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金鑾殿內,文武百官誠惶誠恐地朝拜著龍椅之上的那個年輕女子。


    上千年的曆史傳承之中,有這麽一種血脈觀念根深蒂固,那便是,家族中隻有生下男孩才算得香火不斷,血脈延續,若是隻生下女兒,那就等於是斷了根。而這種觀念,在皇家有過之而無不及,有些朝代甚至隻有嫡子才可繼位,庶子都沒有資格。


    當適之時,男尊女卑,女子地位普遍不高,因此,女子繼位,更是想都沒人敢想的事情。


    可是,這件事就這樣發生了,發生在強大的,引萬國來朝的盛唐國。


    而且,繼位的既不是擁有皇族姓氏的公主,也非母儀天下的皇後,而是一個都未能替皇家誕下血脈的妃子。


    若在某些朝代之中,這樣的女子,在帝王駕崩之後,多半是要殉葬的。


    時間迴溯到那個諸侯並起的混亂年代,樂氏起兵,東征西討,開疆擴土,曆經十數年,無數人拋頭顱灑熱血,終於平定宇內,高祖皇帝建立盛唐國,可見打下江山有多不易。


    其後每到新老帝王交替,總伴隨著皇子奪嫡,兵變殺戮,先皇的帝位也是如此得來。


    這皇位,自家人尚且爭得頭破血流,外姓之人若敢覬覦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一迴,本該也是如此,先皇病危,皇子們虎視眈眈,大臣們擇人站隊。可是,在皇子們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毫無征兆的,一場突兀至極的殺戮便在皇城之中展開,樂氏血脈除了一個年僅四歲的皇子樂燁,其餘被盡數屠戮殆盡,至於那些妻妾、府兵、仆從被殺者更是不計其數。整個皇城,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


    然後,在那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遺詔頒布,入宮六年,如今不過二十歲的妃子赫連明空在十一位顧命大臣的輔佐之下繼位,成為盛唐,也是過往曆史上前無僅有的第一位女皇帝。


    一個外姓女子,繼承了帝位,等同於改朝換代,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常言道,“文死諫,武死戰”,皇室子孫死傷殆盡,可天下臣子卻是未死絕,自有人想要以死相諫。隻是,那十一人又怎會讓這些事情發生,這些“忠臣義士”都未能出現在金鑾殿上便或被殺頭,或被入獄,一時間人心惶惶。


    因此,滿朝文武,此刻跪伏於地,都不敢有絲毫不敬,哪怕王座之上是個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他們甚至不敢悄悄抬首,偷看一下那被譽為“迴眸一笑百媚生,後宮粉黛無顏色”的盛世美顏。


    一個能將樂氏皇族屠戮的女子,其手腕又怎會簡單,那可是個蛇蠍美人啊。


    他們畏懼她,生怕一不小心觸怒龍顏,丟了性命。


    “······萬萬歲······萬歲······歲······”迴聲漸歇,金鑾殿內鴉雀無聲,可聞針落之音。有官員下意識便要叫出“謝主隆恩”,然後起身,卻是陡然打住,將頭壓得更低。文武百官皆不敢動彈,等待著帝皇的吩咐,可那一句“眾愛卿平身”卻是遲遲不來。武將好說,那些文官怎麽受得了,不多時便哆嗦起來。


    可此時,這個第一日落座龍椅的絕美女子卻隻是靜靜地坐著,美目看著前方,卻不知落在何處。不過即便真看著什麽,想來現在也看不清楚了。


    因為,她的雙眼已經濕潤,兩行清淚直流。


    “陛下,這便是你每日所見麽······”她喃喃道,細不可聞。


    ······


    他們第一次相見,也在這金鑾殿上。


    那時候他端坐龍椅,高高在上,她則與眾多少女一同跪伏於地,等待著他的吩咐。其他少女誠惶誠恐,她倒是無甚感覺,隻是跪著委實難受。等了許久,心裏想著,估摸著是皇帝忘了,於是便自己給自己下了平身的命令,抬起頭來。


