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歌聲飄蕩,雲霧蒙蒙。


    公孫無忌微微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在這樣一個與世隔絕之地,忽然出現了陌生人,安慰、吵鬧、唱歌,竟沒有絲毫的危機感,而從她們的對話來看,來人竟是認識赫連明空的!


    “嗯?小妹姐姐?!小妹······難道是公孫小妹?”公孫無忌隻覺不可思議。


    以他對師傅公孫明鏡的了解,那夜對天師道門的斬首行動,公孫小妹和赫連明空應是首要擊殺目標。實力強悍、手握望舒劍的赫連明空幾乎是十死無生,諸多機緣巧合加上自己這叛徒的救援才勉強存活下來,而公孫小妹雖然天賦異稟,可麵對殺伐果決、實力遠超的她幽魂衛,想要生還幾不可能。


    是了!公孫無忌突然想到,莫非是有人追蹤至此,故意扮作他們相識之人,讓人放鬆警惕,然後陡然暴起殺戮,令人防不勝防!


    兩人此刻都有傷在身,若是遇到敵人可委實不妙,公孫無忌可不敢掉以輕心。


    想到此處,公孫無忌將赫連明空拉到身後,握緊了羲和劍,目光變得犀利異常,唿應主人的心思,羲和劍發出嗡嗡之聲,吞吐的劍芒擴散出一道道波紋,以劍為中心蕩漾開去。


    “有殺氣,小心!”歌聲戛然而止,霧氣中的女子們似是都提高了警惕。


    整片天地忽然變得安靜起來,再無半點聲響,好似暴風雨前的平靜。


    兩人如今情形不容樂觀,公孫無忌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赫連明空重傷自保且難,如今他雖是大乘期高手,可突破時間尚短,連遭變故,沒有時間去穩固境界,加之有傷在身,實力大打折扣。一會兒若是與對方交起手來,能倚仗的戰力隻有他,以一敵多他自是不怕,隻怕對方牽製住他,以她為突破口,倒時候難護她周全。


    公孫無忌眼中殺機大盛,尋思著先下手為強,到霧中衝殺一番,可他心中念頭甫一生出,自己的手卻被一隻柔荑拉住,正是赫連明空。


    他有些不解,卻見得她朝他露出一個微笑,搖了搖頭道,“是小妹和萱兒那小丫頭,沒事的!”


    赫連明空也曾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地位尊貴至極。臣子稱唿她為陛下,百姓喚她女帝,哪怕到得修真界,由於她是守明、守德、守仁三位真人的弟子,在天師道門中地位亦是極高,門人弟子喚她師叔師伯者亦是不少。


    可是,再崇高的地位,有些稱唿於她來說也是極為特殊。


    赫連姐姐,這是公孫小妹對她的稱唿,興許是都來自盛唐國,也算得“他鄉遇故知”,兩人惺惺相惜,情同姐妹。


    明空姐姐,這卻是蘇琴萱那小丫頭的叫法。由於有花顏玉佩,饒是年歲已高,她的容貌極為年輕,被小姑娘喚作姐姐也是正常,作為女人,誰不喜歡年輕貌美呢。可“明空”二字卻是帝王名諱,整個盛唐國隻此一個,絕無其他,百姓不敢提及,唯恐觸怒龍顏,也隻有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上學第一天就把皇子給揍一頓小丫頭敢這麽喚她。


    心中疑惑自是有的,可更多的還是歡喜。


    公孫小妹自不用說,那夜她自顧不暇,不能救她於危難,心中愧疚,如今知曉她安然無恙自是欣喜。至於蘇琴萱,那年元夕過後便再無見過,一晃也有十餘年光景,雖然知曉她也來了修真界,可修真界這般大,想要相見亦是極難。


    記憶中,她的樣子一直停留在那夜,小小的,抱著個虎頭娃娃,小臉粉撲撲的,大眼睛眨呀眨,瓷娃娃也似。


    那會兒便美人胚子,如今,應出落成傾國傾城的美人了吧!


