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堂又名命宮,在相學裏是至關重要的一個『穴』位,此『穴』,可觀人時運、氣運。


    而林愛軍此刻的麵相看得我都直冒寒氣,一根黑線從印堂而起,向上攀升,直刺入發際線下的天中『穴』,一舉貫通了額頭上的四個相學要『穴』,隻要略懂相學的人都知道,這是大兇之兆無疑。


    最可怕的是,相書上有言,時運反映到麵相上,大多都是一個緩慢的過程,長者數年,短者數天,可以是受傷留疤,生病生斑、痦子、痣之類的東西,也可以是膚『色』、氣息。


    但像林愛軍這樣,一轉頭的工夫,印堂就生出黑線者,前所未見,至少我還是第一次見。


    而林愛軍聽了我這話,眼裏陡然閃過一抹寒光,抬手就將夏婷拉到了自己身後,冷冷的盯著我:“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來益縣做什麽?”


    說實話,我真沒想到林愛軍會是這麽個反應。


    我好心提醒,不管他信還是不信,都沒理由跟我針鋒相對。


    “拜佛的。”


    我淡然迴了他一句之後,不再理會他,徑自拿起筷子,夾了口炒蒜薹,放進嘴裏慢嚼。


    林愛軍冷笑:“深更半夜去拜佛?你糊弄誰呢?”


    “小婷,報警,既然他們不肯跟咱說實話,就讓他們去跟蔣所長說!”


    夏婷卻急了,使勁一扯他:“哎呀,你這是幹啥,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提醒你,你這麽急頭白臉的,還要把人家往派出所送,你是不是有病?”


    說著,她也不管林愛軍啥反應,甩開他,對我笑道:“小老弟,他神經病,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啊。跟姐說說,你為啥不讓他出門,是不是……知道點啥?”


    我放下筷子,笑了,這兩口子,真有意思。


    “夏姐想多了,我不知道你們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當然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遇險。”


    “那你咋說他會有去無迴……”


    “從他的麵相上看出來的,不信你自己看,他眉心那根黑線都已經現形了。”


    夏婷一臉驚訝,轉頭看向林愛軍。


    隻看了一眼,她身子就猛的一顫,趕緊拉過他,抬手在他眉心使勁兒搓。


    她這動作,看得我和楊樹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抬手止住了她:“別搓了,就算搓禿嚕皮,也不可能搓掉的。”


    林愛軍也扭頭怒道:“你幹啥!他信口胡謅你也信,趕緊報警!”


    我歎了口氣,這林愛軍也真是一根筋,不過也不怪他,當兵的多少都有點執拗脾氣。


    一念及此,我也不想再跟他繞圈子。


    “林隊長,大佛寺那場鬼火你知道吧?”


    林愛軍臉『色』微變。


    不等他開口,我就微笑道:“我和我師弟,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我不知道你把我們當成了什麽人,但你如果一定要報警,就直接跟民事協商管理局聯係,派出所,管不了我們。”


    林愛軍身為消防大隊長,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普通人多一些。


    果然,林愛軍遲疑了:“你們……是道門的人?”


    我點了點頭:“算是吧,林隊長眉尾下垂,應該是要去尋人,但你眉鋒鬆散,注定什麽也找不到。印堂的黑線說明你時運衰頹,此去不死也會重傷,所以我勸你,別出門!”


    林愛軍眉頭緊皺,驚疑不定的看著我,顯然不敢盡信。


    我瞅了瞅他,既然出手了,索『性』就幫到底吧。


    “你雙眼微微上挑且有神,主『性』子耿直,嫉惡如仇,天根筆直堅挺,為人必然方正,但鼻翼單薄,鼻孔略小,主你前半生財運不佳,官運也很坎坷。”


    林愛軍也是個聰明人,很快明白了我說這話的意思:“你說的這些,從別的方麵也能判斷出來,這說明不了什麽。”


    是的,從他的言談和家境等方麵稍作分析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不用看麵相。


    我笑著點頭,繼續道:“你人中略短,上唇厚下唇薄,應該是幼年喪父,而且父親多半還是因你而死,母親養你長大,卻無力供你讀書,所以你才會參軍。”


    “可你顴骨略高,兩頰卻很消瘦,半分多餘的肉都沒有,左臉到耳根一道疤痕雖然淡了,但仍舊能看得出來,這說明消防兵並非你的誌願,在部隊有兩次重要的提升機會,你抓住了一次,卻因為太方正,不懂做人,而錯過了第二次……”


    我越說,林愛軍的臉『色』就越難看,說到他錯過了升官的機會時,一旁的夏婷突然後退了一步,身子撞在了門上,撞得房門咣當一聲,雖然及時穩住了身子,卻難掩一臉的震驚。


    “這……這些你們是怎麽知道的?我家他,從來沒對外人說過。”


    我笑道:“夏姐別怕,我沒調查過他,這些都寫在他的臉上,不過尋常人看不懂而已。”


    夏婷忍不住看向了林愛軍。


    林愛軍此時反而比夏婷更鎮定了些,麵『露』懊悔,對我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父親的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失,雖然他也是罪有應得……”


    話到一半,他卻口風一轉:“不過就算有危險,我也必須得去。”


    頓了頓,他又問了一句:“我不去,別人就會替我受傷,是不是這樣?”