    這一抬可是把那些教導宮中禮儀的太監宮女嚇得魂飛魄散,旁邊的少女悄悄扯她衣裙,讓她快些低頭。


    不過已經晚了,她與正看著一份急報的他對上了眼。


    “這便是九五之尊麽!?”俊美優雅讓人如沐春風,卻又不怒自威使人臣服,身後隱隱有金光閃耀,好似有一條真龍盤踞。對了,那個獨孤玨說自己是天鳳之身,又有真龍庇佑,莫非也是如此?她如此想著,目光更加放肆了一些,更是微微側頭,較有興致。


    他輕輕地咳嗽一聲,將那份折子遞給一旁的太監。那太監自然也見到了這膽大包天的小丫頭,正要出聲喝罵,卻見他擺了擺手,竟也是較有興致地看了過來。


    於是乎,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隻剩下了他和她。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道。


    “赫連明空!”她答道,不卑不亢,聲音清脆婉轉。


    “朕很喜歡你,留在朕的身邊,朕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他如此說道。


    她歪著頭,露出疑惑神色。他是九五之尊,這天下都是他的,如今來選妃的少女們自然也是一樣,她自然也是咯!娘說能得陛下青睞便是恩賜,是福緣深厚。可他這話聽來有些奇怪,“朕很喜歡你”,這是表明態度,無甚問題;“留在朕的身邊”,這個有點像是請求;“朕給你你想要的一切”,這是開出條件誘惑。咦?這就有些不對了,不都說皇帝十分霸道麽,那些教導禮儀的宮女太監說,若是陛下看上你了,便會指著你說,“就是你了!”可現在,這皇帝怎地好似害怕她不答應一般嘞?


    這一刻,隻覺得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皇,隻是一個向喜歡女子求愛的普通男子,忐忑不安。


    “什麽都可以?”她反問。


    “嗯!”他點了點頭,喉結微微動了,是悄悄咽了咽口水,


    “我想要要摘天上的星星!”她笑靨如花。


    他沉默了許久,然後笑了,起身,走下階梯,來到她的身前,將她扶了起來,輕輕摩挲著掌心裏那柔若無骨的素手,說道,“好!”


    在這般莫名其妙的對話之後,她成了妃子,最後一個被選入宮中的女子。


    之後她問他,“為什麽是我?”他說,“因為你不怕我,你的身上有和我一樣的氣息,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他以“我”自稱,而非“朕”,這便是姿態。這話是兩人私下裏說的,自然不可為外人道,否則,與九五之尊平起平坐,這可是大逆不道。


    ······


    宮牆之內,權利與欲望交織的中心,黑暗與陰謀匯聚的場所,她的存在便是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後宮佳麗三千,這自然是虛數。他其實並不好女色,可由於各種盤根錯節的關係,後宮之中也有十數個嬪妃,代表著各個勢力。都言“三個女人一台戲”,何況十餘個,“宮鬥”於哪個朝代都是如此,作為這皇城的主人,又怎會不知。


    相比起那些“老女人”,她年紀很小,便如同孩子一般。自然,這樣的年歲,在尋常人家或許已經成了孩子的娘親。可是在他眼裏,他真的是個孩子,若有可能,他也不願將她帶入宮牆之內。可是,帝王也有私欲,撇開那些身份不說,他隻是個有七情六欲的男子,他喜歡這個姑娘,想要將她占為己有,僅此而已。


    年齡是她的保護,隻要他沒臨幸她,其他妃子也隻會將她當做一個孩子,不會主動傷害她。隻要不被卷入那些肮髒與齷齪的陰謀之中,她就可以一直這般笑靨如花。


    入宮之前,備選的少女們要學習很多東西,侍寢便是其中之一,她自然做好了準備。而且,這個男人,她並不討厭,他握著自己的手時,她隻覺酥酥麻麻,她很喜歡這種感覺。她為此而忐忑著,甚至期待著由少女向女人蛻變的時刻,每每想起,她麵紅耳赤得緊。隻是,沒想到她竟是等了許久,不過,等待的這個過程,她很喜歡。


