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對於先皇,毀譽參半,赫連明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盛唐在其治下,國泰民安,這般說來,他是明君;虎毒尚不食子,他卻為了一個女子,屠戮皇族,變得六親不認,如此來說,他是個暴君。


    不過,生在帝皇家,進一步便是九五之尊,天下誠服,在巨大的權利誘惑之下,血脈親情什麽的,脆弱得緊。起初她自是不理解這些的,不曉得為了她,他為何要做得這般決絕。可當她登上帝位,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時,她忽然明白了這龍椅的力量。


    這龍椅,從來都不好坐,他和她說過。


    灰飛煙滅,不論敵人,抑或自己,隻需要彈指一揮間。


    權利之外,與之相隨的,自然還有製約。她抬頭,隻覺頭頂懸著一把長劍,不知何時便會掉落下來,端坐龍椅如坐針氈。


    可她要為他守著盛唐,那便要遵守諾言。


    這一守,便是幾十年。


    她成了九五之尊,卻也是個凡人。由於花顏玉佩,她的容貌不曾變化,可隨著時間流逝,她已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看似康健,實則已然走到人生盡頭。


    且她身患重疾,病名相思。


    明知道他就在那,卻不能去尋他,隻得望著漫天星辰默默流淚。


    正月十五那夜,從帝女山迴來後,她終於卸下了擔子,在摘星樓裏閉上了眼睛。


    再睜眼時,名字未曾改變,隻是,她不再是盛唐的女帝,而是修真界天師道門塵緣一脈的弟子。


    冥冥之中,似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彼此,指引著他們相匯。


    她終於見到了他。


    紫衣長劍,優雅脫俗,不似凡間龍之氣外露,此時含而內蘊,卻更顯帝王風韻。


    ······


    “張佬······是、是他麽?”聲音顫抖,略帶哽咽,赫連明空問出了這句話。


    答案,想知道,也不想知道,矛盾至極。


    想知道,是因為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這樣她就可以撲入他的懷中,將壓抑了幾十年的思念之情宣泄出來;不想知道,是因為與他相見時他流露出來的陌生之感,萬一他隻不過是個與先皇長相一模一樣的陌生人,從一開始他們本就是不相幹的人,她害怕自己會因為這份疏離感從希望落到絕望。


    “嗯!”守明真人點了點頭,麵容慈祥,“是他!”


    得到確切答案的那一刻,淚水決堤,身材高挑的赫連明空蹲了下去,緊緊環抱雙腿,將頭深埋,肩頭聳動。這個曾經是九五之尊的女子,此刻卻是如此卑微與渺小,看去就如同一個受了委屈蹲在牆角陰影之中的偷偷哭泣的孩子。


    守明真人歎了口氣,並未有安慰這個癡情女子的念頭。


    天師道門守明、守仁、守德三位真人自赫連明空繼位起便作為供奉待在她的身邊,可以說,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個痛失所愛每日以淚洗麵的纖弱女子如何一步步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代女皇。這個女子,除了絕美不輸修真界裏的仙子,內心的強大也絲毫不弱修真界強者,而到得修真界之後,她那驚人的天賦開始展現,修行一日千裏,比之那些天之驕子也不遑多讓,這可是讓三位真人刮目相看。


    實在是太過耀眼,以至於三位真人都快忘了,剔除那些光環,其實她隻是個守候愛人歸來的可憐女子。


    幾十年相處,三位真人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看待,如今她得償所願,與曾經的愛人相見,自是替她開心。


    “可他······好像不記得我了?”眼眶微紅的赫連明空說道,有些哀怨。


    “輪迴本就玄妙。”守明真人將她扶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滿是寵溺,過了一會兒才又道,“雖說入輪迴需飲孟婆湯忘卻前塵事,可也有一些人因為執念太深而使得孟婆湯收效甚微,甚至無法生效。而他是帝王,這孟婆湯喝與不喝自有選擇權,況且,以他對你刻骨銘心的情,想來是不會喝的,即便喝了也無甚效果。不過,帶著記憶輪迴總會有些問題,於是乎,為了順利轉輪迴,這些人的前塵記憶便會被封印起來。而這些記憶封印······”守明真人看著這梨花帶雨的徒兒,頓了頓,輕歎一聲,又道,“或許在下一世也無法解開,然後隨著數次輪迴,最終被徹底遺忘,或許也會經由某個契機而解開,使得前世情緣得以今生再續!”