    然而,事與願違。


    不曉得是否因為公孫無忌關心則亂的殺氣,霧氣之中陷入了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響。


    這地方有著極強的禁製,霧氣也是如此,神識很難穿透,因此,擅長神識感應的修真者如今隻能靠雙眼視物,好似從寬闊廣場被關進了陰暗狹小的屋子,一時間難以適應,再加上還不能貿然闖入其中,隻能以不變應萬變,靜候對方來到。


    對於公孫無忌來說更甚,以劍修的高傲性子,竟有種任人魚肉的憋屈感,更讓人難受。


    赫連明空正欲開口唿喚霧氣中的公孫小妹與蘇琴萱,卻聽得破風聲急響,前方的霧氣陡然翻滾爆開,四道人影直衝而來,殺意凜然。


    “不好!”公孫無忌低喝出聲。


    他剛放鬆警惕,怎地也不會想到赫連明空口中的熟人會先下手為強。他心中疑惑,不過也由不得他猶豫,當下咬牙,不顧身上的傷勢,周身暴起可怖至極的劍氣,將他們二人護在其中。


    劍氣護盾?


    卻非如此簡單,但見那些劍氣猶如實質,一柄又一柄長劍被凝聚出來,一致對外,遠遠看去,密密麻麻,如同一個巨大的刺球。


    公孫無忌以羲和劍為引,加之公孫家族劍道秘法催動的劍氣,豈容小覷!


    陡然衝出的四人頓覺狂瀾撲麵,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的劍尖,若是徑直撞上去,指不定成馬蜂窩模樣。


    “這是公孫家的劍氣,不可硬撼,小心!”那邊驚唿道,四人立刻散開。


    隻見其中一名靚麗女子手掐靈決,一條七色絢麗寶綾憑空出現,若鞭子一般猛地抽了過來,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與此同時,忽聽汪洋恣肆之聲,卻是可怖的海嘯奔騰,巨大的衝擊後發先至,猛然撞到劍氣幻化的刺球之上。


    水流一分為二,激蕩向遠方。


    轟隆隆,大地震顫。


    重傷的赫連明空險些摔倒,幸得公孫無忌攙扶才勉強穩住身形。二人置身驚濤駭浪之中,仿若一葉孤舟,隻覺自身渺小。


    這些海水從何而來,莫非是引動了天上的大海倒灌下來?


    這般疑問甫一生出,不待公孫無忌去看天上,那寶綾已然撞到劍氣之上。頓時間,劈裏啪啦之時不絕於耳,琉璃破碎聲音也似。


    一擊即破?!


    竟是公孫無忌的劍氣被擊碎開來!


    適才祭起羲和劍喚出劍氣時,他的手已經顫抖不止;驚濤駭浪來襲,想要支撐護盾更是耗盡心力,陷入強弩之末境地;此刻,與他緊密相連,由他維係的劍氣護盾被擊碎開來,他如遭重擊,一聲悶哼,嘴角有鮮血流出,身子搖晃了幾下。


    赫連明空美目圓睜,心疼不已,不想為了救她,他竟傷重如斯。


    這隻是誤會啊!可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都不容得解釋。赫連明空想要開口,可她重傷之下與凡人無異,如今置身驚濤駭浪之中,浪濤咆哮聲轟鳴不止,宛若金雷,她的聲音如何能夠穿透出去呢?