    他是九五之尊,日理萬機,公務繁忙,不可能時時刻刻陪在她的身邊,不過他總會抽出時間過來與她說說話,或是與她一道用膳。雖然很短暫,過不得多久他便要離開,可她仍然期待著,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泡上一壺花茶,安靜地等著。她不禁笑話自己,原來自己也是可以這般安安靜靜坐上如此之久的,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而這一切,隻是為了與那個男人見上一麵,聽聽他的聲音。


    她總有些奇思妙想,他便也放下國事壓力隨她天馬行空,在這裏,他得了一份真真正正的安寧,笑得輕鬆,看去豐神俊朗。


    他每日處理政事需要到得深夜,迴去路上,他總會經過她的寢宮,看看她是否已經睡下,看得燈火已滅,他才轉身離去。


    一個皇帝與妃子的這種古怪相處模式讓後宮的人越發看不懂。


    可這是皇帝的事,誰敢妄自非議。


    其中因由,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九五之尊,隻需要一句話便可決定他人生死,何況改變一個人的人生。


    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可唯獨她,他不想以這種近乎“野蠻”的方式將她掠奪,據為己有。第一眼見她時,他看到了她身後的振翅的天鳳,以及若有若無的真龍,哪怕如今母儀天下的皇後也不曾有這光景。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怕他,這般鄙睨天下的心境背後隱藏的卻是無盡的孤獨。


    本以為會這般“孤獨終老”,可如今,卻有一個女子可以與之比肩,似為了他而生,這才是所謂的“天作之合”。


    所以,她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他想要她,身心合一的她。


    於是乎,這個天底下最為尊貴的男子,沒有了一切光環,甚至變得有些卑微,隻為了得到心愛女子的心。


    聽來有些匪夷所思,可就是這般發生了。


    在這個女子地位普遍不高的時代,即便是皇家公主也很難左右自己的婚姻,或許她們與自己夫君第一次見麵便是在大婚當日,此後或許如膠似漆,或許同床異夢。因此,女子想要自己擇一良婿,談何容易。


    入了宮,成了妃子,雖然也算得先婚姻,可他與她,先跳過了那一步,從一無所知,到得相知相識,然後相依相戀。


    這時候叫做“日久生情”,後世叫做“談戀愛”。


    ······


    如此過得三年,他們如此相處了三年,她褪去青澀,盛開綻放,當世無雙。


    記得那一夜,已然入冬,帝京城裏下了很大的一場雪。他處理完政事,如往常一般經過,卻見得走廊之上,一個身披狐裘的單薄的身影正拿著個小燈籠蹦蹦跳跳。寒風唿嘯而過,她縮了縮脖子,緊了緊披風,嗬出幾口白氣,可愛得緊。一旁的宮女在勸說她,她嘻嘻哈哈就是不聽,急得宮女都快哭了。


    他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他,朝他揮了揮手,似是覺得太隨意,這才一福了一禮。


    “怎地還不睡覺?”他問。


    “因為你還沒有睡呀!”她答,用“你”而非“陛下”,身後的太監瞪大了眼睛,真真真真是忒不知禮數,就要發作。


    “這小燈籠?”他抬手製止身後的太監,又問。


    “哦,這個呀!”她笑著將燈籠舉了起來,在他麵前晃了晃,“以前貪玩,經常很晚都沒迴家,娘便舉著燈籠在門口等我,說是這樣我就知道迴家的路了!”


    “迴家的路······”他重複了一遍,心底的柔軟被觸動,笑了起來,在這冬夜裏,讓人覺得好似置身旭日之下,溫暖至極。他看著她那雙靈動的眸子,拉起了她的纖纖素手,入手冰涼,有些心疼,說道,“你是在等我······迴家?”


    她有些羞澀的點了點頭,又趕忙搖了搖頭,隻覺耳根紅透,臉頰燥熱,好在燈火搖曳,夜色濃重,看不到此刻她羞赧的神情。


    “不、不······敢······”


    “嗬······”他笑了,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偏頭朝身後的太監低聲說了句話,剛巧有陣寒風吹過,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再加上太害羞,自是聽不清的,不過他之後說的那句話她倒是聽到了。


    他說,“我迴來了!”