    “也就是說······”赫連明空美眸圓睜,臉上露出欣喜神色。


    守明真人笑著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總有辦法讓他記起前塵往事的,修真者······嗬,可有的是時間啊!”


    赫連明空笑了,然後哭了,然後又笑了。


    ······


    太阿秘境中,兩人未有什麽交流,甚至見麵都是兵刃相向,可赫連明空卻用一種蠻橫到了極點的姿態將自己印在了公孫無忌的心中,讓他難以忘卻。


    可是,對他的戀讓她忘了一個事實,天師道門與公孫家族之間正因為太阿秘境而打得不可開交。


    自然,她不會知道公孫明鏡對她起了殺心。


    那個廝殺的夜,一切來得太突兀,看著門人在眼前死去,怒火充斥著她的內心,以至於當公孫無忌朝著她衝來時,她不清楚這個熟悉的陌生人是敵是友。猶豫著,彳亍著,望舒劍與羲和劍撞到了一起,鏗鏘之音清脆無比,好似心碎的聲音,無數裂紋擴散開去。


    “你······為什麽······”她嘴巴微張,這句話終是問不出口的。


    “別打了,快逃!”


    二人近在咫尺,公孫無忌急促且關切的聲音在赫連明空的耳畔響起。她呆住了,本以為他為了殺她而來,不想卻是為了救她。莫非······她很想順著這個思路一直想下去,可如今情況緊急,門人弟子危在旦夕,容不得她去想那些兒女情長,花前月下。


    “你來救我,我很開心,可是······我不能害了你······”


    “公孫家的人都是一幫瘋子!”這是知曉公孫家族內亂始末的人達成的共識,那場浩劫中,公孫家許多人對血親族人揮劍相向,殺得蒼梧山血流成河,令人聞之色變。


    樂氏先皇轉世重生到了公孫家族,不曉得是否因為他也這般做過,當真諷刺得緊!


    赫連明空雖然很想與公孫無忌說說話,談談心,卻因為害怕連累他,所以一直壓抑著心中的情感,形同陌路。


    如今,他卻在這個時候冒險救她,她怎能不高興!


    可是,她很快便冷靜下來。公孫家族這夜高手盡出,定是有所圖謀,自己手握望舒劍,又是天師道門在太阿秘境的掌事之人,定是他們首要攻擊的目標,若是被公孫無忌放走,自是壞了公孫家族大事。以公孫家六親不認的本性,隻怕公孫無忌會失了立足之地,甚至被殺,這······自然不是她想要見到的。


    所以,她怒目而視,作出決絕以死相搏的姿態。


    “卑鄙無恥!”她怒吼,猛然揮劍,心中卻道,“這······不是我的本心,你莫要怪我······”


    好恨,好想與你多說說話;


    好恨,好想多看你一眼;


    好恨,好想······牽一下你的手。


    然後便是無盡的黑暗席卷而來,粘稠、深重,將一切吞沒。


    “陛下······你可曾記起了我?”


    ······


    在承受了那黑影自背後的偷襲,以及那麽多高手的全力一擊,赫連明空以為自己死定了,可當她覺察到身體內撕裂般的疼痛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活著。


    以公孫家族心狠手辣的行事風格,怎會留下自己的性命呢?赫連明空不解。


    她努力地想要撐開沉重至極的眼簾,想要看看如今是個怎樣的光景。


    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光線有些昏暗,似是在一個陌生的山洞之中。沒有一眼便見到兇神惡煞的公孫家族族人,想來應該不在太阿秘境之中。然後,她抬眼,怎地也不會想到,會看到那個朝思暮想,俊逸挺拔的男子,隻是,他卻是正持劍對著自己,那兇厲的眼神,是欲除之而後快的惡毒,羲和劍散發的寒氣徑直刺向她的胸口,陣陣冰寒。


    她隻覺心亂如麻,抽搐絞痛。


    “你······終究還是沒能記起啊······”赫連明空歎了口氣,望向公孫無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清淚自眼眶滑落,卻滿是溫柔,“若是當年隨你殉葬而去,想來也不錯呢,如今,嗬······若能死在你的手裏,我無怨,無悔······陛下······”


    然後,公孫無忌似是覺察到了什麽,兩人的視線交匯。


    她依舊溫柔地看著他,他卻是在愣了半晌之後,眼中的兇厲之氣一瞬間消散無形,取而代之的是慌亂,好似個純情少年郎偷看心儀的少女,被少女發現之後,見少女投來目光而變得不知所措。


    赫連明空微蹙眉頭,有些不解,怎地·····會是這個反應?


