不為過,甚至讓盟友公孫家族也有些忌憚。


    如今,幾個小丫頭片子竟敢在他們崛起的道路之上攔路,簡直找死!


    洪峰洶湧而來,聲震四野,看去無可匹敵。然而,在這巨大的聲響之下,卻有極其細微的,幾不可覺的聲音響起,與狂暴的主旋律格格不入。屏息凝神,細細辨別,隻聽得“劈裏啪啦”作響,這是······冰晶凝結碎裂之聲。


    潮頭突然凝結,若張牙舞爪的巨獸被定格,可是,隻不過幾息世間便被後麵的潮水所吞噬,轟然碎裂。繼而,後浪變成前浪,又凝結,又被後浪擊碎,如此反複。


    水凝結成冰自然可以減緩衝勢,可如今情形,卻如螳臂當車。


    “蚍蜉撼樹,可笑不自量!”敖曦冷笑。


    眼看浪潮越來越近,百裏宗家修士齊聲爆喝,聲若驚雷,一股極強的法力波動衝天而起,森森寒氣噴薄而出。


    潮頭與寒氣相撞,“哢嚓哢嚓”之聲不覺於耳。


    “嗯?”敖曦美目一凝,眉宇間滿是煞意。


    隻見潮頭被凍結,不如之前般不堪一擊,反而堅如磐石。後浪衝擊而來未能將其擊破,反而激起數丈高的浪花,不待浪花落下,瞬間凝結成冰。潮水之所以可怖,便是因為浪潮層疊,一波接著一波。可此時此刻,前浪不斷凝結,一堵巨大的冰牆拔地而起,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塹,任憑浪潮如何衝擊始終巋然不動,激起的浪花反而為其添磚加瓦。


    浪高一尺,牆高一丈,卻是硬生生止住了巨浪。


    “哈哈,雕蟲小技,還有什麽能耐快些使出來!”化解了危急,兩宗修士中一些年輕氣盛者還不忘嘲諷一番。


    “嗬——”敖曦卻不怒反笑,“就怕你們接不住!”


    “嘴硬······”話音剛落,不待再說些“豪言壯語”,他們突覺氣氛有些詭異,環顧四周,卻見一眾修士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冰牆,或者說,冰牆之後。


    “怎、怎麽了!”他們不解。


    “快閃開!”修士們驚唿,急忙飛退。


    縱使不解,他們還是跟隨大隊人馬急撤。這般一退,離冰牆遠了些,便能看到冰牆之後的情形。隻見兩道光柱直刺雲霄,不斷膨脹,又不斷收縮,如活物唿吸一張一弛。


    “那是什麽?”有人發出疑問。


    百裏宗家的修士感受不深,隻是本能地覺察到危險,可公孫家族的修士卻為之心顫。他們以劍入道,終日與其打交道,再熟悉不過。


    也正是因為熟悉,所以才覺得可怕。


    “那是······劍氣!”有人顫聲道,飛掠速度更快。


    公孫無忌與赫連明空,羲和劍與望舒劍,兩個天之驕子,兩柄無上秘寶,天作之合,如此威勢的劍氣,試問誰敢與之爭鋒!


    說時遲那時快,兩道無匹的劍氣轟然斬落,猶如傾塌的天柱,難以抗衡。


    萬籟俱寂,天地間再無半點聲響。


    狂暴的劍氣縱橫間,冰牆傾塌,消融,被阻的潮水若堤壩決堤,一發而不可收拾,從裂口間噴薄而出,威勢更加驚人。劍氣,潮水已經令人肝膽俱顫,無人敢承其鋒芒,可突然間,潮水之中有一龐然大物顯露身形,隨之而來的還有深邃、空靈之聲。


    那竟是一頭巨大的鯨魚!