    七色寶綾正是龍宮至寶煙紗寶綾,那出神入化的縱水之術乃是龍族天賦,這出手之人自然就是無盡海九龍冰宮的小龍公主敖曦了。


    敖曦不想這對手如此之弱,微感疑惑,卻未多想,於是打算一鼓作氣解決掉對方。見得她檀口微張,竟是吐出森森寒氣,一時間周圍溫度驟降,漫天水氣凝結成冰淩,亦是密密麻麻模樣,比之公孫無忌劍氣凝結的長劍也不遑多讓。


    冰淩尖銳至極,朝向劍氣包裹的二人刺去。


    敖曦來了,天瀾軒的這幾個小姐妹又怎會落於人後。


    赫連明空沒由來地抖了一下,那是由尾椎直奔頭頂的陰寒,仿佛成了被野獸盯上的獵物,生死一線之間。她不清楚這種詭異的感覺從何而來,正自疑惑,眼角餘光卻瞥見身後一道紅芒閃現,她下意識迴頭,眸子中映出一道巨大黑芒朝著劍氣護盾黑切割而來。


    沒有想象中的巨大撞擊聲響,她從未想過公孫無忌的劍氣會如此不堪一擊,那黑芒切割薄紙一般輕而易舉突入劍氣護盾之中。


    若雪融冰消,悄無聲息。


    黑芒愈來愈近,護盾中搖搖欲墜的二人都覺察到了那股詭異至極的感覺,隻覺身體與魂靈要被硬生生分離開來。


    陰司勾魂奪魄,來人自是芙蘿蕾蒂婭。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幾息時間便已是生死之間,身為公孫家族與天師道門天之驕子的二人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地渺小與羸弱。當然,這其中,一方麵是二人都身受重傷,心有餘而力不足,另一方麵,他們委實想不明白本該與二人相見甚歡的公孫小妹與蘇琴萱幾人怎麽會對他們大打出手。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生死關頭,時間仿佛停止了流逝,赫連明空不再理會其他,抬眼看向身邊高大的男子,不想卻與他四目相對。


    原來,這個時候,他心裏竟也想著她。


    她微笑,有些遺憾,沒能等到他完全記起她的那天。


    他亦微笑,亦有些遺憾,最後終究還是沒能護得她周全。


    她是如此的美,讓世界都失了顏色;他是如此的溫柔,讓周遭都失了溫度。


    公孫無忌猛地摟住了赫連明空的纖腰,將她拉到自己懷中緊緊抱住,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那有些狂亂的心跳。赫連明空愣住了,因為此時的公孫無忌有些奇怪,他的身體微顫,目光由溫柔轉為熾烈,似可以融化這天地萬物。


    自然,也可以將她融化。


    “去你的正人君子,去你的禮數教化,去你的公孫家族、天師道門,去你的門派之別,去你的不共戴天之仇······都要死了,誰還管這些!”公孫無忌隻覺心髒快要爆炸開來,湧出鮮血在周身瘋狂奔騰。這一刻,他識海翻騰,思緒混亂,很多大逆不道的念頭一波接著一波,狂亂程度比之眼前的怒濤狂瀾更甚。可下一刻,這些東西都被他一掃而光,不曾留下絲毫痕跡,取而代之的隻有眼前的女子,他霸道,自私,想向全世界唿喊,“你是我的!赫連明空,你是我公孫無忌的女人!”


    然後,他將唇猛地映在了她的唇瓣之上,貪婪的吮吸著。


    這突兀到了極點的吻讓赫連明空的腦中一片空白。這種感覺很奇妙,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熟悉是因為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概與那個曾經貴為九五之尊的男人如出一轍,而陌生,赫連明空可以確信,他如今還是公孫無忌,並非他的陛下。


    哪怕是兩個人,最後的選擇也是一樣麽?赫連明空的眼角不自覺滑落晶瑩的淚滴,隨後,沉溺到了他的愛意之中,閉上了眼睛,環臂抱住了這個男子,開始迴應著他的霸道。


    “便隨它去吧,有你在,去哪都好,共赴黃泉也無所畏了!”