    公孫無忌是劍修中的佼佼者,劍心通明,遇事處變不驚,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可此刻,他卻是越發慌亂,眼珠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飄忽不定,不敢再看赫連明空,卻又總是不經意間掠過她,蜻蜓點水也似,不自覺地,耳根紅了個透徹。


    “呃······”似是想要解釋什麽,他低頭卻看到自己的手中的羲和劍劍尖正指向她,公孫無忌頓時瞪大了眼睛,慌張神色更甚,好似手中此刻拿著的不是長劍,而是一條正吐著猩紅信子,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來的毒蛇,“誤、誤會·······”言罷,他竟是將這許多人為之瘋狂的秘寶給扔了出去,“咣當”一聲砸落在地。


    不曉得是否巧合,羲和劍落下的位置不偏不倚在望舒劍一旁,看似一對戀人依偎在了一起。


    “那個、那個······赫、赫連仙子······唔,明、明空姑娘,你、你聽我解釋······事、事情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公孫無忌手足無措,一張臉憋得通紅,不住撓頭,結巴的樣子頗為有趣。


    兩世為人,身為帝王的他有著無上威嚴,身為公孫家族最傑出後輩的他飄逸出塵。


    可此刻,他褪去了所有的光環,隻是一個因為擔心心愛女子誤會而笨拙解釋前因後果的,普普通通的男子。


    赫連明空看在眼裏隻覺溫暖,無意中瞥見自己身上竟蓋著一件長衫,那是貴氣十足的紫色。


    長衫的主人,她自然曉得是誰。


    然後,“噗嗤”一聲,饒是重傷麵色蒼白,紅唇毫無血色,她這一笑依舊明媚不可方物,笑聲在山洞中迴響,清脆鈴音也似。


    “嗬······”公孫無忌也笑了起來。


    ·······


    時間往前推移些許。


    惶惶天威,饒是飛升期修真者亦要退避三舍,何況堪堪突破大乘期的公孫無忌。


    必死無疑吧,公孫無忌是這麽想的。


    隻不過那一刻,他的心卻平靜至極,嗅著她的芳香,感受著她的柔軟,他隻是將懷裏的女子抱得更緊了些,好似要將過往缺失一次性補償迴來,且不願再將手放開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這麽說的麽······”


    然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天雷過後,兩人蹤影全無,望舒劍與羲和劍也不知所蹤,想來,應是在天雷之下灰飛煙滅了吧,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可修真界裏,總有著許多其妙際遇,比如這一次。


    公孫無忌睜開眼睛,分不清是醒是夢。他就這麽呆呆地躺著,好半晌,直到懷裏女子的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管他是夢是真,隻要自己還活著,就不能讓她再受一點傷害。


    二人此刻姿勢曖昧,公孫無忌仰躺,赫連明空則伏在他的胸口之上。


    若換做平日,這般旖旎之景自是讓人想入非非,可此刻卻是讓公孫無忌一顆心沉到了穀底,陣陣抽搐,揪心之痛。隻見得赫連明空麵色慘白,不住有鮮血從她口中湧出,已然將公孫無忌的紫色衣衫暈染開來,看去漆黑如墨。


    公孫無忌趕忙小心將她平放,釋放出一道劍氣深入她的內腑查探,眉頭幾乎擰在了一起。


    她被黑影偷襲,散了防禦,又被諸多高手合力一擊,若換做尋常修士,隻怕早已灰飛煙滅了。不曉得是天師道門功法高深,還是望舒劍有靈護主,竟是讓她在那十死無生的境地之中活了下來。隻是,雖然撿迴一條命,如今情形卻是不容樂觀。