    如同辛勞了一天的丈夫歸家,進門對做好飯菜在門口等候的妻子說的第一句話,自然而然,真心誠意。


    那一夜,他在她的寢宮裏過夜。


    她成了真正的妃子,他寵她,她念他。


    她眷戀於他成熟男子的包容與嗬護,他沉醉於她小女人的嬌羞與依戀。


    纏綿過後,半夜醒來,她靜靜地看著他熟睡的麵龐,睡夢裏,他似是也在處理政事,眉頭緊鎖。她便用手,或用吻,為他輕輕撫平,直到看著他舒展開眉宇,她才伏在他的胸口,安然睡去。


    從那以後,政事到得太晚,他便會主動停下,因為他知道,有個女子正舉著宮燈在走廊之上等著他。


    ······


    然後······


    他曾經擔心的事終於發生,宮內宮外的各種明槍暗箭朝著她席卷而來。可是,他決定臨幸她的那一夜便已經做出了決定,要護得她周全。他若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一般擋在前麵,將那些可見的危險全部攔下或是扼殺。可他是一國之君,自然不可能將所有的精力投在後宮之內,而且,當人心的惡隱藏於深處時,總是防不勝防的。


    “毒?!”當下屬來報,擒獲的一個企圖對她不利的宮女供出,某個嬪妃自她入宮以來一直暗中下毒。他隻覺天翻地覆,哪怕大軍兵臨城下,他也不會如此失態。


    他急匆匆衝向她的寢宮,身後是宮中所有的禦醫。


    他錯了,以為隻要不臨幸她,年齡便是她最好的保護。可她總會長大,從她入宮的那一刻開始,他對她的好,就讓她成為了眾矢之的。


    見到她時,她那張美麗的臉龐已然有些變形,正捂著脖子,臉憋得通紅,眼淚直流。


    “禦醫!”他喊著,朝著她衝了過去,緊緊抱著她,眼眶已經濕潤。


    禦醫們急得團團轉,委實不知該如何著手,卻聽她“咕嘟”一聲,似是咽了什麽東西,隨後開始咳嗽與大喘氣,過得一陣子已然無甚大礙。


    她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環顧著這一屋子的人,又伸手替他揩了淚水,這才不解地問道,“陛下,這是······作甚?”


    “呃······”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後是她銀鈴般的笑聲。


    “嗬嗬,嗬嗬,嗬嗬······”


    原來,她不過是在吃梅子,見得這麽多的人突然闖進來,一激動把果核給吞了下去,卡在喉嚨間,頓時上氣不接下氣。


    “娘娘她······身體康健,並無中毒跡象······”禦醫這般說道,一臉茫然之色。


    “沒事便好,沒事便好!”他丟掉了帝王威儀,旁若無人地將她緊緊抱住了。


    待得屏退眾人,她才從懷裏拿出一塊精美的古樸玉佩,“這個玉佩是一個仙人,唔,修真者送我的,佩戴後可百毒不侵。很多事,入宮前我便已經知曉了,我知你愛我護我,明槍你一直替我擋著,可你是一國之君,處理國事已經很累了,豈能將心思總放在後宮之中,暗箭便隻能由我自己扛著,不用擔心!”


    “哈哈,哈哈······”他笑了,笑著笑著便哭了。


    該死的死,該入冷宮的入了冷宮,後宮之中總算消停下來。可當她懷上龍種之後,更大的惡朝她襲來。貴為國母的皇後指使人刺殺她,她躲閃不及,一把寒刃刺入了她的小腹。她被救了迴來,卻失去了孩子,也徹底失去了作為母親的資格。


    帝皇一怒,帝後被廢,其餘嬪妃不論是否參與皆被打入冷宮,自此,後宮成了她一人的後宮。他更請來了修真者作為供奉護她周全,為了與她有更多時間相處,不願看她每夜掌燈在門口守候,更是將政事從禦書房移到了她的寢宮。