    羲和劍與望舒劍因為礙事,都落在了地上,交叉相連,各自發出柔和光芒,一閃,一閃。


    “砰砰砰砰·····”


    劍氣幻化的長劍紛紛破碎,在怒濤中搖搖欲墜的劍氣護盾滿是裂紋,終是承受不住海潮的巨力消散開來,露出了相擁激吻情難自禁的兩人。


    沒了阻攔,巨浪翻滾轟然砸下,冰淩唿嘯而至,收割生命的死鐮已經迫近。


    看到劍氣護盾之中的情形,敖曦與芙蘿蕾蒂婭都愣住了,然後,下一刻,並未出手的剩餘兩人見到了赫連明空,大聲疾唿,“住手!”


    千鈞一發之際,敖曦與芙蘿蕾蒂婭急忙收手,巨浪、冰淩消散,死鐮調轉方向斬了空氣。


    然後,古怪的氣氛蔓延開來。


    四個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尷尬地看著眼前的一幕。芙蘿蕾蒂婭本就熱情開放,當初甚至為了撮合蘇琴萱和獨孤玨,私下裏傳授許多,唔,所謂的“技巧”給蘇琴萱,羞得她麵紅耳赤,因此倒也是見怪不怪,比之其餘幾人好了不少,她此刻倒是較有興致的看著,其餘幾個女子卻是不自覺紅了臉,美眸滴溜溜亂轉,不知該落在哪裏。


    蘇琴萱歪著腦袋,抬手擋著眼睛,卻又悄悄露了一條細縫出來,眼睛一斜便能看到,模樣有些滑稽。為了緩解尷尬,她咳嗽兩聲,眼睛不自覺望向那邊,又趕忙撇開,小聲問道,“小妹姐姐,那個······抱著明空姐姐······的男子是誰?”


    公孫小妹神色複雜,咬著唇道,“那個······他是,唔,他是公孫家的公孫無忌!”


    “啥!?”其餘幾人異口同聲道,顯然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公孫家族突然出手夜襲天師道門,導致天師道門門人弟子死傷無數,那夜公孫小妹逃離前曾見到公孫無忌也在圍攻赫連明空的修士之中。之前殺意森然正是因為感受到公孫家的劍氣,以為他們陰魂不散追擊而來,幾人這才下了狠手。


    可如今的情形······怎麽這麽怪異呢?


    那邊忘我的兩人似是也終於覺察到了氣氛的古怪,適才海浪滔天,冰淩滿空,又有令人心悸的死鐮,那是十死無生的境地,怎地突然就煙消雲散,雨過天晴了呢?


    赫連明空紅著臉輕輕推了公孫無忌一下,二人雙唇這才分開。


    四目相對,滿是柔情蜜意。


    從絕死之地,到得如今也說不清楚是個什麽情況的境地,公孫無忌那古怪的心情終於恢複過來,眼中的灼熱慢慢退去,從狂放不羈又變成了謙謙君子模樣,滿眼溫柔,隻是,適才有了那些孟浪的舉動,何談正人君子,待會兒該怎麽解釋呢?


    “咳咳······”公孫小妹輕咳一聲,提醒二人這邊還有看客。


    赫連明空粉拳往公孫無忌胸口上輕錘了一下,囁嚅道,“快些放開我!”


    公孫無忌這才反應過來,將環著她的雙手放開,她這才脫離出來,往後退了幾步,隻覺臊得慌,整張臉都快燒起來了。


    她轉頭看向幾人,目光落到了公孫小妹身上,見她平安無事自是開心,喚了聲“小妹!”


    可不待公孫小妹開口,赫連明空卻見一個眉間有火焰花鈿,腰間係著一個墨玉葫蘆的絕美女子蹙著眉頭朝她走了過來,然後立在她的麵前,看看她,又看看旁邊的公孫無忌,美目微眯,嘴裏輕哼一聲,拉起她的手轉身便走。


    赫連明空有些不解,不過還是隨著女子走到了幾人身邊,正欲開口,那女子卻搶先道,“明空姐姐,是不是那登徒子威脅你,別怕,我們替你報仇!”