    “碧海潮生!”蘇琴萱的聲音悠悠傳來。


    蘇琴萱的修為的確不高,可在五行相生的催動之下,這法術的威能亦不可小覷,更何況,還有敖曦助陣。


    兩人都習得內五行,又情同姐妹,有些時候說是心有靈犀也不為過。蘇琴萱說“借點水”,敖曦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此,看似敖曦主攻,實則是為了讓蘇琴萱順利施展“碧海潮生”。一個以內五行催動水靈喚出巨潮,另一個則以內五行催動碧海潮生,兩個內五行又相互影響,相互疊加,使得這碧海潮生的威能成倍增加,勢頭兇猛,一往無前。


    鯨魚在水中翻越,看似隻有一頭,卻強悍如無畏戰車,可摧山毀石,無人敢落於其必經之路上。而且,一起一伏間,浪花飛濺,若一道道金石箭矢激射而出,鋒利無比,不少修士躲閃不及被硬生生透體而過,頓時慘叫聲不絕於耳。


    “他們,這是要做什麽?”公孫家族的一個長老雙目微眯,有些不解。


    海潮,劍氣,鯨魚,無一不是厲害至極的殺招,可除了一開始的被困住吞沒的百餘修士,以及被浪花飛濺所傷之人,這些有著可怖威能的招式並未刻意鎖敵而攻,而是一往無前,似沒有準頭,隻要小心些便能輕而易舉躲閃開來,說是雷聲大雨點小也過分,感覺除了讓人心有餘悸,竟是毫無作用?!


    “不對,有什麽地方不對!”公孫無憾喃喃自語。


    “啊——”有慘叫聲傳來,眾人尋聲望去,頓時瞪大了眼睛,而有著諸多疑問的眾人也終於想通了關鍵所在。


    這是公孫家族、百裏宗家與天師道門之間的戰場,毫無疑問,若是沒有這五人突然出現,相信他們可以進退有秩。可隨著五人的出現,井然的秩序突然亂了,更糟糕的是,他們竟然忽略了天師道門的存在,那不是可隨意捏死的臭魚爛蝦,而是天師道門,是欲與之血戰到底的,有著不可化解仇怨的修真界三大宗門之一,這簡直是致命的!


    為何會這樣?他們之中也有人始終保持著清醒的啊!


    “哈哈!”蘇琴萱笑得狡黠,敖曦與芙蘿蕾蒂婭飛了過來,與之擊掌慶賀。


    當公孫、百裏兩宗修士看到懸魂寶珠與滅世妖瞳的那一刻,他們便已經著了道,除了五人,他們眼中再無其他,蘇琴萱這新手段倒是委實厲害得緊,讓人防不勝防。而海潮、劍氣、鯨魚也的確不為傷敵,而是為了開路,硬生生從兩族聯軍的陣型中斬開一條道路,讓天師道門的修士可以長驅直入與五人匯合。


    此時此刻,海潮、劍氣、鯨魚餘威猶在,天塹卻變通途,王元姬頭頂藥王鼎青芒大盛,腳下紫火麒麟咆哮,以其為首的天師道門大隊人馬衝殺而來。他們若一柄鋒利無比的尖刀,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而來,那些未曾撤離的兩宗聯軍沒有一合之力,一擊即潰。


    “可惡,攔住他們!”公孫家族有長老怒喝出聲。


    可惜為時已晚,藥王鼎加持之下,天師道門門人有如神助,速度可謂極快,而兩宗弟子剛從懸魂寶珠與滅世妖瞳的魅惑之中清醒過來,根本來不及反應。


    於是乎,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天師道門門人飛馳而過,與五人匯合。


    天師道門不愧是大宗門,訓練有素,甫一匯合,立刻結陣,重新與兩宗聯軍對峙起來。


    “姐姐!”王元姬飛落下來,尚未站穩身形,隻覺眼前一黑,身形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得蘇琴萱眼疾手快將其扶住。


    “元姬妹妹!”蘇琴萱驚唿出聲。


    以修真者身份強行驅動仙器,對修真者傷害可謂極大,饒是老郎中嫡傳,王元姬依然吃力異常,到得如今也已是強弩之末。她強定心神,將湧至喉頭的一股熱血強壓迴去,掐了兩個靈決,喚出幾顆丹藥服下,又運功在體內運行幾個周天,蒼白的麵龐才重新恢複血色。


    “唿——”她長出了一口氣,對著眾人淡淡一笑道,“元姬無礙!”


    “嘶,你這丫頭!”蘇琴萱蹙著眉頭,便要開口數落,卻聽得有人冷笑出聲。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你們,還真是不怕死啊!”


    隻見得公孫、百裏兩族的修士重整陣型,卻是將天師道門修士合圍起來,打算聚而殲之。


    “哼,就看你們吃不吃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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