    此番圍攻她的乃是公孫以及百裏兩族的高手,功法可謂是南轅北轍,因而對她的傷害也是極不相同。


    此刻,在她體內有著狂暴無匹的劍氣,亦有澎湃至極的水靈之力,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橫衝直撞,將她的內腑肆虐得滿目瘡痍,更是不斷惡化下去,若是得不到救治,隻怕過不得多久她便要真的香消玉殞了。


    這自然是公孫無忌不願意看到的。


    救人,自是第一要務,可該怎麽救卻讓公孫無忌犯起難來。


    劍修以強大戰力著稱,講究一往無前,往往會將自己逼到極致,於他們來說,帶了救命丹藥便是給自己留了退路,若心存僥幸,在與實力相近的對手生死相搏之中可是巨大的破綻,稍有不慎便會一命嗚唿。而公孫無忌作為公孫家族未來的接班人,劍修中的佼佼者,落敗受傷次數屈指可數,因此,他身上可是沒有任何續命丹藥的。


    至於赫連明空身上,他雖然尋到了儲物手鐲,卻是無法開啟,且各個門派丹藥煉製方法不同,功效不同,即便當真打開了,也不敢胡亂給她服下。


    “可惡!”公孫無忌暗罵自己,也終於知曉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是何境地了。


    如今時間緊迫,多拖一分,赫連明空便會傷重一分,危急一分。


    公孫無忌略一思索,卻是作出了一個極為大膽決定。隻見得他將赫連明空扶起,抬起她的玉臂,使得二人掌心相對,數道劍氣自他掌心發出,直撲赫連明空內腑。


    修真界大多修士都不願與劍修對戰,一是這群人一往無前,兇悍無匹,二是那些由劍氣催發而出的招式難以招架不說,若是被劍氣所傷,這些劍氣便如附骨之疽一般難以擺脫,在對方體內肆虐、蠶食,要是沒法清除,最終將落得個屍解成仙的下場。


    此刻赫連明空體內數十道劍氣盤亙,這也是公孫無忌如此擔憂的一個原因。


    可是,明知赫連明空內腑之中早已亂做一團,公孫無忌竟又打入數道劍氣,難道就不怕火上澆油,亂上添亂,還是想要以毒攻毒?


    事實並非如此。


    公孫無忌在劍道一途天賦異稟,據說能與劍宗首徒洛劍塵相提並論。他對劍氣操控如臂指使,收放自如,此時打入赫連明空內腑的這些劍氣看似狂暴,實則內斂至極,溫柔如水。這些劍氣順著赫連明空被摧殘得殘破不堪的經脈遊離,非漫無目的,而是有跡可循。它們一麵吸收經脈內的殘餘威能,一麵找尋著那些狂暴力量。


    若遇到的是劍氣,由於修煉的都是公孫家族功法,本是同源,公孫無忌便以同化為主,悄然引導;若遇到的是水靈之力,卻是以柔克剛,將那些力量切割分散開來,以劍氣將其包裹起來,不讓他繼續肆虐。


    待得將兩種力量安撫下來,公孫無忌並沒有放鬆,反而如臨大敵,此時此刻才顯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嚴格說來,此刻卻是有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存在赫連明空內腑之中,其一有主,另二無主,便如同一顆定時炸彈一般。公孫無忌或可以一直維係這個平衡,待到赫連明空醒來在做打算,可他們此刻所在無法確定,是否有其他危險猶未可知。因此,萬一遇到危險,稍有不慎便會使得赫連明空內腑中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力量重新暴走,威能更甚從前。倒時候,非但公孫無忌會被波及,隻怕赫連明空也會立馬死去。


    公孫無忌靜靜地看著赫連明空的麵龐,微微一笑,那些曾在腦海中浮現的畫麵走馬燈般過了一遍,他隻覺心底溫暖。


    “他,可真是幸福啊,真是讓人······羨慕······”公孫無忌搖頭苦笑,然後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少傾,猛然開眼,眸中金光迸現,神情肅穆,隻聽得他低喝一聲,“迴!”