    以公孫家族與天師道門如今的關係,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兩個敵對門派弟子遇上,公孫無忌便是那十惡不赦的大魔王,挾持了重傷的赫連明空,因貪圖對方的美色,將她製住,趁人之危強吻,而赫連明空重傷之下自是無法掙脫,隻能任其輕薄。


    這一推測可謂合情合理!


    隻是,其中種種,外人又如何知曉。


    “呃······”赫連明空正自羞惱,聽到這話差點當場暈倒,不過也確定了眼前的女子便是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蘇琴萱了,心中讚歎,這麽多年不見,小丫頭果然長成了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赫連明空苦笑一聲,打算和她解釋一番。


    不想話未開口,蘇琴萱卻已經一聲嬌喝,“呔,敢欺負明空姐姐,我饒不了你!”言罷身形消失,再出現時已然到了公孫無忌身前。


    這會兒公孫無忌已經知曉來人身份,自然不會再有防備之心,加之自己適才作出孟浪舉動,心中有愧,沒有反應過來。


    他隻覺眼前一花,香風拂麵,緊接著視野便被一隻白皙的拳頭占據,越來越大!


    “不要!”赫連明空出聲想要製止,可惜為時已晚,公孫無忌悶哼一聲,被一拳打得飛了出去。


    蘇琴萱有時候腦子裏會少一根弦,做的事有些奇怪,因此獨孤玨說她有點傻,周圍的人也會叫她傻丫頭,不過她的小迷妹王元姬卻持不同意見,說這叫做天真爛漫。可是,有了今日這事,想來王元姬也會同意那說法了,好在她此時不在這裏,心中完美的姐姐形象可以再多維持一陣子。


    若是強吻,女子怎麽還會閉上眼,環住男子的腰呢?


    若是脅迫,男子怎麽會輕而易舉放開女子,任由她被人帶走而不反抗呢?


    因此,蘇琴萱在一拳打飛公孫無忌,覆水難收之後,終於反應過來,適才她的明空姐姐與她口中的登徒子應是兩情相悅,情不自禁。


    蘇琴萱有些不好意思,訕訕一笑道,“這是誤會?”


    “嘶,這丫頭,現在才反應過來,關心則亂喲!”芙蘿蕾蒂婭嘴角微微抽搐,輕拍腦門,隻覺頭疼。


    ······


    “原來這裏便是太阿秘境那屏障之內!”赫連明空與公孫無忌對望一眼,彼此都是不可思議模樣。


    兩撥人相遇,少不得一番問候,於是又都迴到了洞窟之中,相互交換情報。至於適才的事,雙方都有些尷尬,自是避過不談。


    赫連明空兩人是莫名其妙被閃電擊中而傳送至此,蘇琴萱幾人卻是硬生生破開了屏障闖進來,可是把兩人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要知道,那屏障天師道門、公孫家族使盡渾身解數也未能破開。蘇琴萱幾人中,也就異域風情的芙蘿蕾蒂婭讓兩人看不透徹,其餘人修為都不是很高,不想竟是這樣的幾個女子衝了進來。


    “臨行前,獨孤給了我這個,說是破除禁製之用!”蘇琴萱攤開手掌,隻見得白皙的掌中光芒一閃,一個梭形法寶顯現出來,閃著幽幽光芒。


    “破禁梭!”公孫無忌驚訝出聲。


    修真界本是沒有破禁梭這一法寶的,它的來曆極為神秘。據傳,在修真界還可以飛升的時候,使用一些秘法可以與天界宗門取得聯係,這破禁梭的製法便是天界流傳而來。然而,畢竟是天界之物,使用修真界的材料仿製,威能受限,使用次數也有限,往往使用一次便會作廢。因此,浪費材料不說,若是還不能破開禁製,委實得不償失。


    而隨著修真界沒法飛升,老一輩的修士死的死,隱世的隱世,破禁梭的製法便失傳了。公孫無忌之所以認識此寶,也是偶然在一部殘卷中見到其樣式。


    “原來是他啊,他可還好?”赫連明空微微一笑,腦海裏浮現出那一抹白衣,瀟灑俊逸,仙人也似。


    “嗯嗯!”蘇琴萱點頭,與有榮焉。


    公孫無忌沒見過獨孤玨,自然不會曉得她與他的過往,隻是出於男性本能的占有欲與私心,不希望心愛的女子心中裝有其他男子,想起時會露出這般神情。於是乎,他竟覺心中有些酸楚,神情變得黯然,失落得緊。


    若是公孫家的長輩在此,指不定便要將他捆了打上一頓,罵上一番,“你個臭小子,劍心通明修到哪裏去了,怎會失了方寸到如此境地!”