    此舉自是引來朝堂震動,上書不止,勸他收迴成命,可他心意已決。


    流言紛飛,世人罵她紅顏禍水,魅惑帝皇,堪比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晉之驪姬。


    可他們又怎知,他們口中的一代妖姬,其實,隻是個溫柔賢惠的女子,隻是個還未享受初為人母的喜悅便遭遇了喪子之痛的女子,隻是個縱使心中有著莫大的悲痛卻為了不讓他分心國事而默默隱忍的女子,隻是個願與他分擔憂愁,共享喜悅的女子,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子。


    他記起初見她時,她說想摘天上的星星,所以送了她一座摘星樓。


    摘星樓頂,他又問她,可還有什麽想要的,她說,“把這江山給我吧,我替你守著,你就不用那麽累了。”


    這話說得如此大逆不道,可他卻沒有一絲憤怒,因為她是真心為他。


    初相見時,他在金鑾殿上不經意地咳嗽了一下,她卻是記住了。後來才知他身上有傷,是以前爭奪皇位戰鬥中留下的暗傷,一直未能治愈,登上帝位之後又操勞國事,終是病入骨髓,無藥可醫,縱使有修真者在亦天命難違。


    他終是倒下了。


    病榻之前,她緊握著他的手,臉頰上的淚水從未幹涸。


    “陛下,臣妾陪你一起······”她說。


    妖姬禍亂朝綱,魅惑帝皇,使得陛下壯年病危,眾皇子打著“清君側,除妖孽”的旗號準備逼宮,他自是知道的。如今的皇室是個怎樣的德行,他更是清楚,盛唐若是由這些皇子繼位,隻怕過不得幾年便要亡了。


    而且,隻要他一死,那她定難活命。


    她是可以與他平起平坐之人,天鳳真龍護佑,天生帝王相。世人隻知她傾城絕世,卻不知她有著不輸他的經世濟民之才,有多少政令卻是她的手筆。


    他想起了摘星樓頂的那句話,作出了決定。


    “怎麽可以,你啊,要替我守著這江山啊······”他說道,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抬手撫摸她的臉頰,替她拭去淚水。


    寢宮內外,氣候不同,殿內癡心碎,殿外血衝天。


    世人知他愛她,不想,他卻是連江山都留給了她,自然,在外人眼中,是她竊取了江山社稷。


    ······


    淫雨霏霏,斷人魂腸。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摘星樓裏,登上最高層,迴想著與他的種種。沒有了他的盛唐,她守著還有何意義,便想要縱身一躍。卻聽得破空聲急響,三道流光疾馳而來,尚未離去的供奉們急忙護佑,待得看清來人是三個仙風道骨的老者時皆恭敬行禮。


    “天師道門守明(守德、守仁),參見盛唐新帝,我等願為盛唐供奉,護陛下周全!”


    “護我周全又有何用,你們······你們能讓陛下迴來麽······”她帶著哭腔怒吼道。


    “一切都是命數使然,不要強求,你與先帝豈會隻有這一世情緣,總有再見之時!”守明撫著長須如此說道。


    “我還能······再見到他?”她覺察到了這話語中想要表達的東西。


    “自然!”


    “他、他在哪?”


    “修真界中!”守仁說道,頓了頓,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從悲傷轉為疑惑,再轉為不可置信,又說道,“凡世熒惑守心,指帝王駕崩,同一時刻,修真界卻有紫微帝星閃耀,自是帝王轉世!”


    “那······他還會記得我麽?”


    凡世有輪迴傳說。相傳,人死入輪迴前,先入鬼門關,途徑黃泉路,路兩旁開滿花葉生生不相見,紅似炎火的彼岸花,黃泉路盡頭便是奈何橋,奈何橋上有孟婆守候,為每個經過的魂魄送上一碗孟婆湯,喝下之後便會忘了一切,了無牽掛入下一世輪迴。


    若他已入輪迴,沒了前世記憶,那他還會是他麽?她自是擔心。


    “若是尋常人,自是記不住的,不過······凡世帝王本就不是尋常人,總是有些特權的!”


    她跪倒在了地上,將頭深埋,雖然已貴為帝皇,可她其實隻是個痛失所愛的癡情女子。


    “啊······”痛徹心扉的哭泣聲在摘星樓頂飄蕩開來,久久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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