    從他剛才對我的斷詞提出質疑起,我就明白,他也粗通命理。


    正因為如此,我更不好蒙他,點頭道:“代替你指揮的人,會替你擋災。”


    這話一出口,他轉身就走。


    可他剛挪腳,夏婷突然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不要,軍哥你不能去,我求你,聽他的話,別去……”


    夏婷雖然不懂命理,但我三言兩語就把林愛軍半輩子的過往全都斷了出來,而且句句成讖,她自然對我之前的斷言深信不疑,又豈肯眼看著林愛軍去送死?


    林愛軍腳步一頓,聲調有些變了:“小婷,是我拖累了你,我對不起你……”


    “可你知道,我們幹消防的,從來都是與別人逆向而行,不能因為前邊有火,就往後跑。”


    “我們如果都跑了,誰去救火?誰去救人?”


    夏婷死死的抱著他,不停的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這次你不是去救火啊!”


    “你們是消防員,你們不需要去找人,這不是你們的職責!”


    “而且,你現在放假啊,你在放假你懂不懂,你說了要好好陪我的,我們明天還要帶孩子去淘氣堡……”


    夏婷越說越激動,聲音哽咽,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悄然滑過了臉頰。


    林愛軍沉默了。


    緩緩閉上了眼,眼角也溢出了一滴淚。


    但緊接著他猛的睜眼,咬牙道:“你放心,答應你們娘倆的,我一定會兌現。”


    夏婷驚喜萬分,破涕為笑,仰臉看著他:“真的?”


    林愛軍用力點了點頭:“真的,等這次的事情過了,我就跟隊裏告假,哪怕就是我們隊裏邊著火,我也不去了,說什麽也要陪你們幾天!”


    夏婷身軀輕顫,笑容僵在了臉上,緩緩鬆開了緊抱著他的雙手,踉蹌後退。


    林愛軍見狀,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他當然能讀懂她眼神中的失望,還有那濃濃的絕望。


    他心疼得手都在抖。


    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對愛妻解釋,隻是不停的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夏婷哭著說:“你走了,我怎麽辦?我們的孩子怎麽辦?”


    林愛軍身體狠狠一顫,很顯然,對他而言,夏婷母子就是他的全部,是他的整個世界。


    但就在此時,他的電話鈴聲,卻再度響了起來。


    同樣的一首套馬杆,這一次我卻聽到了不同的曲調,聽起來竟是那麽的蒼涼,那麽的悲壯:一望無際的原野隨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像大地一樣寬廣……


    林愛軍重重的一跺腳:“小婷你別忘了,我還是個軍人……軍令如山!”


    說著,他一把推開夏婷,快步衝出了房門。


    一句軍令如山,聽得我也是心魂激『蕩』。


    這一刻,我耳邊仿佛又響起了軍營裏整齊劃一的口號聲。


    眼見他魁梧的身影,毅然決然的消失在門口,感覺竟是那麽的熟悉,就像當年看著戰友們聽到緊急集合的號聲,一個接一個的衝出營房時的場景似的,兩個不同時間,不同地方的影像,在我腦海中飛快的重合。


    我忍不住站起身,上前扶起已經癱軟在地的夏婷:“夏姐,別擔心,我和我師弟陪他去。”


    “我保證,無論如何,都會把他完好無損的給你帶迴來!”


    夏婷從絕望中迴過神來,看向了我。


    我鄭重的衝她點了點頭:“我保證!”


    說完,我衝楊樹一揮手,抓起背包追出了旅店,正看到林愛軍從房頭騎了一輛漆有消防標誌的挎鬥摩托從房簷頭拐出來,我抬手攔住了他,二話不說,跳進了挎鬥裏,楊樹也直接騎到了後座上。


    林愛軍愣住:“你們……”


    我瞥了他一眼:“走吧老班長,我們,陪你一起。”


    林愛軍僅僅一愣神,就反應過來,略顯激動的一點頭:“好,好兄弟!”


    摩托車風馳電掣,一路鳴笛,向著益縣消防大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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