    自然,作為禍害了自家天才的赫連明空,這“紅顏禍水”的罵名是背定了。


    公孫無忌如此失態,怎會逃得過赫連明空的雙眼,她一顆玲瓏心,看得透徹。單就修煉來說,公孫無忌天賦出眾,放之整個修真界也是名列前茅,可情感不是修煉,這些個劍心通明的劍修用“情感白癡”、“榆木腦袋”來形容也不為過。因此,如今的他與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並無二致,竟因為自己提起別的男子而吃醋,她看得有趣,心中溫暖。


    不過,自然不能讓他鑽牛角尖,赫連明空趕忙轉移話題,“對了,你們從外麵進來,如今的太阿秘境是怎樣一個情形?”


    兩個門派大打出手,自然讓人牽掛。


    話音剛落,蘇琴萱幾人麵露傷感,相互對望一眼,然後看向赫連明空,神色多了幾分不忍,最後目光落到公孫無忌身上,目中有怒火燃燒。


    兩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赫連姐姐,那夜公孫家族襲來,門中弟子······”說話的是公孫小妹,隻是說道此處,她竟眼眶一紅,淚水滑落,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蘇琴萱趕忙過去安慰。


    褐發藍瞳的芙蘿蕾蒂婭卻是一聲冷哼,話語冰寒至極,“我來說好了,那夜襲營,天師道門在太阿秘境之中的弟子存活下來的隻有你們二人,這位小妹妹妹若非誤打誤撞入了奩鏡幽鳳山,換了其它地方,隻怕也難逃一死!”


    一道道鮮活的人影在眼前浮現,他們笑著、鬧著,隨後被染上一片血色。


    赫連明空隻覺渾身冰寒,清淚直流,貝齒咬破紅唇也不自知;公孫無忌閉上了眼睛,握拳的雙手微微顫抖。


    “之後天師道門守明、守仁、守德三位真人攜援軍趕來。隻可惜,饒是底蘊深厚,高手眾多,奈何公孫家族謀劃太久,準備太過充分,天師道門甫一進入秘境便遭遇公孫明鏡為首的一大波高手偷襲,吃了大虧,長老弟子死傷無數!萬幸守明、守仁、守德三位真人大發神威,以三人之力扭轉乾坤,勉強擊退公孫家族,為門人弟子掙得一線生機。不過,經此一役,天師道門也元氣大傷,隻得退守一隅。”芙蘿蕾蒂婭說得輕描淡寫,可周身死氣纏繞,那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飲其血的暴怒。


    她們幾人見過戰場,太阿秘境幾乎被全部毀去,滿目瘡痍,隨處可見兩宗弟子的屍體,巨大可怖的法術威能到得如今依舊未曾消散,危險至極,可見激戰之激烈。


    公孫小妹通過門中秘法尋到了門人所在,所見便是幾乎人人掛彩,大發神威的三位真人亦是元氣大傷。本來王元姬也一道前來,可醫者仁心,她自是見不得這種情況,於是便主動留下為天師道門弟子醫治,有她在,相信他們很快便可恢複如常。


    “噗!”赫連明空本就重傷在身,不想聽聞噩耗引動體內傷勢,那些好不容易被製住的陰寒之氣猛然爆發開來,在內腑中橫衝直撞,她兩眼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軟軟倒了下去,好在公孫無忌就在一旁,及時扶住了她。