    赫連明空內腑中被引導的劍氣隨著那一聲低喝,開始遊動起來,起初緩慢若柳扶風,不想片刻之後,那些劍氣陡然一分為二,其一屬於公孫無忌,其二屬於公孫家的前輩。屬於公孫家其他人的劍氣似受到刺激一般,陡然變得狂暴起來,似沉睡的雄師被激怒,張開血盆大口,迅捷若閃電直撲公孫無忌的劍氣,竟是要將其攪碎吞噬殆盡的架勢。公孫無忌的劍氣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加速後撤,輾轉騰挪,於是乎,內腑之中,隨處可見兩道劍氣一追一逃,上演著生死時速。


    公孫家的前輩修為精深,饒是力量殘餘亦要強過堪堪踏入大乘期,尚未穩住境界的公孫無忌。


    因此,內腑中的劍氣追擊可謂險象環生。公孫無忌的劍氣一方麵要吊住身後劍氣,讓它們不能繼續破壞,一方麵卻要防止被吞沒,成為這些無主劍氣的養分。


    公孫無忌額頭汗珠密密麻麻,可見饒是天賦異稟如他亦是吃力到了極點。


    不過付出總有收獲,那些無主劍氣便如同野獸看到珍饈美味,張開大口卻又吃不到,可謂是有喜有怒,如附骨之疽般窮追不舍。此時的赫連明空內腑之中,除了縛住水靈之力的劍氣,公孫無忌的劍氣將那些外來劍氣盡數吸引開來,並非一通亂撞,而是小心翼翼朝著二人掌心處匯聚而去。


    公孫無忌越發吃力,可緊皺的眉頭卻是鬆開些許,麵露喜色。


    這便是公孫無忌的救人之法,將那些劍氣引走,繼而灌入自己體內,再以公孫家族的功法將其消磨殆盡。


    說來容易,可做起來又怎會輕鬆!


    那些外來劍氣出自公孫家前輩,本就主殺伐,狂暴無兩,脫離赫連明空,進入公孫無忌經脈的一刹那,由於功法同源,便如久旱逢甘霖,卻是強了數倍有餘,此刻如魚得水,肆虐得興起。同時,公孫無忌體內劍氣覺察到了這些“外敵”入侵,紛紛暴起自我防禦,開始四處圍剿。


    於是乎,一場大戰剛歇,一場大戰又起,慘烈更甚之前。


    “噗噗噗······”公孫無忌周身不住暴起血霧,那疼痛猶如敲骨吸髓,疼得他雙眼一黑幾欲暈厥。


    四手錯開,沒了支撐,赫連明空朝著公孫無忌倒了過來。


    公孫無忌強提精神,強忍痛苦,保持靈台清明,使得意識恢複過來,將赫連明空抱在了懷中。


    內腑中少了劍氣肆虐的赫連明空麵上終於有了些許血色。


    可不待公孫無忌高興片刻,赫連明空的嬌軀開始不住顫抖起來,身體溫度急速下降,檀口中亦是寒氣直冒。


    這可把公孫無忌嚇得夠嗆,不過他心知關心則亂,很快便冷靜下來,略一思索便想通緣由。


    百裏宗家在無盡海有“百丈冰”之稱,因此水靈之力陰寒至極。適才有劍氣與之相抗,算得以毒攻毒,倒是抵消了部分陰寒。不想公孫無忌將劍氣引走,自己的劍氣又因為擔心傷到赫連明空而內斂溫柔,束縛有餘,抵消不足,卻讓得水靈之力有了抬頭的跡象。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公孫無忌惱自己考慮不周。


    “冷······”赫連明空孱弱的聲音幽幽傳來。


    此刻公孫無忌亦是受傷頗重,難以再如之前一般將那些水靈之力也如法炮製,聽得赫連明空這虛弱至極的聲音,感受著懷中佳人顫抖不止,他的心扭得越來越緊,隱隱作痛。


    “對、對不住了!”本想以天地元力召喚火焰,奈何公孫無忌先前被外來劍氣所創,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再難堅持。他是正人君子,本不該趁人之危,隻是救人要緊,由不得他猶豫再三。他聲音微顫,心念一動,紫色長衫從他身上褪下,浮在半空,他緊緊抱住赫連明空,緩緩倒下,紫色長衫落下,將二人緊緊覆住,裹挾起來。


    冰寒之氣透過緊緊貼合的身體傳導過來,卻又被暖暖的體溫硬生生逼退,更吹起反攻號角大肆推進。


    不多時,公孫無忌也由於傷痛也陷入了沉睡。


    毫無意識的兩人不自覺地抱得更緊了些,就如同,許多,許多年以前的那一對帝王與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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