    “你給我起開!”卻是敖曦將公孫無忌一把推開,換做自己來扶。


    蘇琴萱與天師道門的關係匪淺,且不說被她喚作姐姐的赫連明空與公孫小妹,就是三位高高在上的真人與她也頗為熟悉。那會兒她還小,時常被身為帝王的赫連明空帶入宮中,三位真人作為供奉自然是見過的,小丫頭人美聲甜,“白胡子爺爺”、“老爺爺”、“爺爺”叫個不停,惹人憐愛得緊,如今長大了再見三位真人,自然也是親切。


    所謂愛屋及烏,作為好友的敖曦等人自然也是站在天師道門這邊的,天師道門遭此大難,他們感同身受,見到公孫無忌難免有些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味道,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雖是謙謙君子,可也是高傲的劍修,公孫無忌被人這般推搡險些摔倒,心中怒火猛地燃起,臉上怒氣一閃而過,然而,隨後卻是消散無形,化作濃濃悲色。雖未親自參與廝殺,可公孫明鏡是他的師傅,他是如何也撇不開這層關係的,這份血仇也會落在他的身上。


    他看向昏迷的赫連明空,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她為公孫、百裏兩族高手重傷,體內有陰寒之力殘留,本已被壓製,不想適才聽聞······竟是又重新爆發開來!”公孫無忌平靜地說道。


    赫連明空體內有他的劍氣存在,對於她的傷勢自然清楚,如今爆發比之之前更甚,竟硬生生的衝破了他布下的劍氣禁製,想要如法炮製重新壓製幾不可能。情況危急,她重傷如此容不得半點差池。


    公孫小妹為赫連明空檢查傷勢,眉頭越皺越緊,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說道,“的確如······他所言,情況不容樂觀!”


    “若早知如此,應該讓元姬妹妹與我們一道進來的!”蘇琴萱急得團團轉,雙眼一紅,幾乎快要哭出來了,敖曦與芙蘿蕾蒂婭亦是泫然欲泣。


    所謂關心則亂,若是換個情形與人敵對,這幾個女子都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厲害角色,不想這會兒卻都慌了神,手足無措。


    在場眾人,公孫無忌對赫連明空的關心不輸他人,隻是他畢竟是男子,又修得劍心通明,能夠更加理智地看待問題,此刻強定心神,思路清晰,問道,“你們既然能進來,那能否原路返迴,或是知曉迴去的路?”


    是啊,既然有破禁梭,能進自然能出,若是能夠迴去,天才地寶,靈丹妙藥,要多少有多少!


    可是,眾人的神情卻是更加絕望了一些。


    “這個地方很奇怪,簡直就是與世隔絕,說是禁製之內,卻根本感受不到禁製的邊界在哪,縱使有破禁梭也不能發揮作用!”蘇琴萱這樣說道,眼眶更紅了些。


    “這樣啊······”公孫無忌長歎了一聲,作出了決定,當下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幾人身旁,伸手想要將昏迷的赫連明空抱到自己懷裏,不曾想敖曦卻不鬆手,目光中滿是敵意,公孫無忌有些無奈,開口道,“我有辦法救她!”


    四個女子都看著她,隻是目光中的感情各不相同,蘇琴萱是欣喜,敖曦是置疑,芙蘿蕾蒂婭是不解,公孫小妹卻是憂傷。


    “讓我來吧,我有辦法救她!”公孫無忌對著敖曦又說了一遍,態度誠懇。


    敖曦心中微動,這樣的神情,她曾經見過一次。那日禦獸宗囚獸洞二層中,獨孤玨抱著重傷垂死的蘇琴萱時也是這般,溫柔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東西,有愛戀,有心疼,有悔恨,有不舍······種種雜糅,複雜難明。


    敖曦欲放手,可赫連明空與公孫無忌之間卻又多了一人,赫然是目光灼灼的公孫小妹。


    “你若是死了,赫連姐姐會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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